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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秋游

　　 国庆长假结束后，学校的第一个重头节目是秋游。

　　 在这个教育不求用功但求无过的年代，组织全校学生去山上秋游，领导心上得悬多少把刀啊？

　　 万一出个意外事故，动不动就要校长免职，为保乌纱帽，当今大多数学校全部取消了学生的所有校外活动。但是西茹学校的秋游从建校一直保持到了今天，不是学校领导多么开明，愿意冒着巨大丢官危险给学生丰富的生活，而是为了每年的二十万元活动经费。

　　 学校名叫“西茹中学”，是香港霍茜茹女士捐资兴建的。霍女士早年在西茹中学的前身读书，后来留洋、经商，定居香港。

　　 早年在家乡的读书经历给她留下过美好的印象，改革开放后回家探亲，捐资在原址上建了这所学校，县里领导为了取悦于她，便将学校名字改为西茹中学。

　　 前些年，霍女士身体健康的时候，每年秋天都回来和学生们一起组织秋游，这几年身体状况不好了，没有亲自回来，但经常来信、打电话，询问学生们的学习生活，每年都要学生们把秋游的趣事写成作文给她寄去，她会一一阅读，然后会给写得好的学生寄来奖品。同时学校也会收到她每年寄给学校的二十万办学经费。

　　 看在钱的份上，校长实在不好意思停止秋游活动。

　　 王思私自揣测，霍女士一定在少年时代，学校组织的秋游活动中有过非常美好的回忆，是以耄耋之年，依然不能忘怀，依然寄托于阅读学生们寄去的作文，找到当年的感觉。

　　 秋游对霍女士来说，是段美好的回忆，对王思，是一段美好的空白，她只能用幻想填满那段空白。

　　 早上值完早自习，看学生们排队打饭吃饭，王思今天的工作就完全结束了，一会儿吃过饭，其他老师会带领学生们整队出发，去天穹山秋游。班主任全职负责本班学生安全，各任课老师被分到每个班，协助班主任老师工作。

　　 昨天下午校长已经给老师们开了整整两节课的秋游安全工作会。当今的教育体制，校长贪污受贿、道德堕落，没有人理会，但是学校一旦出现学生意外伤亡事故，再经媒体一曝光，校长首先要被免职，虽然说风头过去后可以再东山再起，去别的学校继续当校长，但东山再起是需要大把钞票和人脉关系做垫脚石的。为了头上的乌纱，校长要求老师们必须确保秋游安全。

　　 王思打算等学生们秋游出发后，再回家。她这样一个拖着一条废腿的人，无法为校长的秋游安保工程分忧解难，在所有老师不得请假必须参加秋游负责安全工作的时候，她却平白无故多出了一天假期，校领导早就心存芥蒂。所以她决定不在人家整队准备出发的时候，骑着电动车大摇大摆放假回家。

　　 王念背着迷彩背包走进办公室对着正在看书的王思道：“姐，速度，马上要出发了，你需要带什么，放我背包里。”

　　 王思抬起头来笑笑道：“我不用参加秋游，你快去带学生吧，体育老师要负责队形的。”

　　 “什么？你不用去？”他大惑不解，“你一个人留在学校很无聊的。”傲娇地蹭过来。

　　 “过一会儿，你们走了，我就回家。秋游要爬山，要走很多崎岖的山路，连校长们都不得不步行，我怎么去呢？”

　　 “你要不去，还有什么意思？”他孩子气地将背包摘下来，往桌上一扔，“我也不去了。”

　　 王思不以为然道：“我打赌，一分钟内会有人来找你去整队。”

　　 她话音刚落，一个学生在门口喊“报告”。

　　 “干吗？”王念都没说让他进来，就问。

　　 “王老师，我们班主任让你快点过去整队。”学生一手掀着门帘道。

　　 “我知道了。”王念答应一声。

　　 学生转身走了。

　　 “姐，去吧，我用自行车带你去，上山的时候，我背你上去。”王念近乎哀求。

　　 “开什么玩笑呢，你知道天穹山有多陡峭吗？我还不想死，你也要小心，带好孩子们。等你秋游回来，我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你。”多难得，她主动提出做好吃的给他。

　　 “我们一起去秋游，等回来休息好了，改天你做好吃的犒劳我们俩。”他两个都不想放弃，贪婪。

　　 “你再不去，马上又会有人来请你了。”

　　 “你要是不去，就算马校长亲自来请我，我也不去。”为了表示坚定，他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迷彩外套也脱掉，从她桌上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着，即使书拿倒了，他也浑不在意，翻得猛烈，似乎阅读速度很高效呢。

　　 文综组的李组长掀门帘进来道：“王念，快点，就差你了，马校长点名叫你。”

　　 “知道了。”王念头都不回。

　　 李组长笑笑，转身走了。

　　 过不多会儿，理综组的马屁组长掀门帘进来，打着官腔道：“王念，你怎么回事？让全校师生等你吗？一点组织性、责任心都没有，快点，带好你的队，学生安全第一，体育老师的责任重大。”

　　 “md，老子不去了！”王念坐在椅子上，一百八十度转了半圈，脚一抬，放在一张办公桌上，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背靠椅背，继续倒拿着王思的那本英文版的音乐之声翻看，一副视权贵为粪土的无赖泼皮姿态。而他的脚搭的那张桌子偏巧就是马屁组长的。

　　 理综组长的脸当即就沉下去，但是他深深地明白，如果要和王念掐架，他二十个马屁组长绑一块也照样挨掐，所以他最终咬咬牙，明智的转身走了，找吕校长告状去了。

　　 职场，得罪小人很不划算，有时候小人无法不得罪，但跟领导摆谱，那绝对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思知道马屁组长这一去定然把王念添油加醋加辣椒苏丹红三聚氰胺瘦肉精……大杂烩给吕校长，吕校长那种疼爱小人的性格，必然会立刻怒火烧屁股地跑来找王念吼叫。

　　 她讨厌看到马校长那种小人得志的张狂，只好道：“好吧，我跟你去秋游，如果半路我走不动了，我有权随时退出。”

　　 “好啊！”他笑着，眼里星辉闪耀，只要出发，他会让她退出么？

　　 秋游差不多一整天，王思早先没有准备去，所以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随手将抽屉里的几袋子饼干放进王念背包里，然后倒了一杯水也放进去。

　　 “走吧。”她拿起手杖，催着他赶快出去，生怕马屁精的大杂烩完了，马校长寻来。心里却想着，只要出门走一会儿，她就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