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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起航

从你的世界走过 枚雯 13778 2021-03-29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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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两天,我拦辆的士去面试。

   我说去荼园,司机果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直问我:“什么园?”

   我取出地址给他看。

   司机开了导航送我过去。

   经过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司机将车停在一个三岔口。

   “这里头车子进不去。你就朝前面的小道径直走,最多十分钟就到了。”

   我应允,即刻付了钱下车,步行而去。

   道路两侧植着梧桐,后边都是池塘,里头种满了莲花。

   我在树荫下放慢了脚步,贪婪地嗅闻着自然的清香。

   前头有个老者戴着斗笠,扛着鱼竿,提着水桶,一个不小心,绊到石块,身子一倾,桶中鱼儿翻倒在地。我小跑上前帮他拾起。

   “谢谢。”老者道谢。

   “年轻人看上去有点陌生,不是这一带的人吧。”老者神采奕奕。

   “是,头一次到这里来,今天去家酒店面试。”我答。

   “酒店?”

   “荼园。”

   “哦,那里。”老者朝前跨步,“我也朝那个方向,一起走吧。”

   我跟上。

   “那里生意一向淡,你看看,将酒店造在这种地方,你说会有什么客人?”

   “曲径通幽处。”我轻轻笑,“有些生意人他们不为盈利为目的,认为经营自己的梦想才是扼要。”

   “你过去面试什么职位?”

   “销售总监。”

   “可是要帮着他们赚钱?”

   这么直白的问话逗笑我了:“是,帮他们赚钱,谁也不会跟钱过去不,你说是不是?”

   老者笑盈盈地问我:“你以前在哪家酒店工作?”

   “S。”

   “全球知名连锁酒店。”

   “是。”

   “那为什么从那里出来,到这个不毛之地来?”

   “我被对方劝辞,友人替我争取了荼园的面试机会,我想来试试。”

   “劝辞?”

   “因为我打了客人。”

   “你是不是应该隐瞒这段过往?”

   “那是我的过去,不用隐瞒。我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中国有句老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老者笑着点点头。

   “摔得粉身碎骨,再站起来,才能算作‘人’。”老者勉励我。

   我认同。

   终于到了荼园。

   占地1000亩的江南园林建筑,门口一块花岗岩石,上头用楷体篆刻着“荼园”三字。

   我惊叹。

   虽为人作,宛若天开。

   有个服务生从里头出来。

   “董事长好。”他向我身边的老者鞠躬行礼。

   我讶异,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这位与我一路闲谈的老渔夫竟是荼园的主人!

   “来,将这些鱼养到园里头的池子里。”他将水桶与鱼竿交与服务生,服务生遵命,立刻执行。

   “沈董,你回来了。”又有一个中年男子从院里头走出来,大大的黑框眼镜遮去了半张脸。

   “回来了。”沈董解下斗笠,交与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拿着斗笠,看着我疑惑不解。

   “哦,老俞啊,他是新进的销售总监,”沈董介绍我,“威廉・威尔逊。”

   我怔住。

   “希望我没有记错你的名字。”沈董冲我眯眯笑。

   我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位是老俞,我的爱将,我不在时,荼园全交由他打理。”

   我寒暄:“你好。”

   “你好。”老俞笑着向我问好。

   “江河集团的林董来了,正在明珠厅等你。”老俞向沈董汇报。

   “哦,好。”

   沈董转向我:“威廉,你也一起来,正好认识认识林董,以后你们会常常打交道。”沈董对我说。

   我应诺。

   “还有,”沈董提醒,“我是梦想家,但我也是商人。你说得一点也不差,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荼园已连续两年亏损,不管你认不认识老田,你若是做不出成绩,我照样要你打包回家。”

   这个道理显而易见。

   我颔首。

   二人转身入园,我跟在他们身后。

   我内心正燃烧着熊熊烈火,是老沈点燃了我的斗志。

   傍晚又坐公交回了市区,车子内的冷气坏掉,一路上又堵得要死,可我的心情仍是好到无与伦比。我给田军发简讯道谢,他鼓励:“锲而舍之,朽木不折。”

   我铭记。

   下公车,我又跑到花店里头。

   “老板,替我包束美丽的鲜花。”我喜悦。

   “要送给谁?”老板问我。

   这苦恼了我,我该如何表述与颦颦的关系,知己以上,恋人未满。

   “我需要向一位女士表达感谢。”我只好这么说。

   “刚刚从南半球空运来的郁金香,”老板抱起一束白郁金香给我看,“花语为感恩。”

   “就要它。”我爽快地付了十几张大钞给他。

   回到公寓,我欢欢喜喜地取出钥匙开门。

   我犹豫,寻思是不是要给颦颦一个“惊喜”?

   我一手拿着花束藏在背后,一手开了门。

   “怎么样?”颦颦果然备好了一桌子的美食,站在玄关等着我。

   我垂头丧气,哀声连连。

   颦颦走上前一步,替我伤怀,继续勉励我:“不要失去信心,只要坚持不懈,就终会有成果的。”

   她搬出了钱学森先生的名言,我再也装不下去了,笑了起来。

   “骗你的,”我对颦颦说,“我的面试成功了,下周一我就要去荼园工作。我又要回到我所钟爱的岗位上去了。”

   “真的?”颦颦大喜,不自觉伸出双臂抱住我,“太好了,余礼让。”

   我的心又在这时一阵颤动。

   颦颦或发现了自己的贸贸然,又速速离开我。

   “恭喜你。”她的脸蛋红扑扑。

   “给,送给你。”我将郁金香递到她手里,“谢谢你一直鼓励我。”

   “白色郁金香。”颦颦讶异。

   “老板说刚从南半球空运来,花语为感恩。”

   “你是不是在车站附近的花店买的?”颦颦若有所思。

   “是,怎么了?”我问。

   “不,没什么,我很喜欢,谢谢你。”颦颦欢快地抱着郁金香,取了个透明水晶花瓶,跑到厨房里头插上。

   我换上拖鞋进屋。

   “来,快来用餐。”颦颦又从厨房里端着两份牛排来。

   “沙朗?”我惊奇。

   “是,三分熟。”颦颦笑答。

   我淡笑,我与她的口味居然如此相像。

   我们面对面坐下,才发现颦颦今天穿了裙子,略施粉黛,头发盘起,美丽大方。

   她精心装扮了自己,为了我的庆功宴。

   我感动。

   颦颦拿起刀叉准备开动。

   “等等。”我站起身。

   “做什么?”颦颦问我。

   “我记得有这个东西。”

   “什么东西?”

   我不回答,去杂物柜里取了铁艺烛台,又寻了五支蜡烛插上。

   点蜡,关灯,我将它拿上餐桌,放在我俩正中。

   颦颦掩嘴微笑。

   “这样才有气氛,是不是?”我又重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颦颦骇笑,整张脸埋进了手掌里。

   “嗨,不要笑了。再笑,我要请你跳舞了。”

   颦颦还在笑。

   我起身跑到她身边,拉起她。

   “来,看来你很想跟我跳支舞,对不对?”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我们吃牛排好不好?”颦颦要坐下来,我又拉她起来。

   “不好,现在我想要跳舞了。”我说。

   我开了CD。

   里头开始播放《I,ve never been tome》

   “你在听这首歌?”我好奇地问。

   我搂着颦颦的蛮腰曼舞。

   “你也听过这首歌?”颦颦问我。

   “当然,一个历经沧桑的女子告诫一群怨妇,只有怀里的孩子与斗嘴的丈夫是真实的,其他全是虚无,所谓天堂也不过只是臆想。”

   “这首歌等你老二十年再听,女孩子有些憧憬与梦幻来得可爱。”我劝说。

   “哦,你的女友一定常听《玫瑰人生》,相信爱的夜晚永无终结。”颦颦讪笑。

   “她曾经念过《爱眉小札》给我听。”我垂下眼帘,轻叹口气。

   颦颦立定,重重推开我:“我不用你来评价我,我是我,她是她,你没有理由让我变成她。她与你背段情诗就可以温饱,而我注定会在孩子的哭声与尿布中同一个男人吵吵闹闹。我不用你来评价这样子的人生好不好、这样子的自己可不可爱!”

   颦颦转身进房,将门关得碰碰响。

   让我心焦的,不是自己又惹她生气,而是发现她眼里竟有泪水在打转。

   她哭了。

   我有些手足无措。

   我让一个女孩子哭了。

   至今,我还未让一个女孩子为我哭过。

   第二天,我起得早早,特意为颦颦做早餐。

   当然是负荆请罪。

   两份三明治,两根火腿肠,还有煎得两面金黄的荷包蛋。

   信不信由你,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做早餐。

   你一定觉得我在撒谎,但这是真的。

   我从未给素莹做过三餐,哪怕冲上一杯简简单单的热巧克力。

   颦颦洗漱好从房间里出来。

   “早上好,颦颦。”我若无其事地寒暄,捧着两杯牛奶站在客厅里。

   “过来一起吃早餐好不好?”我将牛奶放置到餐桌上邀请。

   颦颦走到我对面,我俩入座。

   “来尝尝荷包蛋会不会太老。”我将碟子推到她面前,“这份早餐是我的处女秀,我都没有烤过面包给素莹吃。”

   我呵呵笑,原以为颦颦也会笑。

   可自己又错了。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余礼让,你不要再拿我跟她比好不好?她是你的女朋友,可我是你的谁?”颦颦无奈地问着我。

   我哑然。

   这个问题,自己答不出来。

   我只知道颦颦不是我的普通朋友。

   可其他……

   “我只是想跟你道个歉。”我由衷说,“你为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弄了庆功宴,可自己却惹恼了你,抱歉。”

   颦颦“哦”一声,端起牛奶喝一口。

   “就这样?”颦颦问我。

   “还是你有其他要求?”我心头一乐,好歹她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午后一起陪我逛个商场。”颦颦对我说。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活,我晓得女人逛商场的能力,穿着高跟鞋也可以满血状态走上一天。我对这项活动常常敬而远之,但这次,不行,这次我只好接受。

   谁叫我惹恼了女人!

   哎,最最难懂的女人!

   颦颦说逛商场。

   开车过来,她却直冲阿玛尼男装专卖店。

   “这里可是男装?”我小心翼翼去提醒。

   颦颦不理睬我,挑了一套套正装在我身上比了又比。

   “你想买西装?”我又问。

   颦颦仍不回答我,左右手各托一套西服,难以抉择:“究竟是黑色好,还是藏青色好呢?”

   我躲在一边乖乖噤声。

   “余礼让,要不你两套都去试试好不好?”颦颦对我说。

   “我?你是在给我挑衣服?”我吃一惊。

   “祝贺你面试成功,”颦颦微微笑,“本想买好了送给你,可不晓得你西装穿几号。”

   颦颦将黑色的一套递到我手里后,推我进试衣间。

   我换上衣服出来,服务员也忍不住过来拍手叫好。

   “先生,你女友的眼光真好,这身衣裳你穿着很合身。”

   我与颦颦四目相对,那种微妙只有我俩懂。

   替我买好套装,颦颦嚷着要吃冰激凌。

   我陪她一起去哈根达斯,好多人,队伍排得老长。

   颦颦拿了号码牌,我俩站到一边苦等。

   其间,她又心血来潮跑去买甜到发腻的马卡龙。

   我在原地等。

   商场保安的巡逻队走过来,松松一行人,没什么纪律。

   但我却在里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新会旅行社的张总。我揍过他,相信不会认错。

   他混在队伍里,没有瞧见我。

   望着他们又远去的背影,我诧异非常。

   颦颦拎着马卡龙跑回来。

   “你怎么了?”颦颦顺着我的眼光张望,“你在看什么?”

   “是新会旅行社的张总。”我张大了嘴巴。

   “在这里购物?”颦颦问。

   “不,他穿了保安的衣服。”

   “你是不是看错了?”颦颦不相信,“张某再不济也不会沦落到这里来做保安。”

   颦颦说得有道理,我也开始怀疑自己。

   “好了,我们的号码到了。”颦颦提醒我。

   我回神。

   我们进哈根达斯堂食。

   颦颦要了各色冰激凌球与水果混搭的甜品。这份普通的甜品倒有个别致的名字,叫:繁花之吻。

   我则点了一壶伯爵红茶,外加一小块布朗尼蛋糕。

   餐点上桌,颦颦吃得如痴如醉:“夏天嚼口冰激凌最最舒爽。”

   “小心完美的身材毁在它手上。”我喝口红茶,微微笑。

   “我倒觉得完美的身材需要一层脂肪去呵护。”她天真地瞟我一眼。

   我险些笑岔了气。

   “冰激凌的口感仿佛是场舌尖上的芭蕾,柔滑,妙曼,叫人无限遐想。”颦颦的表情好似漫步云端。

   我拿起手边的纸巾替她抹去了嘴角的淡奶油。

   “我没瞧见芭蕾,只看见了一只小馋猫。”我笑着对她说。

   颦颦一双圆圆的眼睛瞪着我。

   见鬼!

   我又做了什么?

   我将纸巾扔到她手里:“真丢脸,自己快些擦干净。”

   颦颦鄙夷地扫了我一眼,拿起纸巾乖乖擦嘴。

   我将一杯伯爵咕嘟咕嘟喝下肚,热茶叫我整个身子都在发烫。

   “你吃好了没有?我要回家了。”我站起身子,掏了现钞放到桌面上。

   “我的冰激凌还有一半。”颦颦不舍。

   “我在车子上等你。”我仓皇而逃,完全不顾身后叫唤的颦颦。

   怎么办?我脑海里都是她大口大口嚼着冰激凌球,一副无邪烂漫的模样。

   坐进车,将冷气打至最强。

   终于压下了身体的燥热。

   颦颦随后也拎着大包小包上车来。

   “余礼让,下次再也不跟你一起吃冰激凌了。”她噘嘴埋怨我。

   我不答话。

   我不敢再看这张脸孔一眼,于是发动油门,驱车向前。

   双休日,我与颦颦到4S店订车子。

   荼园离市区有些距离,有辆车,好方便我上下班。

   我看中了白色的奥迪,没有现货,工作人员要我等待一周。

   我点头,即刻刷卡付了订金。

   “听说买白色车子的人都是完美主义者。”出4S,颦颦对我说。

   “你还在研究九型人格?”我意外。

   “没,只是听说这种人很‘各的’。”

   “什么意思?”

   “上海话,很挑剔的意思。”颦颦抿抿嘴,跑进她的大红色雪佛莱朝我做鬼脸。

   我气结。

   周一,我穿上了颦颦送我的阿玛尼坐公车上班。

   临走时,她还在房里呼呼大睡。

   夏天,天亮得极其早,街上,人来车往,络绎不绝。

   经过车站附近的花店,老板早已开门营业。

   一个女生跑去买花。

   “老板,推荐一束鲜花,我要送我的挚友。”

   老板捧出一束白色郁金香:“南半球刚空运来的郁金香,花语为友谊地久天长。”

   女生满意点头,即刻付出钞票。

   这一幕却叫我无语。

   那日他分明对我说郁金香的花语为感恩。

   我终于晓得颦颦当晚为什么特意问我是不是在车站附近的店里买的鲜花。原来,她早就知道这个老板做生意不实诚。

   但她没有揭穿,只是笑着跟我道谢,她不想叫我难堪,这点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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