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殿下当然不会因为小团子的一个白眼而止住笑容,等他终于不笑了,无论沐清溪还是在一边站桩的龙一都觉得自己大概看到了个假的景王殿下(假王爷)。(艾草文学小说网)
有什么好笑的!
沐清溪在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捉摸怎么脱身。万一跟景王待着待着她又晕过去怎么办?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前车之鉴,遇到景王就没好事!
“殿下若是没什么事,臣女先告退。”沐清溪道。
看她这副恨不得远远避开他的样子,赵就忍不住想逗她。不过到底还是没再逗下去。凡事都要适可而止,万一恼了,就不好玩了。
“去吧。”
沐清溪从来没觉得景王的声音这么好听,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天籁!
“是,臣女告退!”语气带着不自觉的轻快,拜别景王牵着客儿就要走。
“等等!”
走出去还没三步的沐清溪停下来,一脸“你又想干什么”的表情看着赵。
赵忍不住清清嗓子,能说他其实没什么事,只是看到沐清溪因为离开太高兴所以不高兴?
显然不能,所以他说:“智空在广陵禅房。”
原来是提醒她啊,景王除了莫名其妙了点,本质上还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嘛!
沐清溪欢欢喜喜地道了谢,带着客儿和珠玑朝广陵禅房而去。
她穿着淡粉色撒红樱的对襟褙子,大红色的绉纱十二幅湘裙迤逦铺散在身侧,莲步轻移,那一抹艳色走进蓊蓊郁郁林木长廊下,红色娇媚,碧色丽,竟像是一副恰到好处的仕女图,叫人观之连忘返。
“走吧。”目送那抹身影消失在葱翠深处,赵淡淡地说道。
沐清溪到了广陵禅房,智空看起来像是特地在等她,一见她到立刻起身相接。这样客气,倒让沐清溪不习惯了。
前世他可没有这么有礼的时候,在她面前随意地很,连喝酒吃肉都不避着,甚至时不时还会拿佛祖来开玩笑。她曾劝过他不要对佛祖不敬,他却说那庙里供的不过是些贴了金箔纸的泥塑而已,敬不敬的,佛祖也不知道。
她问他:既然不信佛为什么还要出家?
他似乎被她的问题逗笑了,理直气壮地回道:他哪里不信佛,他只是不信庙里的泥塑,他信得是大自在西天极乐世界的佛主。
她又问:泥塑佛不就是佛祖的替身?
智空笑得猖狂,似乎是在笑她浅薄,又似乎单纯地只为了她的问题而笑,他说:佛主仁慈,俱在人心,心中有佛,何处不能修行?何处不能念经?何处不能度化?何处不能……
何处不能喝酒吃肉?她没等她说完就接上了。
智空笑得畅快,连连称赞她孺子可教。
现在想来,那段日子大概是自父母去后她活得最轻松惬意的时光。因为找到了生活的向,从前经历的那些人和事,反而都能够放下了。
广陵禅房里摆设十分精简,桌椅床榻清一色皆是原木,榻上摆着一局未下完的棋局。沐清溪好奇地看了一眼,棋面上黑子与白子纵横交错,杀得你死我活,刀光剑影的兵戈之声几乎要跃出棋盘。
真不像是出家人的棋风。
不用猜就知道这肯定是景王和智空的残局,智空的棋力她是知道的,从前她跟他下棋,十次里能赢三次已经勉强。竟能与他厮杀得不分伯仲,景王也擅弈吗?
沐清溪思索的时候,智空也在打量她,越看越觉得她命格扑朔迷离,难以猜度。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在景王身边一定会有助益。不论景还是不信,他都不能让沐清溪倒向其他人。
“客儿小施主,还记不记得和尚我呀?”智空乐呵呵地跟客儿打招呼,一边拿桌上的素斋点心递给他。
客儿抓着沐清溪地衣袖躲在她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子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智空,“光光。”却不去接点心。
因为是光头,所以叫光光。
智空拿着点心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不解自己百试百灵的慈祥微笑和可口点心怎么会失败。
沐清溪摸摸客儿的小脑袋,道:“可以吃,香香的。”
客儿顿时笑眯了眼睛,开开心心地把点心接过,抱着啃了起来。先沿着外缘啃个圈,再沿着外缘啃个圈……
他吃得开心,沐清溪就说起了正事。从兰溪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徐氏表面上不把客儿放在心上,暗地里却频频为难,这次水瓮的事是他们侥幸避过。
万一下次没这么幸运呢?
沐清溪不得不防。
“和尚我既然答应了就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施主只管放心,法子我早就想好了。只是,你需得想明白,客儿中毒时还太小,毒入骨髓,祛除非一朝一夕之功。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在寺里住上一段时间,慢慢调理。”
住上一段时间?
沐清溪有些犹豫地看向客儿,恰逢客儿眨着黑葡萄般清澈的大眼睛看她。
唔,光光和姑娘在说他,他听到自己的名字了。
他还这么小,不满四岁,从没离开过她。沐清溪是不可能久居寺庙的,也就是说她必须把客儿独自留下来交给智空照顾。先不说智空靠谱不靠谱,客儿肯不肯留下来才是第一大难题。
若让她选,自然是客儿的身体最为重要,但是客儿未必能懂。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沐清溪答道。
顿了顿,终究不放心地问:“客儿还小,怕会给大师添麻烦。况且大师行踪不定,客儿住在这是否便?”
智空一下子就听懂了话中未尽之意,无非是不放心他。
“沐施主放心,和尚此次回京会长驻于此,短期内不会再离开。”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暂时是不会出去游历的。
“客儿虽小,却极乖巧,便是偶有不顺,也是孩童应有之义,施主放心。佛渡众生,我佛慈悲。”所以我是不会跟个孩子计较的,智空对自己能照顾好客儿这一点深信不疑。沐清溪如此看重客儿,把客儿放在身边就等于掌控了她。
“那所需的药材?”之前不是说有几味药难寻吗?
智空这下更是大手一挥,豪爽地道:“沐施主放心,一应药材都已经从景王府中得来,施主要谢便谢景王去吧。”顺便刷一把景王的好感度。
沐清溪心下微怔,药材凑齐了是好事,可是因此又欠了景王人情却让她觉得不舒服。
“大师跟景王殿下交好?”沐清溪决定探探智空跟景王的交情到底有多深。
智空当然不会在这面隐瞒沐清溪,照实说道:“景王殿下为人仗义疏阔,高风亮节,堪为良友。”
仗义疏阔,高风亮节?
赵???
她怎么没看出来!
赵要是真仗义,会讹走她一坛子冰焰酒当路费?要是真高风亮节,会像刚刚那样逗弄她?
别看我是个女子就骗我好吗!沐清溪很有晃着智空大吼的冲动。
智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沐清溪想坐视不理都不行了。冲着前世的恩情和这辈子医治客儿的恩情,她无论如何也该给智空提个醒:你跟的景王他是不会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快点悬崖勒马吧,别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了!
这么直白肯定会被当成疯子……所以,怎么样才能委婉地提醒到他,又不让他怀疑呢?
如果她像明华公主那样就好了,虽然是女子,说出来的话有分量,有人听。
像明华公主那样……沐清溪脑海中极快地闪过一道思绪,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听智空说:“若是沐施主舍得,还请早做决定。”反正太后的腿疾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能以药慢慢温养。
“我知道了,多谢大师。”沐清溪双手合十回道,随后便带着客儿离开。
安远侯府,清晖院里。
春露趁着结队的小丫头不在,悄悄地找上了春篱。跟春篱结队的小丫鬟名叫凝月,见春露过来自觉地拿起手里的活计去了外头,就坐在屋门口旁边的廊下。
“你过来做什么?”春篱头也不抬地做着手里的活计,二****给她们布置得活儿称不上累,不过是打络子。对她们这些丫鬟来说,打络子、针线活都是自小都要学的,用不用得上不一定,但是主子想用你了,你若是不会做那就是你的不是。
春露看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心里就有气,“你还做这些做什么?忘了夫人给咱们的交代了?这些日子,我冷眼看着,你竟是安心在这里住下了。”
春篱依然不看她,灵巧的手带着彩色的丝线穿反复,不多时便成了一个小小的花形,“二****吩咐的,你能不做?若是不做,二****回来如何交代?”
春露冷笑,“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能有什么威风?凡事自有二夫人为我们做主!”
春篱心里叹气,也不只是叹自己的命还是叹春露蠢,“没爹没娘也是****,咱们有爹有娘也是丫鬟。”
春露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又怎么样?还不是说要被赶出去就被赶出去?我来只是告诉你,夫人说了,不能再拖,你若是不肯听,我只有报给夫人。”
春篱拿起手中的络子,细细把丝线分开来,目不斜视地道:“我自然不忘,只是这院子里如今管得严,你能找到机会?”
春露哑口无言,她若是能找到机会早就自己做了去夫人面前邀功,何必还要来春篱这里看冷脸。
“再者,院子里的正主都不在,你就是想做什么也要等人回来不是?”春篱继续说道。
春露站起身,讽刺地说了句,“你还没忘就好,我也不指望你,你只别给我添乱,否则别怪我不念咱们的情分!”说罢一甩帘子走了出去。
走到廊下的凝月身边,从袖子里掏出块碎银子丢给她,气呼呼地离开了。
春篱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天当着全院人的面撵出去的人又不是假的,二****再怎么样也是****,是主子。他们真出了事,夫人还能硬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