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能低头,温柔地看着她:“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秦寒月微微锁起眉头来,一脸担忧的样子,微微偏过头,又说道:“你那位原配夫人悍妇的名声可是连我们江南都有传闻的。据说,已经有好几个女子因为她饱受折磨。呵。若是她知道我的存在,只怕马上就带人杀过来了。”
她那一笑,充满了讽刺,眼神里的轻蔑几乎是毫不掩饰的。
当年,就是柳阁老参与了那起谋逆案,直接导致了苏家家破人亡。秦寒月原本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九死一生后被迫落入烟柳之地。这么许多年,她一直是在屈辱中度过的,每每午夜梦回,她都会梦到家人、族人被披上囚服带上镣铐,一天天被人鞭打着的画面,那阴暗潮湿的囚牢,那些个狰狞的诡异的狱卒的脸和他们手里的各种刑具,还有亲人们哀嚎的哭声……这样的噩梦就像是抹不掉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永远也消抹不去。也在提醒着她,要报仇,要将当年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也尝尝他们曾经所遭遇过的一切!
作为主导了那场大案的人,柳阁老毫无疑问成了秦寒月最大的仇人。而柳菁作为柳阁老最疼爱的女儿,光凭这一点,就足以引起秦寒月的敌视。
每每听着柳菁各种张扬跋扈的作风,秦寒月心里的火便更旺。若非柳阁老踩着他们族人的血登上高位,她柳菁如何享受得了这些荣华富贵?就算当年的事情与柳菁并无直接关系,但是,她所享受的一切已经足够撑得上是罪孽了!
方能几乎是在秦寒月的祖父苏秦的看顾下长大的,当年苏家发生变故的时候,他因为非苏氏族人而幸免于难,却也亲眼目睹了那一切,加上与秦寒月是青梅竹马,所以对她心中的那份仇恨十分了解。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秦寒月听了,肩膀一抖,笑了,她抬起头来,眉眼弯弯地望向方能:“她可是个远近驰名的醋坛子,若是见你如此护着其他的女人,怕是不发疯都难!”
她不住地笑着,眼睛里全是得意,像是调侃的话语。但是,却十分巧妙地隐藏了眼底那抹报复后的快感。
柳菁有多在乎方能,那么,这份情伤就会给她带去多大的伤害!
想到这里,秦寒月的心里更得意了,往方能的怀里又缩了缩,从来没有哪一次像如今这样庆幸,庆幸自己和方能是青梅竹马,庆幸眼前这个男人的心里只装得下她一个人。
方能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她要发疯便随她去。我们不必理会。”
听到了满意的回答,秦寒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另一边。
柳菁在家里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却迟迟不见方能回来,也没有消息过来,不禁有些坐不住了,不知怎么的,她的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可能会出什么事。
按捺了两天,终于按捺不住的她马上让人去北疆找他。
然而,安排的下人才刚出发,柳菁就收到了父亲寄来的一封书信,打开一看,马上被里面的内容给惊到了。
她的脸色煞白,呼吸不稳,两只素手紧紧地抓在一起,很快就将手中的那封信捏得皱巴巴的,这分明是愤怒到极致的表现,照往常早就跳起来了,但这次,她却紧紧地抿着春,努力地隐忍着。
小雨端水进来,乍见她那个样子,觉得不对劲,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马上派人出去找!就是把这个京都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把方能给我找出来!”
柳菁努力维持着心平气和的状态,但是,说出来的每个字仍旧是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小姐……这将军不是还没来吗?如何能在京都找得到?”
“废话那么多,按我吩咐的去找!”
柳菁一拍桌面,吓得小雨一个哆嗦。
小雨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了,却也没敢直接问,只是有点为难地说道:“小姐,这我们府里的人手也不够,又么有什么搜查人的本事。这,把京都翻个底朝天之类的……”
“去不去!”
柳菁显然没有耐心了,狠狠地瞪了眼小雨,那眼神仿佛在说小雨要是再多嘴多舌不去办的话她就能把人整个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小雨被那眼神吓到,再不敢耽搁,赶紧出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总之,先按吩咐的把人都派出去就是了!
小雨如此想着,快步地走出了这边的院子,到前院找管家吩咐人去了。
一个人从一棵柳树后面走了出来,目光淡漠地看着小雨离开的背影,转过头来,看向了屋子里面,随后,微微地勾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柳菁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坐在那里,只是手里的那封信却已经被她撕成了碎屑。
“呵。就你这暴脾气,能忍到这样程度,也是不容易了。”
人说着话,就走到了她对面,还亲自给自己倒了杯茶,那从容自在的态度,就好像这里就是他自己家一样。
柳菁冷冷地瞥了眼这个许久未见面的不速之客,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不要惹我。”
龙鬼闻言,微微一挑眉:“怎么,这是要冲我发脾气的意思?”
“……”
柳菁没理他。
龙鬼视线下移,落在了满地的碎屑上,还能看到上面的几个字,他笑了:“看来,根本不用我特意过来告诉你。”
柳菁闻言一怔,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他:“我爹说他在江南偶然见到方能为一个花魁赎了身带在身边。他们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亲昵。”
“嗯。”
龙鬼淡淡应道。
柳菁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不是更应该关心下那个女人是谁,而他们现在在哪里吗?”龙鬼问道。
柳菁再次愣住了,接着,失笑:“是啊。我问了什么蠢问题……”
她的笑容有点苦涩,眼眶已经湿湿的了,良久,才再次开口道:“所以,一切都是真的了。”
龙鬼笑道:“我你可以怀疑,但你父亲,你总不能怀疑吧?据我所知,他老人家虽然十分年迈了,但是眼神依旧如炬呢。”
“……”
确实,龙鬼说的没错,父亲固然年迈,但精气神完全不输年轻人。何况,这次事关她的幸福,柳菁相信父亲绝不会拿没有确认的事实跟她说的。
她从来不会怀疑父亲所说的事。
只是,她多么希望这次是父亲搞错啊……
龙鬼站了起来:“既如此,走吧。”
柳菁抬眸看向他,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龙鬼朝她伸出了一只手,笑道:“上次走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等到了时候,会来接你。”
柳菁静静地看着他,一边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递出了自己的手。
就在龙鬼以为她要把手放到自己手心的时候,没想到,柳菁忽然狠狠地拍掉了他递过去的那只手。
他很意外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询问。
柳菁冷冷道:“不要用这样自以为是的口吻跟我说话。我很反感。”
她的变化让龙鬼猝不及防,面前的女人跟他印象中那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有些不同,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一块美人冰块,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暖意和平和。
“丫头……”
“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对吧?”
柳菁开门见山地问道。
“……”
龙鬼抿着唇,只看着她,却没作答。
柳菁说道:“既然你会知道他和那个秦寒月的事情,那么,肯定就会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不是吗?”
龙鬼定定地看着她:“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方能从小就很喜欢那个女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找秦寒月的下落。就算后来与你成婚了,也仍旧不曾放弃过寻找。你认为,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一个男人如此执着?”
龙鬼说的话本来就是要打击柳菁,以让她放弃方能。诚然,他的话也确实刺耳,让柳菁听着很不舒服,遗憾的是,他却也不出意料地见到了她固执的态度。
“我不管他跟那个秦寒月过去是多么深的感情。如今他既做了我柳菁的丈夫,那么,我就绝不允许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龙鬼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快就打退堂鼓。”
他摆摆手出门,留下了一句话:“看来现在还不是接你到我身边的时候。”
见他要走,柳菁忙着急地跟上去,倚着门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里!快说!”
“东街华岩巷赵宅。”
龙鬼的声音缓缓地飘了过来。
柳菁在心里默记着,等再抬头看前面时,早已不见了龙鬼的影子。
这个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柳菁是早就习惯了,眼下她更关切的是方能的事情,也就不管这个。张口就叫来了回廊里的一个丫鬟:“把管家给我叫过来!还有,给我准备马车!”
那丫鬟听了,不敢耽误,赶紧就去办了。
很快,管家就跟小雨一块过来了,柳菁已经自己穿好了外出的衣裙,见到管家,直接就吩咐管家不要让人出去找方能了,而是让他直接把所有的家丁都召集起来,跟她去一个地方。
管家得到吩咐,很快就把人都聚起了。
柳菁坐上了马车,报了龙鬼说的地方,就让车夫赶马。
而后面方府的家丁们则列成了两队跟在马车的后面,一行队伍,看着倒是浩浩荡荡的,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不知道这是要闹哪样。
不过有眼尖的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方将军府里的人。
由此联想,再看向队伍最前面的马车,大家都知道,方能还没回京都,而他的夫人,曾经最张扬跋扈的柳阁老的掌上明珠柳菁是提早回来了。
此时看着那马车这阵仗,明眼人很快就瞧出来了,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柳菁。
不禁好奇,这位将军夫人是要做什么呢?
尽管好奇,却没人敢跟。
队伍很快就到了龙鬼所说的地方。
小雨掀开了车帘子,扶着柳菁下了马车。
柳菁抬头,看了眼“赵府”这个牌匾,脸色阴沉,小雨甚至隐约听见了咯吱声,循声看过去,就看到柳菁的下巴在动,当即想到了一个词――咬牙切齿!
吓得小雨赶紧低下了头。
服侍了柳菁这么久,小雨很清楚,这位小姐已经是气到了极点了。
然而,尽管如此,小雨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姐好端端地为什么这么生气,还带着这么多人到这个地方来?
小雨抬起头来,扫了眼周围的环境,都是陌生的,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也不记得柳菁有认识什么人是在这里的。这里,有什么蹊跷吗?
就在小雨胡思乱想的时候,柳菁开口了:“小雨,过去敲门。”
小雨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走过去敲门。她敲得很轻,似乎是为了出于礼貌。
柳菁却很不耐烦,皱眉怒喝道:“敲得这么小心翼翼地做什么!给我用力地敲,最好敲得里面的人耳朵都要聋掉的程度最好!”
“啊?!”
小雨吃惊极了。
但是,在柳菁怒瞪下,还是不敢反驳,依言地做了。
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此起彼伏,甚至还带着些急促,就是后面的家丁听了,都忍不住个个蹙起了眉头来,有的还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柳菁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就那么笔直地站着,她虽然现在还怀着身孕,但是身形看起来仍旧是很单薄的,毕竟孕期还短。可是她分明站得那样精神,仍旧让人有种一碰就会倒的感觉。还有人从她的站姿中,竟隐约还看到了一丝倔强。
小雨敲了几下门后,马上有人不耐烦地连应了几声,跑过来开门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看了眼外面的情况,阵仗着实把对方吓到了。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