30、要你信我
墨谣本来就不是什么名门闺秀,这会发起狠来,手脚并用地踢打。(手机阅读请访问m.321553.xyz)苏倾一句话也不说,由着她发泄,紧抓着她的手,却一直不肯松开。
等她发泄够了,才用手指贴着她的眼捷,帮她抹干眼泪。修长的手指微微发抖,苏倾长叹一口气:“你呀,我真是白教你了。发脾气之前,能不能先想一想……”
“你倒好意思说我,你……”墨谣心里越发委屈,被他的手指抹着眼角,熟悉的冰凉指尖,在她眉眼上徘徊。她抬手在苏倾手背上拍打,想要拨开他的手。
苏倾却不理会她的拍打,手指沿着她的眉眼走过,中指贴着她的鼻滑下,最终按在她半张的嘴唇上。手指在她唇线上浅浅辗转,像个压抑着的吻。
墨谣心头急跳,那些指责的话,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我有天生的寒症,伤了心脉肺腑,”苏倾借着一声咳嗽,撤回自己的手,“后来我哥哥在南疆求到一块暖玉,寒症严重时,放在心口,可以缓解症状。只是这暖玉,要放在少女的胸乳间养着,到用的时候,才拿出来。”
说起暖玉的保养法,苏倾脸上浮起一层少见的羞赧。如果不是寒症无药可医,哥哥千百计求来了这块暖玉,他也不会用这种法将养。
“我在秦国第一次见萱女时,她正在风月场馆里被人竞价,她是个有智慧的女孩子,在那种情况下,仍然知道为自己谋划更好的出路。她使了个小计策,让我出价买下她,因为比起其他出价的纨绔子弟,她看出我至少不会虐待她。她无处可去,我要放她回家,她也不肯,我就留她做了替我保养暖玉的人。”苏倾理着她的头发,慢慢地讲。
原来萱女说的“侍奉”,不是她想的那样……墨谣的脸上,慢慢浮上了一层红,她想多了,更要紧的是,她的想法被苏倾看透了。她抬起头问:“那你怎么又把萱女嫁出去了?以后……以后谁给你保养暖玉?”
“暖玉的功效有限,以后不用了。”苏倾一句话带过她的问题,不想多说,他的病症年深日久,连暖玉也已经无法遏制。
苏倾从桌上拈起一条薄绢,递给墨谣:"这是萱女与秦国旧识传递的书信,被云姜的侍卫截获。"
薄绢上写着一行小字:卿主十二日离开寿春,你可提前五日从秦国启程,你我在寿春门碰面。
墨谣看了文字,大惊失色。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墨谣又本来就怀疑萱女是向秦国暗中传递消息的人,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为什么还放她走?她...她会..."
她会与秦人联手,刺杀苏倾。寿春门楼宽阔,两边很适合藏人。
苏倾浅浅地一笑,在她头上摸了一把:"云姜看到字条,也这么想,所以才会拿来给我。"
"谁跟她一样?"墨谣听到云姜的名字,小声嘀咕。
苏倾知道她们之间的几次冲突,只理着她的头发继续说:"事实是,萱女在秦国,有个自幼相识的爱人,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因为怕我嫌她弄脏了暖玉,才只敢瞒着我偷偷跟他见面。既然被云姜撞破,我也不想一直耽误萱女,索性说开了,放萱女回家嫁人。"
"啊!"墨谣猛然想起,她看见萱女跟一个陌生男子说话时,那男子似乎拥抱亲吻了她。那时她只想到萱女可能是在向秦国私下传递消息,全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墨谣,我让你看这些,是希望你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第一眼看到的那样。"苏倾扳过她有点僵硬的身体,"你很聪明,当你用理智分析不出结果时,不妨信任自己的直觉。这世上总有些人,是用真心待你,不会害你。"
"墨谣,你懂了么?"苏倾拉过墨谣,轻轻拥她入怀。她懂了么?这是他想教她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墨谣从小四下离,被人骗过,也骗过人。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远远看她多久的时候,他希望墨谣至少能学会相信人。
墨谣贴在苏倾胸前,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纷乱思绪慢慢沉淀下来。他身边没有了萱女,是不是还会需要其他人伺候,那可不可以,让她再回苏倾身边。心底隐秘的愿望,像火苗一样滋长起来。
"墨谣,"苏倾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十天后我从寿春出发,代表楚王前往苍原,与鲁国会盟。你就留在云台,外面不太平,你上次喝酒引发的伤势还没好。云台新近来了几名医术高超的隐士,让他们替你看看。"
"不!我不要!"墨谣从他怀里挣出来,瞪着小兽一样的眼睛看他。原来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只是一个需要在苏倾庇护下生存的人。"没遇见你之前,我也活得好好的,现在我也一样不需要你的恩惠。苏倾,我不用你可怜我!"
她在自己身上匆匆一瞥,看见脖子上坠着一块色泽幽深的墨玉,那是她第一次到文泽园时,苏倾给她的礼物。墨谣扯下那块玉,向苏倾丢过去,自己往屋外跑去。
墨玉在半空里划出一道弧线,"当"一声落在苏倾脚下,碎成几块。苏倾匆匆看了一眼碎裂的墨玉,那裂纹也印进他幽深的双眼中。他跨前一步,从背后抱住墨谣,再珍贵的玉器,也比不过她。
"墨谣,我不是可怜你,我是...我是请你可怜我。"苏倾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个万事万物都在掌控中的男人,终于遇到了他生命中最大的一场意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我不可能停下来,我只希望,在最后这段时间里,不要每天都担心你。你留在藏书楼,至少我知道你人在哪里,好不好..."
冰凉的手指,从背后穿过来,握住墨谣的手,温热的泪,滑进墨谣的脖子。她想回头看,却被苏倾压住,不让她转身。
"墨谣,答应我,留在藏书楼,留在我看得见的地。"
"好..."墨谣反手握住苏倾的手腕,用自己温热的小手暖着他的手掌,低眉顺眼地点头。答应下来,不过是让苏倾安心而已,墨谣心里已经打着自己的小主意。
苏倾这几天就会准备启程前往苍原,在那之前,她要找出那个传递消息给秦国的人。
根据苏倾说的时间和地点,距离会盟还有十几天,她要找出秦国人的谋划,让苏倾可以早做准备。
这一次谈话之后,苏倾变得越来越繁忙,会盟需要准备的事项繁多而且琐碎,他都要亲自过问,以前还有萱女帮他,现在连萱女也走了。
苏倾从不叫墨谣帮他,墨谣想着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有意无意避开跟苏倾接触,躲进藏书楼谎称找书读。
事实上,她也真的需要在藏书楼里找书。藏书楼是苏倾的毕生心血,除了各类经史子集,还有很多外面找不到的资料,比如苍原的地形图。
墨谣身形小巧,在书堆里钻来钻去,顺着用来索引的竹牌,一排排找过去。
"松岭...壁山...苍原,找到了!"墨谣一手勾住架子边沿,努力伸直另一只手,去够放在最远端的苍原地图。手指勉强够到装绢布的竹筒,一点点往外拉,还差一点点...
"哗啦"一声,摞在一起的竹筒,失去平衡掉落下来。墨谣手忙脚乱地去拦,反倒被竹筒狠狠地砸了几下,手指一松,从架子顶上掉下来。墨谣无声叹息,这一下,还不得摔个鼻青脸肿。
"哎哟!"粗声粗气的男声,叫得凄惨又夸张,"小谣!你怎么重得像只猪一样!"
韩冲张开臂膀,接住跌下来的墨谣,那架子很高,墨谣下坠的冲力也很大,他倒退了几步,后背撞在燃着香的铜鼎上,才停住脚步。铜鼎滚烫,"嘶"一声在韩冲的肩膀上烫起一片血泡。
"阿狗!你怎么在这里?"墨谣从他身上爬起来,两眼放光,"你读书?我不是眼花了吧?哈!"
"你有没有良心?"韩冲扯过外袍,不动声色地遮住了烫伤的肩膀,语气却越发夸张,"要不是我接住你,你还不得摔断腿?哎?你像个猴子一样爬上爬下的,在干什么?"
墨谣笑嘻嘻地解释:"我在找地图,你倒是在做什么?"
"黄老将军让我来读兵书,叫我学些兵法。"韩冲挠着脑袋,"奶奶的,还不如要了老子的命呢!那些字,个个认得老子,老子一个也不认得它们。"
墨谣笑得直捶地:"真是难为你了。"
韩冲神情尴尬,让他读书,真不如一刀砍了他来得痛快。他瞥一眼手里的书,眼睛一亮,拉起墨谣:"不过,我也没白来,这书楼真他娘的是个好地,你看这个。"
他把几张薄绢递给墨谣,薄绢上画着各式各样的动物,作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姿势。
"这是什么?你的家谱?"墨谣跟韩冲嬉笑惯了,随时不忘挖苦他几句。
"少扯淡!你看这些动作,如果人照着做,嗯,这样..."韩冲逐一演示给墨谣看,原本毫无规律的图案,渐渐变成了一套拳法。
"小谣,你的身体底子不算太好,这套拳法,我试着练习了几天,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我照着描了一本,你带在身边,有空就练习一下,至少可以防身、不受人欺负。"韩冲把描好的丝绢,塞进墨谣手里,在她头上胡乱摸了一把。
丝绢上的图案很粗糙,只能勉强看出形状,墨谣知道韩冲几乎从来没拿过笔,眼睛有点发热,低下头强笑着说:"只要你不欺负我,哪还有人能欺负我。"
"对了,这书楼里头还有好东西,全是野史,"韩冲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尴尬,大笑着岔开话题,"真是奇怪,一看这些东西,老子就认得字了。昭襄太后的旧情人,还有那个公主云姜的通神事迹,写得神神叨叨的..."
墨谣睁大眼睛抬头:"你说的这些书籍,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