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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太不是时候了。”一旁的沈奕鹤,得知妻子有孕,亦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若是平和日子中,得知妻子有了身孕,沈奕鹤定会欣喜若狂。毕竟他对妻子上官映秋,可是相当疼爱的。即便是落难之时,也是尽量不让上官映秋做太多事情,养家糊口的责任,他几乎一肩挑。
可是,现下,他带着妻子,带着妹妹,一面被朝廷通缉,一面还要颠沛流离。这时妻子忽然有了身孕,那很显然,必须得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让妻子好好养胎。待孩子生下之后,还要有个稳定的环境让孩子成长。这,就不得不找个偏僻之处定居下来。
然而,他们现在可是在西北边陲。若不是上官映秋怀孕,或许他们本可以暂时在黄家驻足,待到时机合适,再做他图。可是上官映秋怀孕了,那就绝不可能留在这西北酷寒之地了,必定要找一个气候较为温和的地方。
可是,他们现下要走,一方面,自己还都是通缉之身,若是一个不小心,被朝廷发现了他们的存在,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处境,即便用脚后跟想,也知道绝不会好的。另一方面,有了身孕的上官映秋能否经得起颠沛流离?这也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尽管沈奕鹤夫妇愁容满面,但,沈素心却是相当开心。她握着上官映秋的手,轻笑道:“嫂嫂,这下,咱们这一房,便不用担心绝后了!爹娘的在天之灵,也可以欣慰了……”
说着。她的眸子里,也不禁湿润了起来。
黄月英也是欣喜不已,凑在上官映秋身边,轻笑道:“少夫人,恭喜恭喜!”
上官映秋望了她一眼,强笑道:“哎,月英姑娘,还是莫要恭喜了吧。映秋现下逃亡之身,身无长物,便是谢礼,也是拿不出的。”
若是平日,她即便是从身上随便取下一件饰物赏了,恐怕黄月英也会欣喜不已的。但。先前她可是穿着一身囚服,坐在囚车中被押送去流放地,身上怎么会有旁的东西?
在沈文思、林徽因自戕。沈素心状若疯魔大开杀戒被沈奕鹤打晕之后,沈奕鹤带着她们逃亡,更是除了在那些禁军身上搜得的少许财物,再无其他了。
在靠山村的那小半年,他们靠着沈奕鹤的木工手艺,也算挣下了一份家业。但,沈素心惊醒之时,却杀了那个纨绔子弟,更是杀了一名捕头,不得不再次逃亡。
如今。他们可谓是一穷二白。便是那辆马车,还是沈素心横下心来劫道劫来的。即便是身上的衣物。也是靠着沈素心的医术,以及沈奕鹤的木工手艺,换来的些许钱财购置的。
令人意外的是,原本,沈素心恢复之后,以沈素心的医术。应当更容易挣得钱财。可实际上,反而是沈奕鹤做出的一些精巧的物事卖了不错的价钱。而沈素心,毕竟她只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她站出去很难让病人信服,又无法用药先生弟子的名义,反而收效不佳。
黄月英微微一笑,轻道:“少夫人,月英可不是讨赏呢,月英当真是欣喜。当初,月英还在府中之时,小姐对月英可是极好。”
沈素心闻言,不禁轻笑道:“月英姐姐,须知,当初若不是你将心儿给捡回来,还不知心儿能否回到家中呢!说来,月英姐姐还是心儿的恩人呢!心儿不对月英姐姐好,还能对谁好呢?”
其实,当初在梁国公府,沈素心对黄月英,可从未将她当作丫鬟看待的。
黄月英笑道:“无论小姐如何看,月英总是感激的。”
一旁的黄秋生也道:“当初,若不是小姐,我们父女俩,至今也不过是山野之民罢了。可现如今,且不说月英如何,便是黄老儿,也是军中校尉了。当初,将军离开之时,可是交代过黄老儿,千万莫要与他,与沈家有所牵扯,以免被朝廷怪罪。黄老儿虽听了这话,算是保得这校尉之位。但,现如今,无论怎么说,黄老儿也不能置四少爷与九小姐于不顾。”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略略思索了一会儿,道:“既然现下少夫人有了身子,这西北酷寒之地,自然是不能停留了。何况,这里还是有不少朝廷鹰犬的。反正,万宇良也少了一条手臂,在这边陲之地也不是办法,早晚还是要回中原的。这样吧,月英,晚些时候,宇良若是回来,你跟他说一声,你们夫妻二人,陪着少爷、少夫人、小姐一起回沧州去吧。不过,切勿回咱老家,否则,若是有人知道他们来过咱们家,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就麻烦了!”
黄月英颔首道:“爹爹放心,月英省得。”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黄秋生这一句话,使得日后沈家人寻找沈素心时候,可是多费了不少功夫。
翌日,北关关城门前,城门刚开,黄秋生便将沈素心等人送出了城门。
此时,他们仍是乘着沈素心他们前来北关之时,所乘的那辆由沈素心抢来的马车。这是一辆老式马车,两轮,车厢前进出。此时马车车厢内,坐着沈素心、上官映秋与黄月英三名女眷,而沈奕鹤与一名独臂男子一起坐在车辕上,负责驾车。
这名独臂男子,便是黄月英的丈夫万宇良,他曾经也是军中一名低级军官,身子很是健壮,面上一副精悍之气。失了一条左臂的他,看上去却仿佛没有半点颓丧,反而一直带着笑,让他原本显得有些冷硬的面孔,多了一些柔和。
而且,最让沈素心放心的是,万宇良对黄月英是极好的,即使自己只有一条独臂,也尽可能地不让黄月英做太多事情。
此时,万宇良正带着笑,向一旁的黄秋生道:“岳父大人,您且放一百个心!只要有我姓万的在,无论是月英,还是表兄一家,都不会有半点差池!”
黄秋生颔首笑道:“宇良你说的话,我黄老儿可是信的!不过千万要记得,你表嫂有了身子,路上千万莫要颠簸。此去虽远,但也莫要太过赶紧,慢慢走,不着急,千万别贪了赶路,错了宿头!风餐露宿的,你受得起,月英受得起,你表嫂可受不起!你表妹可受不起!可记得了?”
万宇良用力点了点头,道:“岳父你就放心吧!这般话,从昨夜起,您老便交待了百儿八十遍了!好了,我们走了!”
一旁的沈奕鹤亦是拱手笑道:“伯父,我们走啦!”
黄秋生微笑着,挥挥手道:“走吧,走吧!一路平安!”
车厢里的黄月英,听着车厢外父亲的语声,不禁地,忽然觉得鼻头一阵发酸,赶忙伸出手去,抓住了沈素心的手。沈素心望了望她,反手抓住她微微有些发凉的手,轻道:“月英姐姐,要不,你出去和黄伯父说说话,道个别,可好?”
黄月英却摇头道:“不,小姐,还是不了……月英……月英怕若是说了,道别了,怕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沈素心闻言,不禁微微一叹,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
随着吱吱呀呀的车轴声,他们踏上了南下的路途。他们此去的目的地,乃是沧州府,黄秋生与黄月英的老家。北关距离沧州,足有三千多里,怕是要走上一个多月了。
这刚一上路,上官映秋有些疲惫,昏昏欲睡的,而黄月英还带着些许离愁,不大愿意说话。只剩下一个沈素心,只能静静地坐着,不由得微微有些发闷。正在这时,忽然,马车外传来了沈奕鹤的声音。
沈奕鹤轻唤道:“宇良。”
万宇良忙应声道:“少爷,宇良在。”
昨夜,黄秋生与他彻夜长谈,沈奕鹤等人的身份、来历,都与他和盘托出。好在万宇良此人,为人重义,对黄秋生感恩戴德,对恩人曾经的主子,亦是毕恭毕敬,不存在出卖一说。否则,沈素心的剑上恐怕又要染上血迹了。
不过,对于万宇良如此敬畏,沈奕鹤却是有些郁闷。
沈奕鹤苦笑道:“宇良不必如此,奕鹤早已不是什么少爷,你我身份并无差别。若是硬说,反而宇良比奕鹤更高。毕竟,宇良现下可是良民,而奕鹤,只是一名逃犯罢了。而且,还是钦犯。”
万宇良却道:“少爷不必如此说,宇良亦不是单单因为你们家中曾经对岳父与月英有恩,更是因为你们来自梁国公府,是沈阁老与飞将军的家人。飞将军自不必说,军中对飞将军崇拜之人,随便点出十个来,中间至少也有两三个。而沈阁老,军中亦是有许多兄弟敬重其为人。如今朝廷昏庸,残害忠良,早晚,都是要遭报应的!”
沈奕鹤闻言,不禁轻叹,转移话题道:“宇良,你是哪里人?”
万宇良轻笑道:“并州人。说来,宇良与沈阁老倒是同乡。不过并州沈家乃是世家,我万家虽也算是书香门第,却不可与沈家相提并论啊!”
沈奕鹤闻言,不由一怔,道:“书香门第?既然如此,宇良你缘何投身军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