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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微微一怔,沈文仲便醒悟过来,轻道:“啊,那好,你们赶紧去吧。进宫应当早一些,莫要让太后和皇上等急了。”
沈素雅也轻笑道:“大嫂,进宫之时,莫要忘了,可得将你的喜讯告诉太后,也让太后高兴高兴。”
东方茹凉不禁微微一怔,道:“什么喜讯?”但,话一出口她便立即醒悟,面庞微微一红,轻道:“雅儿姐姐,这件事,皇祖母早已知晓了,还需我再去说么?”
沈素雅轻笑道:“嫂子呀,你可要知道,让旁人传讯,可是远不如大嫂你亲口告诉太后来得重要呢!话说,似乎自从腊八查出你有了身子之后,你还没进过宫吧?”
东方茹凉想了想,轻道:“倒是进过一次,但,却并未能见到皇祖母。那一日,皇祖母正巧受裕亲王府所邀,前去小住了。裕亲王乃是皇祖母的亲生子,与父皇乃是亲兄弟,也是茹凉的亲皇叔,况且他素来与世无争,又与皇祖母感情最好。皇祖母时常都会去他府上小住几日。只是,茹凉事前并不知道,所以错过了。”
这个裕亲王,沈素雅并不熟悉。甚至,脸面都没怎么见过。但对于他的往事,她还是略知一二的。
这裕亲王,乃是今上的亲弟弟,一母同胞。但此人素来性子甚是恬淡,东方茹凉的一个“与世无争”的评价。还是相当贴切的。当年丙辰之乱之前,他便主动向先帝要了个亲王封号,躲出京城享受他自己的清净去了。
如今,裕亲王贵为一等亲王,皇帝的亲兄弟,但却仍然如往日一般与世无争。其实,当今皇上与这个兄弟的感情,还是相当不错的,平日多有赏赐不说,还多次邀请他返京。但。每次他都是婉言谢绝,不愿回到京城,宁愿自己独居在外,享受他的那份清净。
沈素雅轻道:“说到裕亲王,大嫂,你可见过他么?”
东方茹凉轻道:“见过。我年幼时候,也曾随着皇祖母一起到裕皇叔府上小住过。裕皇叔此人,生得甚是俊朗,样貌堂堂,且不似父亲一般,总是让人略带一丝敬畏,而是温文尔雅,令人心生亲近。”
沈素雅轻道:“听说裕亲王书得一手好字,若有机会,真想见见他的真迹啊!”
这裕亲王。生平有三大好,相当有名。
一好酒,但据说,他酒量其实并不怎么样,虽然爱喝。但绝对是属于三杯倒的范畴。但,他品酒却是一绝,什么样的酒,只要他略略润润唇,就能说出此酒来路、年岁、品级。而且,他酒品也是极好极好的,就算醉得不省人事,也绝不会有发酒疯的行为。
二好剑,据说他剑法也是极其高超的,但却没人见过,只是传闻而已。但他对剑的偏爱,却是世人皆知的。据说,在裕亲王府中所收藏的名剑,足足有上千柄。对此,甚至连皇上都是熟知的。据说皇家贡品中但凡有上品好剑,皇上必然会遣人给裕亲王送去。
三好书法,在这一点上,裕亲王倒是可以底气十足地自夸。他的字相当有水准,在大宏朝著名书法家之中,即使不考虑他亲王身份,也能够排的进前三。
东方茹凉轻笑道:“这有何难?待到裕皇叔进京,我便去向裕皇叔求得一副字,且还是专门写给雅儿姐姐的,可好?只是……”
说着,她望了望李淑韵,轻道:“只是裕皇叔生平,最是喜爱婆母的诗词,对婆母的书法,也是多有推崇。却不知,到时婆母是否能为裕皇叔填词一曲,并亲手书写。若是如此,或许,媳妇还能求得裕皇叔多写些字来呢!”
李淑韵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这有何难?说来我那拙字,可是远不如裕亲王的。能入裕亲王法眼,可是让我惭愧得紧。珠儿,此时已然有些来不及了,改日,待我好好思量一下,认真填词一曲给裕亲王,让你传给他。”
沈文仲也笑道:“裕亲王的书法,天下闻名,文仲也是仰慕已久了的。若是能有盈余,不妨匀给文仲一副,文仲定然令人好好装裱一番,来日挂在书房,日日参详,也好让文仲的书法也长进些。”
李淑韵却轻笑道:“夫君啊,你若是参详书法,裕亲王却并不是什么好的样本。毕竟,夫君虽是文人之身,但性情刚硬,远不是裕亲王那般恬淡之人。所谓字如其人,裕亲王的书法路数,乃是讲究淡然雅致,挥洒自如。而夫君的字,便如你的性子一般,刚正不阿,大气浑厚,锋芒毕露。你的字与裕亲王的字相比,失之圆润,却又有其所不具之风骨,实不该妄自菲薄啊!”
沈文仲闻言,不禁微微一笑,轻道:“夫人说的是,不过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文仲书法,便如文仲其人一般,失之圆润。得裕亲王墨宝一副,也好时时提醒文仲,莫要太过有棱角,也是好事。”
李淑韵轻笑道:“好,好,怎么都是你有理。不过,哪怕咱们夫妇都得不到,也要让咱们雅儿如愿了,是不是?”
沈文仲轻笑道:“那是自然。”
沈素雅却不禁俏脸一红,轻道:“爹,娘,你们也莫要取笑雅儿了。裕亲王真迹虽然珍贵,但若是爹娘也爱,那自然是爹娘的,雅儿若是与爹娘争物,那不是大大的不孝么?”
沈文仲闻言不禁大笑,道:“那又如何?所谓孝与不孝,可不是旁人说得定的。正如雅儿所言,裕亲王墨宝虽然珍贵,但却绝不能成为我们自家人所争,但也不能过于推让。更何况,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长者赐,不敢辞’么?父母所赐,雅儿你也莫要推辞!”
沈素雅眼珠儿微微一转,望了望东方茹凉,轻道:“爹爹现在还是先莫要论什么归属吧,毕竟这墨宝,还是未来之事,待到未来再做定论吧。现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赶紧送大哥大嫂进宫吧。”
沈文仲与李淑韵对视一眼,点头答应。
待送走了沈奕风夫妇,沈文仲夫妇、沈素颜和沈奕全等人,又带着沈素雅、慕容若飞二人,来到拙政园,和老国公夫妇请了安,便又来到了素雅居。
说来这素雅居,沈素雅已然离开许久了。但,这里却仍旧像沈素雅出嫁前一样,甚至,这里留下的几个三等丫鬟,都没有调走,仍在负责素雅居的清扫。
沈素雅一进素雅居,便不由得感慨起来。如今,她虽然嫁到丰亲王府也不过数月,但,此时回来,却觉得仿佛已过多年。
如今,这素雅居一草一木,全然没有半丝变化。仿佛,这里仍旧住着一个沈素雅。但,已然做夫人发饰的沈素雅,却觉得自己与这素雅居之间,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一般。
沈素雅不由轻叹一声,道:“哎,这素雅居,仿佛……也不认识我了。”
慕容若飞闻言,不由微微一怔,走到沈素雅身旁,轻道:“雅儿你为何如此说呢?”
沈素雅轻道:“当年我仍未出阁之时,住在这素雅居,平日里总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都是活的,仿佛都能与我说话一般。平日闲来无事,我也总喜欢坐在这院子里,望着这里的草木,花朵,仿佛就像在与她们交谈。但,今日归来,我却忽然觉得,这素雅居却变成死的一般。无论我心底如何呼唤,她们都不再回答我了……”
慕容若飞闻言,不禁又是一怔。他实在没想到,平日里睿智如斯的沈素雅,竟然还这般多愁善感。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沈素雅前世里是个法医,算是最冷静无情的职业,但她重新从孩童起,为曾经的易安居士做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就算再无情的人,恐怕也会多愁善感起来。
慕容若飞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沈素雅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雅儿,你说这素雅居不认得你了,安不知,是不是你不认识这素雅居了?闺阁女子的心思,与已然出嫁的女子,心事自然是有所不同的,这也不算奇事。何况,你又如何知道,难道不会正是因为你离开了这里,却将这里的灵气全都带走了?”
沈素雅也不禁微微一怔,思索了一会儿,轻道:“夫君,雅儿谢谢你的宽慰。不过,这素雅居,无论变成了什么样子,也无论将来雅儿身在何方,也定然会是雅儿一辈子魂牵梦绕的地方。”
说着,她抬头望向慕容若飞,轻道:“夫君,倘若来日,雅儿先你一步而去,可否……可否将雅儿贴身之物,埋葬于这素雅居?雅儿知道,雅儿的身子,定然得葬在丰亲王府的祖坟中,断不可随处安葬的。但,只是雅儿的贴身物事,应当无碍的。”
慕容若飞眉头微微一皱,正要说什么,忽然,一旁的李淑韵却有些不悦地道:“雅儿,这大过年的,如何能讲这般不吉之言?”
沈素雅不禁愕然,随即醒悟,此时身旁,却还有父母、弟弟妹妹等人在场,自己却一时忘情了。于是,她赶忙挣脱了丈夫的手,向母亲歉然垂首道:“母亲,雅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