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极地冰川中,永远没有晴天,自太古伊始,这片世界终极之地,便从未停止过落雪,百万年来,从未有过例外。
女孩端详指尖的奇妙花朵,听师傅说,这朵花叫补天花,而她的使命,便是将这朵补天花送给师叔。
师叔?圣胎!
女孩目光飘离,小心收起那朵奇花,双手托腮,看着山洞外呼啸的风雪,这场风,是从沉默之海吹来,将整个极地冰川吹动,南移三万里。
女孩名叫楚小艺,来自北原三大世家的楚家,却是旁系,她有一个天资纵横的哥哥,叫楚荆轲。
曾远在草原上,荆守村外,女孩仰头望着天上的白云,经常思念这个打小来最依赖的亲人。
听说哥哥在楚家很厉害,是最厉害的天骄,可惜哥哥已经有很久没来消息了,不知道他过得怎样,有没有想我。
今天中午,文轩哥哥就会来荆守村,可以向他打听哥哥的消息。
女孩背着药篓,窃喜的爬上不远处的矮山,却是一惊。
原来草丛中竟仰面躺着一个少年,这少年面目柔和,面孔分布均匀,虽然陌生,但看上去极易相处,更重要在于,这个少年嘴角叼起草梗的动作,与哥哥真的很相似。
“我叫楚小艺,是荆守村的新一代村医,你呢?”女孩大眼清澈,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
“我名唤穆白……”
“穆白,我能感觉出来,你是一个好人呢,我的感觉一向很准的……”
“好人么。”楚小艺轻声嗤笑,当初就那样做了妄断,认定圣胎就是好人?是自己真的太傻,还是圣胎生的人畜无害?
那天晚上,苦苦跪在院中一夜,竟求着仇人教她本事,想来也是好笑,心中不由泛起半汪酸楚。
“等我来报仇。”楚小艺无声,可能么?
文轩哥哥说过,圣胎同阶无敌,在这种黄金大世中,天骄无数,也依旧头角峥嵘,这样的人,她有机会去报仇吗?
还有那个芈炼心,圣胎的道侣,杀死哥哥的真凶,她有那个实力杀往亘古矢荒,为哥哥报仇吗?
师傅?原本以为,拜了师傅,一定能学得一身本领,总有机会报仇,圣胎也不可能真的无敌,但没想到,终于拜了师,师傅却是圣胎的师姐,圣胎是自己的师叔。
是造化弄人,还是命运开的玩笑,连苍天也觉自己好戏弄?
此次师傅离开,让她将补天花带到天戟圣地遗址,送给圣胎,有‘碎魂玉’相助,在三天内,她暂时可拥有入虚巅峰大能的实力。
这等实力,绝对远胜于圣胎,在年轻一辈中几乎站在最巅峰,是否表示,可以借这个机会报仇,除去圣胎,一劳永逸?
可是圣胎是自己的师叔,真的要这样做?何况,真正杀害哥哥的凶手,是芈炼心,是凤公子,不是圣胎,严格说来,圣胎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师傅走了,告诉她将补天花送给圣胎,从此便斩断因果,再不是师徒了,既然不再是师徒,那圣胎便也不是师叔,杀了他,便不是欺师灭祖。
楚小艺心动了,她的内心被自己说服,灭杀圣胎未尝不可。
她收起托住双腮的玉手,往昔的一幕幕涌上心头,自己学艺,迫切得到一身本事,就是为了报仇,杀了圣胎,杀了芈炼心,此刻怎能犹豫。
这种机会,绝对不能放过,机不可失,只有三天,入虚巅峰大能的实力,几乎可以横着在年轻一辈中行走。
错过这个机会,真的赶上圣胎的修行进度,达到同等高低,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
冰洞外飓风呼啸,冰霜乱舞,如同末日到来,楚小艺烦乱待在洞中,不敢出去。
这种风暴,就是至圣走进去,都都未必有机会出来,此等末日景象,与师傅有关吗?
女孩不知为何,却生了这个想法。
洞外的风雪,足足呼啸一个时辰,终于开始减弱,最后彻底停息,楚小艺走出山洞,向南行去。
风雪衮衮,天空若将墨池打翻,黑的骇人,乌漆漆的看不见尽头,仿佛要掉落下来。拇指大的雪花从来没有休止,静悄悄的落地,成为沉厚冰霜中的一片。
轰!
天空轰鸣,女孩向上仰头,看见不可思议的一幕,高天如被撕裂,寰宇似被从中斩开,风停雪息,曦光耀射。
极度恐怖的场景,女孩悄声躲在远方静看,她的特殊体质,让她收敛掉所有气息,连天空那三尊全神贯注的至强者,都未能发现。
她小心观看,发现其中两具身影竟惊人的相似,并且,她从这两道人影中,感到一种熟悉气息。
这种气息,她一生都不可能忘记,那是属于圣胎的气息。
那仇人当初化名穆白,也没有用真面目示人,但是圣胎独有的气息,却让她很快分辨出,高空中的两具身影是谁。
此刻,女孩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希望那两道身影斗个两败俱伤,最好全部都死掉,只是,圣胎何时变得如此强大?
女孩安静的看着高空,发现那金色身影最终打破青铜古镜,斩杀黑雾中的身影,而后从高空坠落。
她的心提起来了,希望那人赶紧死去,又希望那人还有一息尚存,毕竟她的任务是来送补天花。
楚小艺冷眼看着事态发展,直到那白衣人也最终化道兵解,而那圣胎则从高空坠落,这才抬步,向那身影坠地的方向走去。
女孩走的很缓慢,对于一个入虚修士而言,数百里不过瞬息,而女孩却是走了许久,最后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缓慢。
这是天赐良机,连天道都站在自己这边,要让这血仇早日偿报。
不管圣胎死还是未死,她看得清楚,圣胎虽杀了那鬼物,却也没有讨得好处,实力能剩十之一二已是最大限度。
这种实力,对于她一个入虚巅峰大能而言,宛如蝼蚁,弹指便可覆灭。
真的是上天都要帮自己,可怜哥哥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无人报仇,今日老天才创造这样一个机会,将圣胎交到她的手中。
楚小艺面布寒霜,身后黑雾蒸腾,抬手并成指剑,抵向几乎被冰雪掩埋的青衣少年。
圣胎,即墨,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的道侣要杀了哥哥。楚小艺眸光冰冷,瞳孔深处闪出一缕复仇的快意,紧接着,眼中却划过一道茫然。
仔细追究,哥哥的死,的确与圣胎有脱不了的干系,但却是哥哥主动与圣胎结怨,芈炼心也只是为了给圣胎报仇。
这件事,圣胎只是无辜的受害者,真的要杀了他,自己的心能宁静?
女孩收起玉指,面色复杂,自己真正的仇人,应该是凤公子,与圣胎有何关?为何要牵连无辜的人?
女孩茫然,她扬袖卷飞满地风雪,露出青衣少年本来的面貌,那少年胸口的血洞森然,眉心郁结,似在暗暗忍捺痛苦。
陡然,她惊退一步,看向睁开眼的少年,那少年目光平静,星眸深邃,似打翻整个星空,碎了一地晶光,落在这双眸中。
即墨再次昏迷,沉睡中突察觉一道杀机,猛地睁眼,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惊住,嘴角露出一抹诧异的苦笑,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他收眼,再次无奈闭眸,此刻他的实力不及全盛时一二,经脉全断,伤势没有数年静养,恐怕是不可能恢复。
他无暇思考女孩是如何来到这冰天雪地中,睁目苦笑道,“你来杀我?如此便动手吧!”
楚小艺微怔,痛笑道,“杀你,我的确很想杀了你,但我不杀没有反抗力的人。”
言罢,她蛮横抓起即墨,提向远方的一个冰窟。
楚小艺终究迟疑了,她很犹豫,因此没有立刻动手,她所说的话,不过全当是说辞,女孩自小便心地善良,连只蚂蚁都未踩死过,莫说杀人。
“他是仇人,我心软了?”楚小艺自问,旋即摇头,将即墨随手扔在冰窟中,觉得心烦意乱,走向洞口仰望向高天,“可他真的是仇人?”
她心中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哥哥的死,与楚家,甚至与哥哥自身,都有脱不开的关系。
孤掌岂能鸣,这段因果说来说去,又是谁结的因,谁尝的果?
即墨斜躺在冰窟中,楚小艺将他随意扔在地上,差点摔得岔过气去,勉强连接的几条经脉,也被重新摔断,顿时一口逆血吐出,脸色煞白。
他收回右手,努力撑在地面,想要坐直身,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却没想到女孩直接转身,冰冷道,“我可让你动了。”
即墨苦涩摇头,只得那般躺在地上,道,“多谢。”
他如今的状态,躺在雪地中,不说恢复伤势,便是保证伤势不再恶化,都很困难。
他不是人王,不能动用黑珠,仅依靠生之仙蕴,想要彻底恢复伤势,极度困难,那般躺在雪地中,不说恢复伤势,便是冻成一具冰雕,也不需太久。
“谁说我要救你了。”女孩愤懑转身,向即墨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