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这事儿是……应该算好事儿吧,只不过这个费用是不是……”
李老板吱吱唔唔,眉宇间却尽是藏不住的喜色。
熟料,不待他一句话说完,陈老板重重一拍桌子,“老李,还废什么话,就冲薛老弟这个朋友,一百万不值么?”
蹭地李老板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陈董,这笑话可不怎么好笑,薛老弟这种朋友,别说一百万,便是一千万也换不来啊,便是倾家荡产,薛老弟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
要说,此刻,陈、李二人被薛老三拿捏得也极是不爽,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柳副总理的鸽子,到底是放不得的。
五十万元虽然不少,可二人还是舍得起,不过,胸中悲愤少不得要充塞天际了。
可薛老三做事,向来不失法度,虽然他是憋着劲儿要抽这俩奸商的脸,却到底知道和这二人还有一番合作关,是以,狠狠抽了一巴掌,自然少不得投掷一颗甜枣。
更何况,这颗甜枣,原本就是从李老汉处偶得,免费的玩意儿,用来消解二人心中怨气,却是正好。
却说,听了薛向此番言语,陈,李二人脸上是哭笑不得,心头亦不知是悲是喜。
从商业角度上讲,若真是全国铺开了推广放映,一百万的广告费用,无论如何说不上贵,即便这个年代,在这个国度,一百万相当值钱。
可要知道,这不是插播广告,而整部影片的本质,就是广告,且是面向十亿人投放的广告。这笔账再怎么算,也不能说亏本。
是以,一方面。二人是被姓薛的拿捏住了,不得不出钱。一方面,是出钱后,还能得如此大的一颗甜枣,得能偿失。
此刻,二人的心绪可谓是忽喜忽忧。
不过二人久经宦海,面皮上的功夫,几乎磨练得炉火纯青,尽管心中还藏着不爽。可薛向这颗甜枣扔出来,二人皆装作欢喜无尽,恨不能跟薛老三拜把子,实则不过是借坡下驴,缓和方才因为剑拔弩张的谈判,弄僵了的关系。
毕竟,投资德江,已成定局,这位翻云覆雨的薛专员,二人无论如何得拉紧了。
至于。德江地区的其他什么书记、专员,这二位还真不放在眼里,因为这二位压根儿就不信世上还有这位薛专员般的难缠人物。
“痛快。二位老哥既如此看得起我,那我就再给二位老哥献上一策。说来,这翠屏、玉女两峰,为二位分别投资,可两峰实则相连,可谓分则两害,合必两利,毕竟,两峰景致各异。翠屏山宁静深幽,涛生云灭。景云寺寂寂千年,沧桑古意。而玉女峰,奇峰俊秀,万壑千岩,走兽飞禽,蔚为大观,更兼奇瀑倒挂,势走千里,恣如汪洋。”
“两峰景致不同,特点各异,便形成了优势互补,试想,若在两峰之间,架设缆车,两地便相勾连,如此叠加效应,优势互补,可不较二位单打独斗,胜出多多!”
此策,薛老三第一次横渡鸟道之时,便在心底生出。
那晚,在鸿运招待所谈判之际,他本想道出,不成想这陈、李二位应承合作应承得快,薛老三便藏在口中。
毕竟,这种商业谈判出现反复,也在正常不过,此策未必不可成为下次谈判的砝码。
而如今,大事底定,此策噙在口中,已是无用。
再加上,他薛老三这回逼得李、陈二人又大出血,赶紧丢出这无用的砝码,也正好缓和关系。
却说,两下里都想缓和关系,加上薛向又给如此好法子,李、陈二人喜不自胜,对薛老三的热情,倒真多了几分真心。
稍后,薛老三又谈起了这笔推广费用的支付方式,竟一如对付李老板那般,编了个圆转如意的借口,要求二人在合适的时机,将钱与他。
本来嘛,这劳什子推广费用,原本就是薛老三无中生有,灵机一动的产物。
他压根儿也没想过拿这笔钱,去充斥行署那永远填不满的财政缺口,再者,这家伙即便是为公事,亦不乏私心,他可不愿自己一番辛苦,为周道虔、孔凡高之辈做了嫁衣裳。
只先将这笔资金按着,以备后手之用。
而陈、李二人即便觉出了异样,却也懒得深究,反正这块肉是舍定了,若再七问八问,惹得这混世魔王发了蛮性,少不得又得受难。
哪怕是这混世魔王将这钱私吞了,二人也懒得过问,只要电影如期全国放映就行。
却说三人聊完正题,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将近五点了。
窗外,铅云低垂,压得苍穹无光,室内郁郁沉沉,如坠黑夜,陈老板方要点燃烛火,蓬的一下,灯亮了。
三人对视一眼,陈老板道:“薛老弟,待会儿签字仪式,可是在一号小礼堂,我看这钟点儿,咱们赶紧找接待方说明情况,更换签约对象,免得届时大伙儿尴尬!”
李老板急道:“陈老哥说得在理,莫要演成了乌龙,毕竟,那种庄重场合,可出不得差池,还是赶紧去另一张嘉宾证为妙。”说着,伸手掏出个绿色的牌牌,在薛老三面前晃了晃。
论经济实力,陈老板的天龙集团,远胜李老板的德胜集团,商城如官场,自然也是经济实力弱的巴结这实力强的,是以,光听这李老板一直“陈董”,陈老板时而“李总”时而“老李”的称呼,就能辨出二人地位的高下,如今,借着陈老板和薛向拉关系的当口,李老板也顺势将这称呼改了。
薛向摆摆手,道:“二位说得有道理,却只有一分的道理,二位想过没有,省委费了这么大力气,想促成二位的公司和梅山、银山联姻,连梅山、银山那等丢脸的韬晦之计都忍了,其决心可见一斑,且此次接待方负责人王晋西和我素有间隙,你想若是我贸然出现,别说索要什么嘉宾证了,只怕会即刻被驱逐出境。所以,今次所谋之事,要想功成,我看也只有学那不得父母之命的痴男怨女。”
“怎么讲?”
“怎么说?”
二人急问。
“唯有生米做成熟饭,放心,进那会议室大门,难不着我,只等签字仪式开始,我出现在你二位面前即可,届时众目睽睽,中央领导在侧,咱们双方又是你情我愿,别说木头棒子了,就是电棒也打不散你我二人。”
“哈哈……”
薛向说得有趣,二人放声大笑,心下已然安定,丝毫不担心薛向最后会进不得那扇门。
谁叫这位薛专员暗渡陈仓的本领实在奇绝,二人已经数度大开眼界,前者,从梅山,银山的层层防守之下,将他二位拉到了德江,今次,又在中央级别的警戒的情况下,再度安然出现了在了此间,如此本领,哪里还用他二位担心。
却说,二人笑声未绝,咚咚两声,门被敲响了。
陈老板打开门,果然是彬彬有礼的服务员。
那服务员先诚挚地冲陈老板致了歉,尔后,便恭谨地邀请陈老板入场。
送走了服务员,陈老板正想着怎么安排薛向,却见薛向伸手打开了电视机,调到了锦官台,“您二位自便,我在这儿看会儿电视。”
陈老板方想说如何校准时间,准时赶到,眼光扫在了电视上,立时便住了口,原来,电视上的镜头出现的正是一座主色调呈牡丹红的礼堂,主席台中央的红幔上,用正楷刷着一排擘窠大字“蜀中省招商引资签字仪式暨海外侨胞联谊会”。
原来,此次签字仪式,虽然出席嘉宾级别极高,却严肃性、正规性,到底不够。
再加上,六七十年代,中央的许多重要会议,都是以电视直播的方式,面向各机关团体。
于今,虽然改了此种习惯,但今次的会议原本就是联谊性质居多,再加上政治性并不浓厚,偏生影响力绝大,省台就上报了省委宣传部,省委宣传部曹部长不敢自专,便向蔡行天做了汇报。
蔡行天是老式干部,素喜堂正,显眼,再加上,这次蜀中能在众多兄弟省份中,拔得头筹,将特区的投资商拉来,正是他的得意之举。
且此次又有柳副总理出席,搞个现场直播,在全省、全国观众面前露一把脸,岂不大妙。
如此,蔡行天一拍板,这现场直播就成行了。
薛老三亦是进门前,扫中了省台的信号车,猜到会有直播,此刻,调到锦官台,果然见着了那边会场的画面。
有了这电视机,那他薛某人想确准时间,准儿又准地赶到,那就太方便了,而且,还可以靠着沙发,小憩片刻,避开那冗长的领导讲话。
见薛向事事算计在前,陈老板心中惊叹之余,也暗暗打定注意,这次出血就出了,决计不可对这魔王心生敌意,此真只可为友、不可与敌之辈啊!
却说,陈、李二人去后,薛老三便脱了鞋子,双腿搭在茶几上,背脊靠在喧软的沙发上,摆着舒服的姿势休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