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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孤芳不自赏 风弄 5738 2021-03-29 22:59

   知道何侠暂时无碍,娉婷便打算寻机离开了。

   其实,早该走了。离开镇北王府并不难,她向楚北捷提过要出去走走。开始的两次,后面都远远缀着人跟踪,最近的一两次,楚北捷已经放心让她独自出门了。

   盘缠没有,但楚北捷送她的两三个镯子已经够使了。

   至于路线,更不在话下。

   她思虑周全,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过了十月,秋天到了。树上的叶子眼看着一天比一天黄,再过不久就会悠悠飘下,归到根旁。

   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可她居然舍不得。

   楚北捷习惯了每日要她弹琴、唱曲,他总是闭着眼睛静静地听,手上打着拍子,露出欢畅的笑容。

   那笑容印在娉婷心里,是甜的。

   娉婷也习惯了为他弹琴、唱曲。哪天楚北捷不唤她来弹琴,她就知道一定出了事情。不是王宫里出了不愉快的纷争,就是边关将领又做了不该做的事。当然,有时候是另外一些原因。

   像前日,楚北捷便不许她弹琴,“昨夜里又咳嗽了?不用掩着,这么大的王府,里面的事我能不知道?又不是请不起大夫,你瞒着我干什么?”

   数落娉婷一顿,楚北捷的脸色居然一直都冷着。她不知道,晚饭后楚漠然也被训斥了一顿。他的反应比娉婷大,连夜为娉婷换了间上好的屋子,备好新丝被新枕头,还押了陈观止来诊脉。

   “这个人有什么好?”娉婷倚着窗,出神地看着风中黄叶,“本来就是对头。偏偏又欺负人,又轻薄人,半天不说一句好话。一会儿谦谦君子模样,一会儿又摆王爷的款。”最后她叹了一声,“真是个叫人琢磨不透的人,谁跟他谁吃亏。”

   侍女请她去陪楚北捷吃饭。娉婷进了屋,楚北捷说:“今天的菜你一定爱吃。”

   果然,上来的都是地道的归乐风味,其中一碟蒸茄子、一碟酱八宝最为诱人。

   “你最近总不吃东西。今日一定要吃多点,我特意请归乐厨子做的。”楚北捷兴致好,连连为娉婷夹菜。

   娉婷尝了一口,享受着唇齿间的茄香,再试酱八宝,轻轻笑起来,“说起吃东西,王爷不如我呢。你请来的归乐厨子并不地道,做的也不全是归乐菜。例如酱八宝,明明是北漠国的名菜,怎么就掺在里面了?”

   楚北捷恍然,“原来这样,我换了他,下次叫新来的厨子做归乐的八宝菜。”

   娉婷却又摇头,指着酱八宝说:“我最喜欢吃这个。王爷不知道,我是北漠人。”

   “哦?”

   “嗯,不过从小被卖到归乐而已。我从前最爱吃这道菜。”她为楚北捷夹了一块放到他碗里,“王爷也尝尝吧。”

   烛光辉映,两颊添了光彩,楚北捷听她柔声笑语,不禁靠了过去。

   “我想尝你。”他直言。

   娉婷心中一凛。

   男人的身躯缓缓逼近,腰肢又被他轻薄地搂紧,让人躲也躲不过去。她羞涩地扭头,结果把耳朵送进了“虎口”。

   “哎呀!”耳朵猛然生疼,手上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王爷……不……”

   “不什么?”楚北捷邪气地低笑,含着她精致的耳垂,细致地舔着,“我早就认定你了,你想跑也跑不了。日后,我上沙场也带着你去。”

   唇被狠狠吻住,娉婷惊惶的目光如导火线,将楚北捷的欲望燃成一片火海。

   “我要娶你。”让娉婷稍得喘息的空隙,楚北捷沉声说。

   “王爷?”娉婷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北捷。她困惑地皱眉,一切来得太快,这根本不合她的计算。难道若即若离的相处没有奏效?

   她是阳凤,归乐的琴伎,一个逃跑的侍女。

   而他,堂堂东林镇北王,说要娶她。

   楚北捷沉下脸,“不愿意?”

   娉婷瞪大眼睛,楚北捷离她太近,搂着她的身躯太灼热,此刻的他太英俊,一切来自他的举动都充满了诡异的魅力。

   娉婷向来自豪的冷静此刻逃得无影无踪。

   “嫁给我。”

   “为什么?”

   “你擅琴、能歌、兰心、巧手。”楚北捷俊朗的笑容像毒药一样侵蚀她的心,“跟那些女人比,我宁愿娶你。”

   “我……”

   “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娉婷楚楚可怜地被他桎梏在怀,楚北捷的语气温柔如水,浸过她的口鼻,她几乎站不稳,仿佛要融在楚北捷的掌心里。

   “永不相负?”一个字一个字从她齿间清晰地跳出来。

   楚北捷将她搂得更紧,细细噬咬着她的脖子,粗犷的男人气息笼罩着她,“不错,从今之后,你是我的王妃,我是你的夫君。”

   镇北王一如往日在沙场上那般步步紧逼,娉婷节节败退。

   “不行的……”她低声挣扎。

   “为什么?”

   “我是……是琴伎。”

   “我喜欢你的琴。”

   “我配不上王爷。”

   “我配得上你。”

   她还是仓皇地摇头,咬着唇,“我……我不够美。”

   楚北捷凝视着她,咧嘴笑了,“给我一个人看,够了。”

   娉婷沉默了。她水灵灵的眼波哀怨地转了一圈,心头不知不觉泛滥着酸和痛。离了,明日便要离了,这不是归乐,这是东林。面前男人的千军万马踏毁了她生长的地方,他虎视眈眈地看着归乐,用计促使大王迫害敬安王府。

   可楚北捷的怀抱如此温暖,暖得叫人舍不得推开,在他深情的凝视下,也舍不得说一声“不”。

   她的心从怦怦乱跳渐渐平静下来。冷静没有回来,想的事情居然更疯狂了。既然要走,既然要离,便是一放手不回头。“不甘心”三个字,从她内心深处猛地跳到眼前。

   一道精光闪过善言的眸子,娉婷已经打定了主意。

   “王爷……”她轻轻地唤着,忐忑不安地抬头看着他,“我不奢望当王妃,可我……”

   话到中途,又咬住下唇。楚北捷温柔地抚过她的唇,“说下去。”

   “不,不说了。”酸楚和快乐交织成动人的歌,娉婷快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她长叹一声,仿佛一瞬间舍弃了所有的矜持,猛地抱上楚北捷,仰头楚楚道,“金风玉露,只求今夜一次相逢。”

   痛快地,舍弃了,拥有了。

   自己的坚贞,自己的身子,都抛到脑后。明日起无缘再见已是幸事,说不定还要在沙场厮杀时刀剑相向。

   她不管,今夜是属于自己的。自己是属于他的。

   楚北捷以为自己听错了,先是愣住,转眼却意气风发,仰天长笑。打横抱起面前佳人,大步跨进卧房,将她轻轻平放在床榻上。

   低头,仔细打量一遍那清秀的眉、白皙的手。

   他说:“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嗯。”娉婷点头,眼泪淌了下来。

   宝钗落地,青丝散开铺在枕上,好一道惊心动魄的瀑布。情是灼人的,不经意对上的眼眸,已叫人看痴了。

   轻轻一扯,丝带飘到床下,白皙的肌肤露出一点端倪,吞了楚北捷的魂魄,让他的热血从脚底涌上来,轰地冲上头顶。

   “绝世有佳人……”他喃喃着俯首去吻。那红唇透着属于娉婷的香气,甜美如桂花。

   “王爷……”

   “不是王爷。”

   她心领神会,改口,“北捷。”

   “当日定南,今日北捷。”他试图缓解她的紧张,说起了旧话,低沉的声音在屋中回响。

   窗外,月正圆。

   镇北王府内,低吟如歌。东林归乐两地的人儿,一个丢了魂,一个失了心。

   纯白丝衣,衣角坠着朵朵梅花。楚北捷拨开遮挡着红唇的青丝,怜爱地抚着眼前秀丽的睡容。娉婷在梦中甜甜微笑,吐出安逸的呼吸。

   她累了。楚北捷知道她是多么的乏,方才让星星都脸红的呻吟,还有余韵留在屋内,带来满怀的馨香。

   优美的唇、高挺的胸、细嫩的腰,还有纤长的腿上,都有楚北捷留下的烙印。

   楚北捷不知想到什么,笑容消失了,浓眉微皱。他走出卧房,轻轻掩了门。

   楚漠然正等在书房里。

   楚北捷迈着沉重的步子进来,没有表情地坐下。他的袖中,藏着楚漠然今早呈给他的一张纸条――

   阳凤,北漠人,自幼卖入归乐王子府,擅琴,乃当今归乐两琴之一。养于深院,何肃甚宠,极少露面。爱养花草。喜吃食物:酱八宝;喜色:深蓝。因被诬陷而见罪,今下落不明。

   他把纸条掏出,重新看了一遍。

   四周的空气仿佛被他冷冷的威势搅动起来,纷乱不安地翻滚着。

   “一点破绽都没有。”楚北捷嘴角溢出苦笑。

   很少看见自家主子有这种无助的神态,楚漠然惶惑地低头,“王爷的意思是……”

   “归乐两琴……”楚北捷沉吟,“另一琴是谁?”

   “回禀王爷,是敬安王府的一个侍女,姓白。”

   楚北捷困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恢复炯炯神光,齿间迸出一个字,“查。”

   “遵命。”

   娉婷在微亮的晨曦中醒来。

   青丝在光裸的脊背上流泻,有人正温柔地吻着她的肩膀。

   她一扭头就撞上一双洞彻人心的黑瞳,猛然想起昨夜的呻吟娇喘,娉婷惊叫一声,把发烧的脸埋进被中。

   “木已成舟,不用躲了。”楚北捷把玩着娉婷的发丝,看着她露出小女人的娇态。见她仍躲着不起,笑了一声,促狭地在她的嫩肩上轻咬一口。

   “啊!”娉婷轻呼着翻身。楚北捷守株待兔般把她抓个正着,搂着她的腰,狠狠吻上她鲜红欲滴的唇。

   “啧啧,天下最美味的早点。”

   “你……你……”

   “我什么?从今天起要叫我夫君。”

   娉婷横他一眼,不服气道:“谁答应嫁给你了?”

   楚北捷握住她的手,似乎要将她的手揉碎似的,深黑的眼睛直盯着她,沉声道:“嫁了我,再不要离开。”

   娉婷像心窝上忽然挨了一刀,怔怔看着楚北捷。

   楚北捷认真地说:“什么也别想,跟着我。地陷天塌,都有我在。”

   地陷天塌吗?她抬头,睫毛颤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那么高大的身形,那么强悍的气势,那么浓黑的眉目……哪一道不是女人心目中的最爱?

   有他在身边一站,什么都是踏实的。

   可她……可她是一定要走的。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娉婷依旧仰头,舍不得挪开目光。

   楚北捷粗糙的大掌在她脸上温柔地一抹,“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就哭了。”娉婷擦了泪,自嘲地笑了。

   越摇摆心越疼得厉害,越疼,娉婷越咬紧了牙关要走。

   舍不得有什么用?楚北捷的嬉笑怒骂,都是必须舍弃的。少爷人在天涯,她不能反倒进了东林的王府,当了东林的王妃。

   走,一定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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