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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对芸娘下手,好让你成功将人抢走,让你称心如意?”
苏后盯望着眼前满面微笑,即便是面对她这样的敌手,也不皱一下眉头的年轻女子,她说,论计谋,自己比不上,事实上,她却是她们的手下败将,云定初,如此年轻,就能洞察她的心思与计谋,的确不是一枚简单的女子。
正如自己原来看她的一样。
“哀家这辈子,从不会对敌人手濨手软,因为,从没有敌人放过过哀家,哀家真是后悔,当初,你与北襄王入卞梁朝贡,为什么要放走你?”
“那是因为太后太有自信,觉得能以芸娘牵制于我。”
“难道你对没感情么?”
苏后从不承认她的失败是因为错估了芸娘在云定初心中的位置。
“有。”
只是没有你想象的深,她对芸娘不是没感情,而是不可能有原主对芸娘的感情那样深,如若她是原主,恐怕苏后的这一步棋的确会让她就范,为了芸娘的命,原主肯定会任由苏后摆步,成为了一枚甘心为苏后驱使的棋子。
她苏后料事如神,可惜,站在她眼前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云定初,不过是她的一具身体而已。
“你利用了芸娘逼我就范,利用黛筱悠,想把燕王与黛氏家族牢牢控制于手中,而最终,这一个个,全都没有沿着你铺设的路走,苏后娘娘,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见苏后抿唇不语,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她告诉她答案。
“因为,你虽娇艳富贵如一朵牡丹,然而,牡丹却离开了富庶的土地而不能活,窦太后,虽是一朵野蔷薇,它却能够在苦寒之地坚韧地活着,秦妃是一朵玫瑰,玫瑰虽娇艳,但,终究花太娇媚,惹人妒嫉不说,花期还很短暂,曹妃娘娘,便是那能缠上树藤的菟丝花,虽一生依附于人而活,但,却比任何花朵都要来得坚毅,别人也愿意为它所攀附,也就一生富贵荣宠,衣食无忧。”
简短的几句话,精僻地概括出了先皇众多妃子的性格与她们失败的原因。
苏后是一如牡丹,离开了富饶的土地而不能活,是呵!像她这种性子的人,只能适合呆在卞梁。
仰头望向远处的天空,茫茫白雪飘飞,如此天寒地冻,也恐怕只有窦氏才能生存下来,如若,今天被困的她,或许,她早已经带兵逃离北襄,虽然自己不能猜测她会用何种方法。
云定初能毫发未损地站在她面前,这就说明了,北襄王府变成一堆废墟只是她们在她的梁军逼进北襄之时,想了一个法子使了一个金蝉脱壳。
败在这两个心计城俯如此之深的女子手上,她苏后不算是失败。
“太后,咱们采了好多野果子。”
倪嬷嬷带着几名宫女兴高采烈地从右侧的树林子里奔过来,见来了一批的军队,当她看到为首是两张熟人的脸孔时,吓得赶紧用身体护在了主子身前,“你们……要干什么?”
如果她们真的要干什么,岂是她一名老嬷嬷能阻挡。
但跟随自己多年的嬷嬷,对她的一番忠心,落魄的苏后还是忍不住动容。
“太后,你怎么了?”
见苏后的嘴角有一抹鲜红的血汁漫滴下来,倪嬷嬷吓得六神无主,满面惊骇一片。
“太后,你……怎么了?”
见她唇角的血汁并不十分的红艳,甚至还隐隐带着些许的殷黑,云定初走上前,伸出手,指尖在她唇角沾了一点凑入鼻尖嗅闻。
毒箭木,这气味像极了见血封喉的毒箭木,此毒是剧毒,产于草木丛生的东南亚地带,苏后对别人心狠,没想到她自己居然也是如此冷酷残忍。
“传太医,快传太医。”倪嬷嬷惊慌失措吩咐着身侧的宫女们,可是,身后的一片茫茫荒野,哪里会有一抹救赎灵魂的人影?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倪嬷嬷双膝跪于地面,向云定初叩了一个响头,“云王妃,救救太后吧!她虽不再是太后,可终究也是先皇的原配妻子呀!”
“不,不用了……”
一阵头晕袭来,苏后倒在了雪地上,气息奄奄地吐出艰难的语句。
“不用了……倪嬷嬷,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哀家的照顾,对哀家的不离不弃。”
感动的泪水大她眼角坠落,而雪光中,云定初赫然就看到了她鬓发边冒出来的银发,这几天,她内心也应该苦受煎熬,她们万万也没有想到,不费一兵一卒,便成功重新夺回了北襄。
“哀家刚才趁你们上山采果子之际,在最后的半碗稀粥中,掺了剪木树的叶子,倪嬷嬷,你知道的,剪木树的毒性举世无双,见血封喉,世人无方可解。”
“太后,太后……你为什么对自己那么狠?”
倪嬷嬷听了哭得唏哩哗啦,老泪纵横,人终究是有一死,太后与她都不再年轻,可是,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太后会是自己服毒自杀而亡。
“不要伤心……”
苏后抬起手,为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老嬷嬷擦掉了眼角的不断涌出的泪珠。
“哀家在卞梁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是离开了那儿不能活,如今的卞梁,早已江山易主,自古成王败寇,即然败了,哀家绝不苟且偷生……倪嬷嬷,绝儿……还没回来?”
“皇上去另外的山头摘果子了,他让咱们先把这些果子拿回来让你充充饥,太后……别怪皇上,皇上是一个很有孝心的儿子。”
是不怨,一切只怨命,她们都是凡人,无论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老天终究安排的命运。
喉头火辣辣的感觉袭来,感觉唇齿间满口猩红,片刻,一口鲜血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那鲜红的汁液喷溅在了雪地上,顿时,炫开出无数朵细碎妖冶的小梅花朵。
“太后。”
倪嬷嬷赶紧伸手去拍她的胸口,想为她顺顺气。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记奇怪而陌生的声音从林子那边飘来,一群将士闻声赶紧退后一步,‘不好,好像是狼叫声。’
听说是狼了,将士们赶紧劝说主子曹媪氏,“太后,赶紧撤离吧,如若真是一群狼来了,后果不堪设想啊!”不知道狼群有多少只,如若遇到了凶猛的狼群,恐怕他们这些人都会成为狼的食物。
云定初这辈子还从未见过狼这种凶猛的动物。
她虽好奇,可是,也不敢去冒那个险。
曹媪氏的心情与云定初是一样的,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与云定初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苏后服毒,即便是命大侥幸活着,也会被狼君咬死。
她们不打算拯救苏后,毕竟,苏后是她们的敌人,哪里救敌人的道理,把她救活了,他日再来对付她们么?
那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嗷,嗷,嗷……”
狼群的嚎叫声由远而近,她们还没来得及找隐蔽物躲起来,一群凶猛的狼闪着一对对绿汪汪幽深发亮的眼睛,便从林子里奔了出来。
黄色的棕毛,健康强壮的狼躯,正以凶猛之姿猛扑过来,因为,它们嗅闻到了猎食的气味,肉食动物向来是它们的美餐。
雪地上所有的人脸全部吓白,仿若刹那间被抽干了一般。
“保护曹太后,找隐蔽物。”
“准备射箭。”
两排士兵拿出了长矛与盾牌,将盾牌挡于前面,挥出长矛为身后的将士做掩护,而后面的将士则个个无声拉开了一段距离,箭上弦,满弓,箭射出去,‘咻咻咻’的箭音不时从空中袭入耳。
密密麻麻的狼头让大家背心发黑,印堂发黑,没有人去细数到底有多少只野兽,总之,感觉没有上百只,也有好几十只。
曹媪氏与云定初被士兵拉至中间保护着,狼群见攻击不到她们,岂又觉得他们手上有武器,便把凶狠的眸光转向正有气无力走在雪地上,已经吓得被摔倒了不下几次的苏后与倪嬷嬷等人。
也许是由于太过于害怕,几名宫女起初还能咬着牙护着苏后,然而,当那群的眼睛盯望着她们的时候,毕竟年轻少不更事,几个宫女怕被狼撕咬成片,苍白着脸色一溜烟跑向了军队护着的曹媪氏等人。
苏后喘息着,一跟头截到在了雪地上,头上的钗子甩出去,钗尖将雪地砸了一个小小的坑,冷风吹绕而来,一口冰冷的空气吸进了肺里,嘴唇旁侧一片结冰,她感觉整个人凉到了骨子里。
其实,有什么可怕的呢?
一个人,如若连死都可以不惧了,那便真的是没什么好畏惧的了。
她其实是不想跑的,要不是倪嬷嬷死命用全身力气拽着她,不想让倪嬷嬷伤心的话,她是想呆在原地自生自灭。
“曹太后……”倪嬷嬷见只有她在雪地上孤军奋战,眼见那群凶猛的野兽就要向她们扑过来,她吓得花容失色,疾声呼喊,“求求你,救救太后吧!”
看在姐妹一场的份儿上,好歹为她留一具全尸。
她毕竟曾也是天元皇朝权倾显赫的太后之尊呀!
曹媪氏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下令让将士们把苏后救回来,然而,她的命令下得太晚了,就在那顷刻之间,一头凶猛的野兽跳出了山林,跑到了雪地里,刁起了苏后残败的身体飞速而去,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倪嬷嬷见了如此情景,吓得嘴唇乌青哆嗦,喉咙再也发不出半个字,双眼一闭,便晕倒在了冰天雪地中。
许是见她晕倒了,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又见她倒地的地方与前面有武器的人还有一定的距离,两只狼飞快钻出狼群将晕倒的倪嬷嬷刁走。
“不……”
刹那间,所有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几个宫女歇斯底里的叫喊出声,“太后,倪嬷嬷。”
“快,射箭。”
云定初吐了几字,眼睛迅速往四周瞄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奔出去捡了一把野草,草有些显润,再加上风雪一直在不断地肆虐,她点了好久都没将草点燃。
当她手中的一把草渐渐有了火星光,狼群见了那渐渐大起来的火光,嗷嗷大叫几声,全部掉头返回了森林,片刻不见了踪影。
云王妃果真机智,众将士佩服她的胆识,纷纷学起了她,去捡了许多的柴火点燃,还拿了许多柴火在手上,以免那群野狼又返回来把他们当美餐。
曹妃让属下去寻苏后下落,最后,只被寻回来了几件绣有牡丹花图案的衣饰,很明显地,苏后与倪嬷嬷成了野狼美餐,咀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母后,你瞧,儿臣好多的鲜果子,够咱们吃好几天的了。”
一道明黄的颀长身形,随着惊喜的声音出现在了右侧的小径边,他身后跟着一小队人马,两名将士,还有几名身着藏青色官服的太监。
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金冠,金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黑亮顺涌,如同绸缎。
虽落魄至此,然而,他身上常年浸淫的高贵与绰然却仍如往昔。
见一群将士坐在雪地上憩息,又见是曹媪氏等人寻上山来,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绕上他的心头,四处张望,寻不到自己母后的身影。
东陵凤绝疾步奔过来,询问着几名陪伴着母后身边的宫女,“娥儿,太后呢?”
“太……后,太……后……”
名叫娥儿的宫女吓得瑟瑟发抖,不是畏惧于皇上的威仪,而是因刚才那群恶狼惊心动魄之举,如若她们没有弃太后而奔至川军身边,或许,她的下场与苏后与倪嬷嬷一样凄惨。
“说,太后怎么了?”
第一次,东陵凤绝发了脾气,冲着几个宫女又吼又叫,“你们不是一直陪着太后的吗?说,朕的母后在哪儿?”
几名宫女被皇上怒声质问,个个两腿像筛了糠,吓得根本语难成句。
只是,闪烁的眼神不停地瞟向了某一处。
东陵凤绝似乎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视线顺着她的眸光落到了雪地那两件衣衫上,绣了大红牡丹花图案的服饰,是母亲的最爱。
抓揪着龙袍手指一根根松开,兜着的野果子全部‘哗啦’一声从散开的衣襟中不断滚落到地,将雪地砸了一个又一个大小深浅不一的坑。
顿时,东陵凤绝感觉心底似乎像是被一把冰冷的铲子给刨穿。
心忽然就破出了一个大窟窿。
脚下像灌了铅,感觉举步维艰,明明只是几步之遥,他却走了仿若有一个世纪之久。
‘扑通’一声,他扑跪在了雪地上,不顾腿间袭来的刺骨冰凉,缓慢地,他将雪地上那两件衣衫捧在了怀中,泪从他眼眶中汩汩滚落腮边,流至了他的嘴唇间,第一次,他尝到了泪水的滋味,他最敬爱的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与他天人永隔。
这一辈子,自从他懂事后,他就一直排斥着她所做的每一件事,然而,正当她离开他之时,他才感觉自己心底的难受与痛苦,他恨不得能能留住母亲离去的步伐。
“皇上。”
云定初不忍他如此伤心绝望,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一同坐在了雪地上。
曹媪氏针对的一直都是苏后,见苏后已逝,面对她唯一的儿子东陵凤绝,一个对江山社稷从来不感兴趣的男子,对她儿掌握权柄构不成任何的威胁,曹媪氏见他为母亲逝世而伤心欲绝,把人马带着撤离到离他们百米之外。
“朕从未做过一件让母亲欢喜的事情。”
吸了一口气,吸进口的,全是满满的冰凉雪水味道。
他们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在皇宫中,大殿之上,他被母后直言横批,他的母后强势了一辈子,然而,最终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结局。
也许是因为他拯救过芸娘,要不是他,芸娘不可能逃出皇宫,就算苏后事先端了一碗毒汤给芸娘喝,但是,她毕竟还是见了芸娘一面。
云定初微微侧过脸,定定地望眼前这张俊美却又不失秀气的脸孔,从面相上来看,这五官,单凭那额头来讲,就不够地阔方圆,没有帝王相,天生便不是君王命。
东陵凤绝带也去了一个地方,一株枝头积满了白雪的参天古槐树。
一座小小的雪丘上立着一块碑,上面是她亲手写上的繁体字,“黛王妃之墓。”
旁边雪裹着土的地方,还栽种了一株君子兰,一眼望上去,虽有碎雪堆积,但,从雪上些许的新鲜土质看来,是刚种上去的。
“凤玉说,她最喜欢君子兰,所以,朕便在这儿替她种上一株,好陪伴着长眠于地下的她。”
黛筱悠这名女子,云定初只见过一面,她初来北襄之时,机缘巧合进了那条密道暗牢,她被绑在了四肢,整个身躯固定在了几根圆柱子。
“细作天生不可以多情,千万不可以爱上他……”
记得这是她留在世上最后的语言。
当初,她一直认为黛王妃口中上‘他’是东陵凤真。
没想,让她刻骨铭心相爱的却是长相阴柔绝美的东陵凤玉。
黛王妃用语言警惕她,让她管住自己的心,否则,下场会与她一样的凄惨。
也许是因为她们同病相怜,都是被苏后当作棋子送至北襄,所以,自己才会对她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而她最佩服她的时,明明就深爱着燕王,却从不把北襄的机密告诉燕王,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这一点是许多女子都不到的。
正是因为如此,她对小丑儿才会百般的保护,小丑儿是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燕王呢?”
她不自禁开口询问那人的去处。
东陵凤绝指了指不远处的草丛,草丛里放着一口用木匣子,连简易棺材都称不上,里面装的是他的尸体吗?
心,划过一阵剧烈的痛楚。
“他的左眼被划伤,伤了喉咙,发不出半个字,临走时,怀里抱了这株君子兰。”
一句话让她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东陵凤玉也是有心的。
他把真心给了长眠于此的黛筱悠。
他与黛筱悠之间到底发生过怎么样的故事?
因为他们不同的身份,故而注定彼此擦肩而过。
一直以为燕王是利用她,如今看来,恐怕在利用她的同时,燕王的那颗心也是万般苦涩,只是,对于燕王那种男人来说,对权利追逐更胜于爱情,因为,他是野心家秦氏亲手带出来的儿子。
从小给他灌输了驱利之心,注定了他悲惨的命运,同样注定了他与黛王妃这段感情无法开花结果。
黛王妃在北襄王府多年,作为一名苏后派过来监视北襄王母子的细作,要权衡各方面的利弊,即在顾冀保护北襄,又要顺从于苏后,还得守住她心中的爱人,恐怕多年来,小心冀冀,举步维艰不下于她。
刚想到这儿,她的身体又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她能感觉自己的心犹如裂开般的疼痛,是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眼,让她发不出半个字,浑身的血液似乎要逆流一般,太阳穴如针垫了一般的疼。
她知道,这是原主的哀戚,在悲伤,为她逝去的爱人。
云定初,别这样好不好?
人家爱的根本不是你啊!
东陵凤玉喜欢的一直都是黛筱悠啊!
可是,不管她如何劝说,她的这具身体反应仍然是很大,情,这个字,一旦陷进去,便理智全失,才不管他真心喜欢的是谁。
她为云定初感到悲凉,为一名不爱自己的男子,伤心欲绝到如此地步,值得吗?
两只手掌紧紧地抓握在一起,也无法阻此骨髓里蔓延的伤痛。
“他临走之前,在雪地上划了黛王妃的名,最后的心愿是想回封厥与她合葬,还有小丑儿……”
依他现在的实力,是很难再完成燕王的心愿,只得将这些事托付于云定初。
“朕与你虽只有两面之缘,但,朕相信自己的眼光,云王妃是一个善良之人。”
要不然,他的日子不可能如此好过。
曹媪氏不可能把部下带离她们百米之完,好方便他与她讲话。
“谢谢你。”
他当然清楚她口中的‘谢’字,指的是哪件事。
扯唇一笑,“芸娘告诉过朕,说了你许多的事,你会开口讲话,朕甚感兴慰,你说……”
眸光在她雪白细嫩的脸蛋间游戈,“朕遇上你为何这样迟?”
如果朕早些遇到你,说不定他不会是如此懦弱性情。
见他的眸光带着几许的贪恋与柔情,云定初面色有些微微泛红岂滚烫。
“他对你怎么样?”
他自然是指北襄王。
“我与他的姻缘不过是因为你母后的一纸赐婚,那时,并没有选择。”
无所谓好还是不好,她们的结合,不过是因为苏后的一道居心叵测的圣旨。
闻言,他唇角的笑容扩深,勾出的弧度染上几许的凄凉。
“母后拆散了多少的姻缘,朕替母亲向你陪罪。”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哽在喉咙口很久了,她早想问出来,又怕伤了他,他是天元皇朝盛业帝嫡妻所生之子,拥有皇子中最高贵的血统,按理说,他是最有资格登上皇帝宝座的天家之子,可惜,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他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注定了东陵江山不能由他执管,如若真交到他手上,也不知道东陵氏辛苦得来的江山会坐拥到几时。
他是一个陌落的帝王,以前有苏后罩着他,现在,苏后死了,他就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云定初除了对他有一份感激之情外,除了便是觉得东陵凤绝这样善良之人不应该落到如此凄惨的结局。
说到此处,他的眼神黯了黯,“云王妃,能否求你一件事?”
“皇上请讲。”
“代我向曹妃求情,让她把母后衣冢带回卞梁,母后离不开卞梁。”
“好。”
见她答应,他也没有回一声好,便缓慢地从雪地上起身,“咱们终究是有缘而无份,如若在母后下旨之前,朕见了你,说不定会拦阻她,也不至于让她闯下今日的大祸。”
这是他留给她最后的语言。
然后,秀挺修长的身形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那黄色衣袍,如油菜花一样金黄,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
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的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
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片茫茫白雪地中,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白茫茫的世界,万里苍穹,凄瑟萧索。
天地间,似乎唯独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肃穆地立在雪地上。
一记‘汪汪汪’的狗叫声绕上耳膜,四处张望,视线最后定在了林子左侧的通口处,一条棕色毛发的狗影正在向她这儿疾奔而来。
她赶紧捡起了一截柴火,深怕又是那群狼犬回来了,嘴巴张开,刚想向百米之外的曹妃求助,然而,当狗犬呼啦啦跑了过来,用嘴刁扯着她的裙裾,不断地在原地转着圈圈,这熟悉的动作让她乍然一惊。
定睛细看,才发现狗儿并不是一身黄色棕毛,黄色中也夹杂着雪白,脖颈上的那条金银的铃铛声清脆悦耳,这铃铛是她亲自为它戴上去的,她怕它找不到回家的路。
“犬犬。”
顿时,眼眶倏地泛红,喉头一滞,急速丢掉了手上的柴木,蹲下身,抚摸着它的额头,将狗儿拥进了怀中。
随北襄王逃往封厥后,当时走的仓促,派人到处都找不到犬犬,索性就放弃了,知道北襄王等人耽搁不起,而犬犬毕竟是牲畜,就算条件艰苦,它应该也能够生存下去。
现在证明了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与犬犬一阵亲昵后,她爱恋地用手指理梳着它身上的毛发,感觉与先前有些不一样了,微微的卷曲,在她身上一阵乱蹭,一层淡淡的黄毛脱落,她才发现那些毛发与刁走苏后的那群狼身上一模一样,也许,犬犬刚才就在那些狼群中。
“犬犬,这么多天你都是与它们在一起?”
狗似乎是通灵性的,冲着她不停地点着头。
“太好了。”
她真的好像亲它啊!在这个世界里,她就只有它这个唯一的亲人!
嗯,不,不对,还有藏梅剑,她此生最好的挚友,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知道吗?犬犬,梅剑来了,改日,咱们去见她。”
犬犬也不知是不是听得懂她的话,不断在她身上蹭,指尖的触感肥硕硕的,她的犬犬长得比原来壮实了。
“今后,不许你再离开我了,再跑,打断你狗腿。”
‘兹兹’,狗儿向咧开了嘴,眯起了细眼,似乎是在向她做鬼脸。
然后,她就看到了它那两排密密的洁白牙齿,在牙齿的左右两角分别生出了几颗尖尖的牙,那牙齿看起来十分的锋利,寒光直闪,那上面还沾染了些许的血渍,从上面还拿下了一根十分细小的绒毛,应该是兔子等小动物的。
“犬犬。”云定初惊得大叫一声,她简直没想到,与这牲畜分别再相聚,它居然变了样子,难道说与狼群生活变会被同化?
不,从它嘴里长出的四颗尖利虎牙,让她知道了,她在现代伺养的这条狗不是一条普通种族的狗,准确地说,它不是狗,而是犬,当年,她太养一只狗,是让熟人托一名警察同志从南菲买回来的。
不管它是狗,还是犬,只要是她亲手带大的,它就是她的犬犬。
长大成了一只狼,可是,她相信,她的这只狗犬一定会乱伤人的,伤了坏人到好,忽然,她就感觉犬犬变成一只狼犬,它自己不会受到伤害,并且,还可以在这个社会里帮助她不被坏人欺负。
真的是太好了。
正当她带着犬犬在雪地上溜达的时候,一名将士还着一拔人马匆匆而来,“属下参见云王妃。”
“有什么事?”
“王贤妃得了不治之症,皇上为她寻遍了世间许多名医,然而,大家都束手无策,曹后娘娘说,还得麻烦你随咱们回一趟卞梁,替王贤妃整治。”
“好,曹妃娘娘呢?”
走出雪地看不到曹媪氏以及她的那群军队的半个影子,将士才告诉她,“曹后娘娘说,大局刚定,王贤妃又生如此重病,她得赶紧返回卞梁,让末将等人护送云王妃入宫。”
“嗯,有笔墨么?”
“没……没有。”将士不知道云定初拿笔墨干什么,天寒地冻,北襄王府又是一片灰烬,他上哪儿去给她找笔墨去?
云定初知道将士很为难,只得说了一句,“罢了,你派人走一趟封厥,告诉北襄王,将燕王的尸体与黛王妃的坟带回去,把他们合葬于封厥。”
“是,属下即刻派人去办。”
“另外。”弯下腰,从雪地上捡起那两件苏后的衣物,红艳艳的牡丹花图案,看起来十分扎眼。
“把这个带走。”
“好。”
就这样,云定初在曹媪氏返回卞梁之后,也跟随着一拔护送她的人马入宫为王贤妃看病。
为王贤妃看病是一个幌子,她本打算在所有的事情结束以后,去一趟卞梁皇宫,好探探皇宫里的真实情况。
没想恰在这个时候,王贤妃就病了,病得真是时候,给了她名正言顺入宫的好借口。
自然犬犬便一直跟随在她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
马车经过两天两夜长途跋涉,快马驾鞭,日夜兼程,终于在两日后抵达卞梁皇城。
刚入宫,华清宫,仍然灯影绰绰,四处明黄的色彩闪动,宽敞明亮,景仍然是原来的景,然而,人却不再是从前的人,转瞬间,已物是人非。
曹媪氏左手托腮,手肘置放在荼案上,似乎正在为某事而愁眉不展,听闻了脚步声,微微侧过脸,当看到入她寝殿而来的女子时,眉宇间的刻痕呼啦一声便舒展开来,“唉呀,定初,哀家还以为你不会来呢,这下好了,王贤妃姐姐有救了,你岂歇息片刻,稍后,随哀家去圣洁偏殿瞧王姐姐去。”
“不用歇息了,娘娘,咱们这就去吧。”
“行。”曹媪氏虽做了太后,可是,她性情豁达,整天都是笑咪咪地,也难怪先皇会喜欢她,真心疼她,看起来她身上充满了阳光与活力,整个人看起来毫无心计,只是,当她在先皇的所有妃嫔中最中胜出后,云定初便知道此女只是一只笑面虎罢了,她的心计与心思,比任何女子都要藏得深。
曹媪氏带着一群宫女嬷嬷太监迅速赶往了圣洁偏殿。
圣洁偏殿位于离华清宫上千米,它算得上是在整座汴梁皇宫的尾处,四处是茂密的林子,林子又深又密,看得出来,这些成排栽种的林子,是刻意让人种植成这样的。
整整齐齐,参天古树,对圣洁殿是一种天然的保护屏障。
圣洁偏殿斜对面,有几处亭院,那亭院便是前朝皇帝唯一留下来的景物。
王贤妃前朝公主,在东陵芷江带兵打入卞梁皇宫时,前朝帝王因不想成为亡国君主在一株古树上上吊自尽身亡,而王贤妃便是他最小的女儿,没人知道她的闺名,自从皇宫被先皇占领以后,便将她囚禁在这圣洁偏殿中,其实,准确地说法,应该是先皇想让她成为他的女人,也将她封了妃,可是,这个前朝公主从来没去养心殿侍过寝,而先皇无数次来到这里乞求见上一面,她总是将门关得死死的,每次都让宫人们传话,说她身子不适,因病体而逢头垢面,怕冲煞龙颜,故而不敢出来与皇上相见,面对顽固的前朝公主,东陵芷江虽倾心于她的美貌,却也不敢贸然行事,她虽是前朝公主,却是一名柔弱的女子,手上无一兵一将,根本不可能再掀起狂浪,也许得不到的才是永久最好的。
东陵芷江只得任由着她居住这寂寥而荒落的偏僻住所,并将这里赐于‘圣洁偏殿’,圣洁二字,也许是指王贤妃终身都带着圣洁的光环吧!
“王姐姐一直居住这里,好多年了,当年,要不是哀家被打入冷宫,她也不可能出这圣洁殿,跑到养心殿去向先皇求情,说要抚养意儿。”
曹媪氏一边对她诉说着往事,一边要守在圣洁偏殿太监们去向贤妃禀报。
红漆门扉打开了,太监尖柔似女子的嗓音从里飘出,“贤妃娘娘有请太后。”
云定初跟随着曹媪氏的步伐走进了那道闪烁着圣洁光辉的大红门扉,圣洁偏殿,听起来似乎应该是一处人间仙境,然而,云定初却感觉,入眼的环境,别说与神仙居住的地方遥隔了十万八千里,它甚至还比不上北襄王府里的豪华。
院子里除了栽种的细竹,便是野菊,菊花还未到盛开的季节,只是长出了簇簇的叶子,叶子绿油油,看起来有些亮刺眼,犬犬跟在她身后,东嗅西嗅,而最让她吃惊不小的,便是院子中央有几尊大佛像,香槽里烧满了钱灰,看得出来,王贤妃是整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东陵芷江那种一代枭雄的人物,才会放心地将自己的爱子东陵凤玉给一个前朝公主抚养长大。
越来越觉得这位前朝公主带着一身传奇的色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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