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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宫人失声尖叫,慌乱无措要去阻止,却又碍于君王身份不敢冒犯龙体。一片哀嚎中,突然有一根棒子着实往刘元昭头上敲来。刘元昭当场被打晕在地。
众宫人都不由得松下一口气,扭头来望,只见一个小太监手持一棍,看模样似乎吓得狠了,丢了棍子转身便跑。
贾诠先行回过神来,在后喊了一声:“你跑什么,你是有功之人,不会有人难为你。”
然而那小太监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眨眼跑了个没影。
贾诠本要让人追赶,想想却又罢了,虽然这小太监所为有功无过,但是陛下醒来未必不做惩处,他自己跑个没影,回头陛下醒来问起,自己只推做不知道便罢了。不过刚才那个小太监的确眼生得很,也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唉!这宫里的太监太多,他这脑子还当真记不过来。
众宫人将慧武帝抬回寝殿,又忙乱了好些时候,到了中午时候,那凤仪宫的大火才将将被扑灭,只是宫殿却也成为了一片焦土。
刘元昭深陷在噩梦之中,梦中阿拂来同他告别:“我要走了,你一个人好好保重吧。”说罢当即化作一股青烟消散。
刘元昭一身冷汗从噩梦中醒来,出口的第一句话便是:“皇贵妃娘娘在何处?”
旁边侍立的贾诠不得不近前奏报:“凤仪宫大火已经扑灭。”一时却不敢说具体情形。
“皇贵妃人呢?”但是刘元昭却紧紧逼问。
贾诠心惊胆战地道:“寝殿中只有一具女尸,不辨形貌,……火势甚大,如今凤仪宫主殿已烧成废墟。”
其实他已经打听过,据皇贵妃身边的宫女说,大火烧起时,皇贵妃在寝宫睡觉。因为皇贵妃休息时不喜外人在身边,因此宫女们都守在外面。大火却是从皇贵妃寝殿开始烧起,众人原本浇水扑之,却不想那火居然越烧越旺,水浇不灭,经查知,竟然有人向内泼了火油,才导致火势不能控制,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放火行为,只是这话怎么好回?何况如今皇帝陛下正在失魂落魄之时,一时好生踌躇,然而再不好回也还是要回禀的,贾诠少不得吞吞吐吐一一报了。
刘元昭不听则已,一听之下,心胆俱碎,原本他心中还侥幸地想着或许这只是阿拂的金蝉脱壳之计,却在听到烧毁的宫殿中果真有一具女尸时,那点侥幸化作了乌有,不由厉声而问:“是何人所为?”
夏冬跪在地上道:“这却不好说,宫中朝廷多有不满皇贵妃娘娘者,谤言四起,仇怨满天下,究竟哪个歹人下此毒手,一时间无从猜测。”
刘元昭冷冷道:“好的很!给朕着实详查,查到真凶,严惩不赦!”
夏冬领命而出,交待下去详查不提。
刘元昭独卧榻上,想到从前阿拂在时种种,又看眼下殿冷宫清,痛心如割,心中凄惨无有尽头。那失而复得的欢喜骤然变作得而复失的惨痛,其伤心难过自然也是加倍的。明明已经再次来到了身边,为何突然之间都变作了一场空欢喜?想着想着,终于不能自抑滴下泪来。此情此景,让人望之断肠!
皇贵妃娘娘烧死在大火中的消息很快在朝廷上下传扬开来,众人虽然震惊,但拍手称快者居多。都说如此妖孽,到底让老天收拾了。不过皇帝陛下自从那日后又是一连多日不上朝,这也让满朝文武担忧不已。另外贾诠领了皇帝命令查处凤仪宫失火一案,凤仪宫所有宫女尽皆一一盘问,并没有什么可疑,唯一可疑的便是凤仪宫失踪了一名宫女,这名宫女正是皇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叫小芬的。据皇贵妃娘娘的另一个贴身宫女叫翠儿的说,这个小芬于凤仪宫失火当日便不知了去向。
贾诠将这消息回奏慧武帝。
慧武帝似乎在黑暗中找到一线曙光:“如此说来,那凤仪宫女尸未必是阿拂,也有可能是她身边宫女?”想想却又不对,阿拂虽然心狠,但是对身边之人却又多情,那小宫女陪伴在其身边许久,她不可能为了自己脱身令她丧命。除非那个小宫女就是害主的凶手,之后逃脱无踪。如此想来想去,喜悦尚不及弥漫,却又被浇了个冰凉,心中煎熬,已成了灰烬。他冷冷道“务必寻出那失踪宫女下落。”
然而宫女小芬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哪里寻找得到。贾诠一无所获,再次复命,被慧武帝申斥。
虽然凤仪宫失火一案最后没有查出结果,但是慧武帝显然对曾经诋毁皇贵妃娘娘的一众官僚还有宫里的妃嫔们有了疑心。一时朝中风起云涌,好些大臣或被训斥或遭贬黜,宫中嫔妃动辄得纠,或遭责打或打入冷宫,愁云惨雾,哪里还有过去的花团锦簇欣欣向荣!
更有一干投机取巧的奸邪趁机逢迎君王,排除异己,构陷良臣,告发某某与谋害皇贵妃脱不了干系,朝廷牢狱渐渐兴起。
那些被诬赖的良臣无不痛声咒骂,说皇贵妃生为狐媚,死做妖魔,为祸朝纲,贻害无穷。
在此期间却又有原皇贵妃娘娘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叫翠儿的不知缘何得了慧武帝喜欢,先将她升了才人,后又成了昭仪,常伴君王身侧,一时风头无两,后宫嫔妃无不切齿妒恨。
雨花楼中,碧落师太像往常一样在佛像前上了三炷清香,做完早课走出来,便有人同她道:“冯昭仪来了。”
碧落来了配殿,便见一身蜀锦软红宫装的女子静静坐在楠木交椅上,她头戴五凤滴珠点翠冠,玳瑁耳珰,手上缠丝玛瑙手镯,脚上尖尖云头履,三寸金莲堪可夸。容颜焕发,肌肤丰腻,虽然没有十分艳色,却也是清秀佳人,闺阁花柳,如此一番打扮下来,无论如何也足够娇软可爱。
那女子看见她来,抬头笑道:“师太佛心倒是虔诚,每日早课不落。”
碧落淡淡看了她一眼:“冯昭仪这般悠闲,一早就过来,难道不怕圣上去你宫中找不见人吗?”
那冯昭仪听了这话,眉眼一暗,却是低低叹息了一声:“去我那里又怎样,不过是问我关于皇贵妃娘娘从前的旧事。”
碧落微微看了她一眼道:“这样的情形,你应当早有预见才是。怎么如今倒为这苦恼起来。若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就凭你,便能得了圣上青睐吗?”
原来这冯昭仪,正是原来宝珠身边的翠儿,如今赐姓冯,又被封了昭仪,所以宫中人都称她做冯昭仪。
她听了这话不免忧闷地道:“我虽然早有预见,但也想过水滴石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早晚有一日能够打动陛下,如今看来,却有些痴人说梦了。陛下心中所念,只有皇贵妃一人,旁人再多情意,他只不往心里去,我又能如何?”
碧落轻轻一叹:“看来你这是后悔了?”
翠儿立即道:“并非如此,我今日来,是想让师太教我,如何能够获得陛下真心。师太是最了解皇贵妃娘娘的人,她究竟有什么好处,让陛下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碧落抬头望了望殿外的天空,碧空如洗,澄澈天光,好一个清朗天气,只是即便朗朗晴空,其下却又有许多暗涌,只是人们总因目力所限,不能看穿。
身穿朴素淄衣的女尼转目看向华贵女子:“若是别的,我尚可以教你,但说如何获得皇宠隆眷,我却无计相告。世上情意最廉价,却也最贵重,要说获得,说易也易,说难也难,只得你自己去参透。”
翠儿不信,着急道:“师太大智大慧,既然能够巧施计谋害死皇贵妃,又能让我得封昭仪,为何不能告诉我如何夺得帝心?”
“你说什么?”女尼眸光冰冷无波地看向碧落,那一向温和的眼睛中此刻仿佛一个冰冻的寒潭,凉气外溢,与她一身淄衣形成了强烈反差。原来菩萨亦非无怒!
翠儿一时畏惧,说不出话来。
女尼目光莫测地道:“我早对你说过,那件事情最好烂在肚中,你如今提起,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翠儿讷讷地道:“是我失口了。”
女尼冷冷地道:“从今往后,你不必再来找我!”
留下这一句话,便转身径自去了,只留下华衣丽服的冯昭仪一人独坐空荡荡的配殿中,眉宇低垂,情思默默无人诉。
女尼再次转来佛堂,缓缓抬首看着上方永远垂眸含笑的佛像,喃喃低语:“殿下,不知你可知道,在你施计害死陛下母族严家之时,害死的还有那严家的一干下人,我母亲和姐姐皆因此而死。可笑我还一直拿你当恩人,原来你才是害我幼年失护的罪魁!”
空旷的佛堂大殿中,突然有一阵阴风刮起,吹得殿中纱幔飘扬飞舞,洒洒潇潇,冥冥之中,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一切。又似乎有叹息的声音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是非恩怨转头空,冤冤相报永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