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苍穹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寒风阵阵,吹得锦书一个哆嗦,怕是要下雨了,她心里想着。
尚宛妗以为自己说出口的声音很大,可落在锦书和桂妮耳里却是极细微的,锦书耳力好,所以把尚宛妗的问题听得清清楚楚,桂妮心中有鬼,所以也把尚宛妗的问题听得清清楚楚。
桂妮自从怀孕之后就很有些畏寒,所以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厚衣裳都套在了身上,饶是如此,寒风中她仍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听到尚宛妗的问话,桂妮满脸惊恐与难以置信,看向尚宛妗的眼神里面隐隐藏着一丝审视。这个事情,她连自己的娘都没有透露过,大小姐才来侯府两天,如何知晓了这个事情?
桂妮哆嗦着问道:“大小姐如何知晓?”
这便是肯定了尚宛妗的问话。锦书眉头一皱,往旁边退了两步,伸长脖子查探四周有没有人经过。
尚宛妗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想着上辈子因为桂妮的事情闹出来的乱子,声音干涩了几分,脑子也立马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上辈子桂妮怀孕的事情是在钟雪盈过门之后才闹出来的,如今距离钟雪盈过门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二十多天的时间足够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件事处理掉了。这么一想,尚宛妗松了口气,脸色也没有之前难看了,又恢复了平素的镇定。
尚宛妗俯视着桂妮,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开口时语气更是淡淡的:“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既然求到了我这里,我就给你做这个主,你先把自己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见老夫人吧!”
“见老夫人?”桂妮吓了一跳,“老夫人若是知道了这个事情,奴婢哪里还有活路!”
尚宛妗袖子里面的双手握成拳,死死的捏着,面上却是神色平静:“我已经决定了给你做主,自然不会把这件事说给老夫人听的。只是你现在继续待在武成院怕是不行了,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一等丫鬟,左右你是老夫人送给父亲的人,正好可以跟老夫人把你讨要过来。”
桂妮已经擦干了眼泪,听尚宛妗这么一说,终于面上一喜,道:“大小姐不管叫婢子做什么,婢子都愿意,只要大小姐肯给婢子做主,婢子就是给大小姐做牛做马都行!”
尚宛妗点了点头,并没有把桂妮的话放在心上,又对锦书点了点头,便抬脚朝常青院的方向走去。桂妮忙站起身来,踉跄一下,然后稳住身子,忙追着尚宛妗跟了上去。
尚老夫人正吩咐人摆饭,听说尚宛妗带着丫鬟来了,脸色一黑,道:“元娘这会子找我怕是有事,暂时先不摆饭了,先放在灶上煨着吧!”
今日的午膳里面有一道什锦虾仁,只有一小碟那么多,虾仁是东南那边来的商人带过来的,贵俏得很,那么一小碟就花了尚老夫人二两银子。
尚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她的性子,所以也不多问,直接就应了退下去了。
被打扰了用膳,尚老夫人的心情很不好,黑着一张脸跟身边的越嬷嬷道:“这从小养在彭州,就是不懂事。哪家的长辈像我这般体恤晚辈,晨昏定省,我连早上的请安都给他们免了。不过是两身衣裳,也值得她派丫鬟来了一次,自己又来一次!”
越嬷嬷小心的笑道:“彭州那边地方小,人的心眼自然也就小了,好在大小姐如今来了锦都,她有什么不懂的,以后全靠老夫人这个做祖母的指点呢!”
尚老夫人听了越嬷嬷这话,脸上这才有了丝笑意,嘴里却道:“等钟氏进了门,教导元娘、二娘和三娘的重任就落在了钟氏身上,哪里用得着我来指点!”
“钟氏年轻,哪里比得上老夫人!”越嬷嬷继续奉承,“就是钟氏,说不得还要老夫人帮衬着才不会出丑呢!”
尚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越嬷嬷这才道:“大小姐既然这会子来了,老夫人不妨把鲁婆子刚才说的事情拿来问问大小姐,看大小姐是怎么说。”
说话间尚宛妗已经带着桂妮进了内室,锦书要去给那个叫松夏的小丫头送糖,跟尚宛妗说了一声,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去。
尚老夫人看了尚宛妗一眼,信口道:“我自然会问的。”
请安之后,尚老夫人随意指了****杌让尚宛妗落座,然后不等尚宛妗开口,就问道:“你今日出门,都做了些什么?”
尚宛妗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就买了几本书和几个香插,倒是想买些别的,可……还是过一段日子再出去买吧!”
她说得隐晦,可谁都能看得出来,尚家大小姐这是在哭穷呢!
皱了皱眉,尚老夫人有些看不上她这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嘴里道:“闺閤中的小娘子,无端端的老是出门做甚,也就是咱们这样开明的人家,才不会拘着你们。咱们家给哥儿姐儿们的用度虽然比别人家要多些,可锦都不是彭州,物价要高出许多,买胭脂水粉首饰,也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尚宛妗心里对尚老夫人冠冕堂皇的说这些话的样子厌恶极了,面上却不得不一副受教的神情:“还是老夫人祖母说得对!”
见尚宛妗做小,尚老夫人心里舒坦了几分,这才又开口问道:“听说今日在旧书坊有个年轻的道人纠缠你?这是怎么回事?”
那鲁婆子怕是尚老夫人的人了。尚宛妗心里想。
“当日在华荣客栈有过一面之缘,不曾想到了锦都又遇上了。那道人名号是叫长邪,多的我却是不知道了。”
她说着这话,尚老夫人和越嬷嬷都明目张胆的盯着她看,打量她的神情,见她这话不似作伪,这才点了点头。
尚宛妗趁机道:“婶娘昨日说我们姐妹每个人有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二娘的丫鬟跑了,我担心她房里的事情忙不过来,好在我身边的一等丫鬟锦绣跟二娘房里走得很近,便把锦绣给了二娘使唤。祖母,如今我身边又缺一个一等丫鬟了。”
这话一出来,越嬷嬷眼里闪过一丝精明,心里想着,那锦绣怕早是二小姐的人了,大小姐这么做,倒是有几分侯府嫡小姐的风范,又显得自己大度,又肃清了身边的眼线。
尚老夫人也想到了这个,神色有些复杂,嗯了一声,道:“你们姐妹和睦友爱,自然是极好的。等你婶娘忙完了,自然会带着丫鬟去给你们挑。倒不必着急。”
尚宛妗抿了抿嘴,指着桂妮,故意憨笑道:“刚刚在外面遇到这位姐姐,祖母,我可以选她做我的一等丫鬟么?她生得真好看!”
尚老夫人闻言,一把拍开尚宛妗的手皱眉道:“你这像什么话?府里看到一个生得好看的丫鬟就来跟我讨,你也不是七八岁的孩子了,做事怎么不过脑子?”
尚宛妗有些委屈:“祖母,我是看见桂妮姐姐在园子里闲逛,一问才知道她平日里事情少得很,这才起了讨要她的心思。以前在彭州的时候,顾姨娘说我想要什么,跟她说,只要她有,都可以给我,所以我以为在锦都也是这样。这才来跟祖母要人的。”
尚老夫人这才看清尚宛妗要讨要的丫鬟是谁,又听了尚宛妗这番话,一口气噎在喉头,心塞不已。难怪元娘说她好看,这不是她送去伺候自己的大儿子的女人么!
正要训斥尚宛妗一番,越嬷嬷忽然开口道:“一等丫鬟都是贴身伺候主子们的,小姐们身边的一等丫鬟自然不能从外面买,伺候不好小姐倒在其次,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
尚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摆手道:“这事儿过两日再说。元娘你先回去,做衣裳的裁缝来了,我让人通知你了你再过来。桂妮留下来。”
尚宛妗也不纠缠,对着尚老夫人望过来的目光,绞了绞手指,当着尚老夫人的面给桂妮挤了挤眼睛,这才告退。
出了门之后,就见锦书站在回廊那里跟一个手里紧紧的捏着包松子糖的小丫鬟说话。见尚宛妗出来,锦书忙笑笑跟松夏道别,然后大步朝着尚宛妗这边走了过来。
尚宛妗淡声道:“怪冷的,看天色又快下雨了,咱们回去吧。”
锦书应了,理了理尚宛妗披风的风帽,把人裹得更严实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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