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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爷爷房间里,夏伊听爸爸说了夏家那段动荡的历史。夏家千年来,都绕不开那个根植心中的美食梦,即便时光流转,人事更迭,尘封的历史将故人故事悉数埋入黄沙,那深藏在一页页黄纸中的故人灵魂,依然向后人们传述着一代代被迫中断的执着夙愿。
(数百年前,大理国皇宫。)
夏家与餐饮业素有渊源,夏家在此领域的巅峰也正是大理国的这个时期。夏伊祖上夏儒是大理国的首席御厨,他继承了夏家自古以来的技法,天赋异禀的他汇集了滇菜精华,又结合当时大理皇室钟爱的口味,独创全套美味佳肴“云夏十二席”。一时之间夏儒在业内风头无两,名声甚至传到了中原。
皇宫素来是个不安分的地方,前庭有朝野争斗,后宫有嫔妃争宠,连这规模不大的御厨间内,都有无休止的心机相争。
平日里没什么大事儿的御厨们,这天却因为一件大事炸开了锅。
“小皇子被毒死啦!”内务总管这一声惊叫,震醒了正要入睡的御厨们。
天呐,小皇子被毒死,皇上、皇后、太后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小皇子,就这么夭折,是天大的灾祸啊!毒死婴儿的,一般都是入口的东西,御厨们个个紧张地求神拜佛,这罪责千万别落到自己头上,那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夏儒大惊,他是主厨,送到小皇子那儿的餐饮,是宫女们试吃过的,宫女们都活蹦乱跳的,怎么小皇子暴毙了?他努力回忆着今天送进小皇子寝宫的菜肴,牛奶、果汁、红豆粥……
“传御厨夏儒!”
皇上一道令,很快地,夏儒就被侍卫们架进了皇上寝宫。大理国最尊贵的王,此时就端坐在夏儒的眼帘上方,区区御厨,人生唯一的一对一觐见机会,竟然来得如此悲凉。
“你,可就是夏儒?那鼎鼎大名的御厨?”皇上问话,他的语气威严,似是抑制着心中无比的愤怒。
“正是微臣。”夏儒跪着低头道。按皇宫规矩,未被宽恕的时候,他是不能抬头直视皇上的。
“今日小皇子的膳食,可是由你主厨?”
夏儒不能看皇上的神情,但他听得出来那种刻骨的愤怒。“是,是由微臣主厨。”
“皇上,御医觐见!”总管报。
御医仓皇觐见,跪倒在地,叩首道:“臣已查明,今夜小皇子食用的红豆粥内,掺有‘相思子’这一毒物,小皇子不慎摄入了相思子,是以毒发身亡。”
“夏儒,小皇子死在你的手下,你可有辩解?”皇上焦躁地拨动着他手中的佛珠,厉声道。
相思子形似红豆,容易与红豆混淆。大人少量误食相思子不会有什么反应,但婴幼儿微量食用就可能导致死亡。小皇子年幼,要将红豆捣碎做得软糯,才方便他食用,捣碎后就更难分清相思子和红豆,而且,捣碎后毒性更容易被吸收。小皇子误食相思子两个时辰后,出现呕吐、发烧症状,不久后便断气。
相思子的毒性夏儒十分清楚,他每每都会严查原料,亲查无误后才会开始烹饪,怎么今天却让这毒物混了进来?思前想后也不明白,但无论是他投毒,还是他管理失误,他都脱不开干系,难免一死。
“臣……无话可说。此事微臣失职,死有余辜,但求彻查真相,勿要将不相干人等卷入。臣……叩谢圣恩。”夏儒俯下身子,额头贴地,他已万念俱灰,只求此生烹饪成果能流传后代,夏家一族不要再牵扯性命之忧。
“拖下去!候审!”皇上手上的佛珠猛向夏儒掷去,那一串断了线的珠子崩了夏儒一身,这可是大理最名贵、坚硬的宝石,夏儒只能忍痛,接受来自死神的致命审判。
夏儒牢狱期间,受尽了刑罚之苦。不幸的是,元凶未能查出,他饮恨而终。从夏儒入狱那天起,原本的二席御厨木静奇就代替了夏儒的位子,开始将“木式百宴”发扬光大。夏家族人费劲千辛万苦,查出木静奇陷害夏儒的证据,但遇上官员勾结,不了了之。
夏家虽然免于满门抄斩,但被集体发配到西南边陲,死的死,伤的伤,好在血脉还是流传下来。夏家一败落,族人就再也不敢涉足餐饮业,云夏十二席秘籍尚在,技法早已失传。
这段辛酸过往的百年后,夏伊的爷爷夏至信正值青春年少,他热爱美食,无意间知晓了夏家的过去,他一心想光复夏家在餐饮业的光辉,于是重回大理,结交餐饮业人脉。可惜费了数十年光阴,夏至信依然没能找回夏家技法,自认为没有脸面操持餐饮家业。
夏家技法冠绝一时,失传实在可惜。传闻当年木静奇偷学了夏家技法,但木家后代早已无影踪,夏家无处追寻。夏至信病倒前还在执着地想办法光复夏家,这么一病,他是无法自己实现多年夙愿了。
听完这段故事,夏伊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夏家从老到小都略通厨艺,为什么家里总有餐饮业的人士往来,为什么自己如此热爱美食和烹饪,又对餐饮业情有独钟,原来这是夏家融入血液的情怀!
“夏伊,我们觉得这些事太沉重,而且过去好多年了,不想把压力加在你们这些年轻后代身上。但我看你对餐饮业、还有夏家族谱那么上心,我不忍心一直不告诉你。”
“爸,我想帮爷爷实现他的理想。”夏伊感受到命中注定的责任,很难再把它剥离了。
“哎,你爷爷这一辈子也没能实现的,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又能怎样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以后你也会像我一样,把这段历史当作故事,讲给自己的孩子听。”夏荣对美食是没有执念的,他知道夏伊跟他不同,但没料到夏伊对美食、对家族的情怀这么深刻。
“家谱上写了我的名字对吗?”夏伊突然问道。
“啊对,本来女孩子是不能上家谱的,你爷爷因为看重你,用一个男孩儿名,让你上了家谱。其实男孩儿女孩儿的,我们家早不在乎了,都什么年代了,家谱的规矩也该改改了。”
家谱上她的名字是夏一,“一”这个中性的名,她居然有点喜欢。“我很荣幸有这样的一个家族,我要为夏家做点什么,也要为我爷爷,为我自己,去承担理想的重担!我想……光复夏家在餐饮业的威名,让夏家的厨艺精髓影响整个美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