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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看到殷锒戈的时候,吓了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殷琅戈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倚靠在一只大垃圾桶旁,他半睁着眼睛,呼吸吃力,不远处的路灯光折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那是张异常俊朗的年轻面孔,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看上去明明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但狭长的眼睛透着十足的冷意,给人一张张狂凌厉的感觉,他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孩。
男孩看上去十分瘦小,身上穿着颜色几乎褪尽的蓝衬衫和黑色七分裤,还带着几个颜色突兀的补丁,似乎有些营养不良,露出的两条胳膊和小腿十分细瘦,脚上一双破旧的塑料鞋,肩上斜挎着一只像是手工做的布包,里面装的应该是书,因为布包底下两个角破损的厉害,里面书本的白角已经露了一小截出来。
这个男孩全身的家当比起来,恐怕价值还比不上殷锒戈脚上的半根鞋带。
这一片是坐落在EC市郊区的困户区,这里和EC市繁华区的纸醉金迷形成两方极端,聚集着许多随着EC市的发展而被淘汰以及被EC市的奢华吸引,远赴而来后却不断失意的人,这里到处充斥着贫困不公甚至是犯罪,EC市政府早规划拆迁开发这一带,只是因为集居在这里的民众数量实在太多,拆迁计划这才一拖再拖。
这个男孩一看就是这里的住户。
“喂。”殷锒戈冷着脸,盯着男孩恐吓道,“敢叫人我他妈弄死你,滚!”
男孩害怕了,缩了缩肩膀,但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看着靳南脸上身上的血,许久才如蚊虫般嗡弱的说,“你流血了。”
未过变声期的声音还很青嫩,令人听不出性别,男孩眨着眼睛,蒲扇般的睫毛颤动着,看着既可爱又无害,殷锒戈甚至觉得这是个女孩子。
“滚!”殷锒戈大声道。
男孩哆嗦的一下,慌不迭的转身跑开了,随后靳南试图扶着墙站起来,可努力的半天也没成功。
身上的伤实在太多,即便站起来恐怕也走不了多远,如果再找不到隐藏的地方,迟早会被那些追杀他的人发现。
殷锒戈将自己的衬衫撕成一条条包扎身上的伤,流血过多给他带去的虚弱令他几近昏迷。
这时,巷子深处传来脚步声,殷锒戈警惕的望着黑色的巷深处,喝声道,“谁!”
只见巷子深处,刚才那个离开的男孩顺着墙小心翼翼的走来,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如只绵软无害的小动物似的无辜无害。
“又是你?”殷锒戈不耐烦的看着他。
“大人们说今天夜里有雨。”也许是天性胆懦,男孩的声音诺诺顿顿,像蚊虫一般,“你受那么重的伤,如果再淋一夜雨会没命的,要不到我家来住一夜吧,我就一个人住,我可以帮你包扎的。”
殷锒戈一脸狐疑的看着男孩,男孩虽然看上去脏兮兮的,但两只眼睛却出奇的清澈。
这时,两滴雨打在了殷锒戈的手背上。
殷锒戈朝男孩招了招手,毫不客气的使唤,“过来,把我扶起来。”
男孩迅速跑到殷锒戈跟前将他搀扶起来,男孩相对殷锒戈来说实在太矮,殷锒戈几乎是把他当拐杖支撑着身体。
走了不到十分钟的路,便来到了男孩的住处。
男孩的住处实在简陋,如果不细看殷锒戈还以为这是个破棚搭建的临时住所,挤在两幢平房中间的小屋,占地面积不过十来平米。
推开吱呀的门,里面的景象也一览无遗,一张床,一张紧贴着床的柜子,除此之后都是一些像是拾破烂捡来的纸盒塑料瓶。
殷锒戈坐在那张床上,听着床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声音都有种床随时会塌的感觉,男孩从柜子抽屉里拿出一卷纱布和半瓶消毒水,似乎感觉到了殷锒戈对自己小屋的嫌弃,低声道,“这都是干净的,能用。”
“小鬼,你为什么救我?”殷锒戈突然问,“就不怕我是坏人?”
男孩眨了眨眼睛,很认真的摇摇头,“不会的,这个地方坏人一般都不会受伤,受伤的大多数都是好人。”
殷锒戈突然笑了起来,他伸手捏着男孩的脸颊,脸几乎凑到男孩眼前,“你还真是蠢的可爱啊,不错不错,我喜欢,哈哈哈....”
男孩根本没听清眼前这个大哥哥到底说了什么,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会靠自己那么近,也从来没人会说,喜欢。
孤独寒冷的小天地陡然间照进一束光,男孩低下头,手指紧紧的攥着衣角搓着,下嘴唇都快咬紫了才压制下心头突然涌起的涩痛感。
“我...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殷锒戈脱下长裤和衬衫,露出大腿和肩膀血淋淋的伤口,男孩看到伤口的一瞬间着实吓得不轻。
“还是我自己来吧。”殷锒戈说完,卸下手腕上的表递给男孩,“你去把我这块表给当了,然后替我买几盒消炎药和....算了,你给张纸给我,我写给你,你到药房按纸上的帮我就是了。”
男孩连忙从自己作业本上撕下一角,然后从外面打了盆清水给殷锒戈,最后攥着纸条和殷锒戈的那只表跑了出去。
殷锒戈清洗完身上的血迹,此时男孩还没回来,而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想起男孩那枯杆似的瘦弱身形,殷锒戈不禁担心起来。
过了近半小时,男孩满身湿透的推门而入,他气喘吁吁的将装药的袋子给靳烽,手里紧攥的那一沓钞票递到靳烽眼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好...好多钱,真的..好...好多钱。”
殷锒戈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钱上,他看着男孩满身雨水的狼狈模样,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你蠢啊,手里拿着钱还不知道给自己买把伞?”
“这...这是你的钱,我不能随便用的。”
“你....”看着男孩一本正经的眼神,殷锒戈只好把话训斥的话憋回来,他接过男孩手中的钱随便清点了一下,最后不知是哭是笑。
六万多的表,居然只当了两千多。
殷锒戈最后也没有说什么,处理完伤口,他倚在床上看着男孩。
男孩已经换了身衣服,依旧是带着几个补丁,已经十分褪色的衣裤,他坐在床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小心翼翼的瞅着倚在床上的殷锒戈,那眼神十分柔软无害,一瞬间竟让殷锒戈想到“绵羊”这种小牲口。
“你多大啊。”殷锒戈一直胳膊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样子十分随意,“看着挺小啊。”
男孩低声道,“已经九岁了。”
“可你这发育的跟六七岁似的,你家人呢?”
男孩低头揉着毛巾,没有说话,殷锒戈看着他黯淡的侧脸,总觉得下一秒这孩子会哭出来一样,虽然没有得到回复,不过殷锒戈心里已猜出七八,这个地带有不少孤儿,幸运的会被收养,不幸的只能自求暖饱,被饿死街头的也有过。
这孩子十有八.九是被遗弃的孤儿。
殷锒戈此时很疲惫,只想好好休息一晚回复精力,便也没有和男孩聊下去,望着这狭小的空间,和这还不够他身长的小床,想了想,他朝男孩招了招手,“我现在想好好休息一下,你要不睡我边上?这毕竟是你的地盘,总不至于让你睡地上吧。”
男孩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身上有伤,我睡觉不安分会踢到你伤口的,我把地上打扫一下铺几张袋子就可以躺下的,你先睡吧,我还写一会儿作业呢。”
殷锒戈耸了耸肩,“好吧,随你的便。”
说着,殷锒戈躺了下来,他已经连续几天没睡好觉了,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冷硬的床板咯的他全身难受,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男孩还趴在桌上写着作业。
男孩的脸歪着头,脸贴的作业本很近,神态极为认真,捏着一只食指长的铅笔一笔一画的写着。
殷锒戈注视着男孩稚嫩的侧脸,两只眼睛的睫毛如细密可爱,像两把小蒲扇一样,殷锒戈手撑着头,饶有兴致的偷窥着男孩脸上的那一小片安宁,心顿时变的柔软无比。
“喂,还不睡啊。”
殷锒戈懒懒出声,男孩被吓了一跳,他转头看着殷锒戈,眨了眨眼睛很小声的问,“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灯开着刺眼睛。”殷锒戈此时只想让男孩放下手中的笔,“来吧小同学,睡我旁边。”
男孩犹豫了几秒,放下手中的笔,“不了,我还是.....”
“让你过来睡就过来睡。”殷锒戈笑道,“放心,就你小身板伤不到我的。”
男孩犹犹豫豫的爬上床,殷锒戈突然伸手将他一把拉在自己身旁,一侧着身抱着男孩,笑道,“这样就不挤了。”
从被殷锒戈抱进怀里,男孩的身体就僵的跟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脸也突然涨的通红。
殷锒戈看他局促紧张的模样心觉得好笑,“你该不会是女孩吧,脸皮这么薄。”
男孩的身体紧贴着殷锒戈的胸口,脸几乎缩进脖子里,快速摇摇头后他将瘦弱的身体又朝殷锒戈怀里微微靠了靠。
这种如饥寒交迫的人想抓住一丝温暖的动作不经意间刺着了殷锒戈的脑神经,殷锒戈伸手抚摸着男孩的头发,过了约一分钟,只听到怀里的男孩呢喃着说,“我妈妈以前也会这样抱着我....”
殷锒戈下意识的问,“那她人呢?”
男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她让我在这里等她,她说她很快就回来了。”
“是吗?她去工作了吗”知道这孩子不是孤身一人住在这里,殷锒戈突然松了口气,笑着问道,“你等多久了?”
“两年了。”
殷锒戈的手僵停在男孩的头发上,然后只听男孩低声说,“他们都说我妈妈不会回来了....可我觉得只要我妈妈赚到钱了,她就一定会回来接我。”
殷锒戈神色复杂,没有再说话,他拍了拍男孩的背,“睡吧。”
接下来的几天,殷锒戈就在男孩这里养伤,男孩用殷锒戈给他的那只表换来的钱每天帮殷锒戈买药买吃的,同时也在殷锒戈的要求下,给自己的小屋添置了不少新东西,例如他一直都买不起的电风扇,例如他一直都很想要的新书包....
这几日,殷锒戈对男孩已是刮目相看,他难以想象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孩子能将自己的生活打理的如此规整有条。
每早六七点,男孩都会跑到不远处的早餐店做近一个小时的帮工,获得的酬劳是几个包子,晚上会到一家餐厅帮忙洗近两个小时的盘子,获得的,也不过是一顿晚饭,有时洗的盘子量多了,老板娘会额外给他五六块钱。
而所谓的上学,不过是偷摸着在一个小平房外听里面的老师讲课。
平房内几十个孩子聚集一堂,用的都是较为简陋的桌椅设备,这是这里的居民自己集资请来老师私立课堂,请来的这位老师性情温厚,即便知道窗外有一免费偷学的孩子一直以来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男孩嘴里获知这些,殷难只觉得不可思议,他难以想象这个看上去营养不良,弱不禁风的孩子就这样独自生活了两年,他此刻突然担心这孩子活不多久就有可能被累死了。
其实更让殷锒戈比较惊讶的是男孩温和如水,善良纯真的性子,他没有因为困顿的生活而成为这一片存在多数的,只知道偷抢食物的流氓,也没有可怜巴巴的坐在路边等待路人的施舍,然后这样窘困的生活下,居然还会帮助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路人。
男孩已经几天没去上学了,因为殷锒戈义不容辞的做起了他的老师,其实也是殷锒戈自己打发时间,他需要这个小地方暂时隐藏几天躲避追杀,没有任何电子娱乐设备,他就只好逗弄身边这只小绵羊。
殷锒戈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名字,然后让男孩也写他自己的名字。男孩捏着笔,在殷锒戈名字的旁边,一笔一画,十分认真的写了两个字,温洋。
只看这个名字,殷锒戈便感觉一阵温和的轻风扑面吹来,舒适清凉的感觉从胸腔弥漫至四肢百骸。
原来真有人如其名这一说法。
“还真是只羊。”殷锒戈哈哈大笑,拾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圈,正将两人的名字框在里面,然后笔尖点了点白纸,“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大哥了,来,叫一声哥哥听听。”
温洋傻懵懵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最后似乎明白过来什么,眼圈开始泛红了。
殷锒戈揉着温洋的头发,笑道,“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保证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温洋抬手抹着眼睛,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链一样往下掉,抽抽噎噎的叫着,“哥哥...”
殷锒戈将温洋的小身板拉到自己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等我把家里那些事搞定了,我就回来找你。”
温洋突然仰起头,抽泣着说,“你..你要走?”
殷锒戈笑笑,“我也不能一直赖这啊。”
温洋哽咽着道,“没关系的,你可以一直在这里的,我...我以后可以努力赚钱的,不要走好不好...”
殷锒戈拍了拍温洋的肩膀,“我又不是不回来,最多一个月我就让人来这接你,你就在这等我,咱们很快就能见面,别哭了别哭了,明明活的那么努力,怎么这么容易就哭鼻子了。”
殷锒戈帮温洋擦着眼泪,但却越擦越多,温洋最后一把抱住殷锒戈的腰,瘦弱的双肩不停抽动着,“我妈妈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她再也没回来....我不想一个人,一个人真的好难受....你带着我吧,我可以给你洗衣做饭,我什么都会做的...不会我也可以学...”
温洋此时才表现出一个九岁孩子应有的脆弱和无助,在与殷锒戈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小小世界的孤独被全部驱散,如果殷锒戈离开,那种孤单一人的绝望无疑将再次占据他的世界。
温洋的话令殷锒戈心疼的难以呼吸,他很轻的说,“温洋,听哥的话好不好。”
怀里的温洋抽泣的好一会儿,最后抿着唇,目光黯然的点了点头。
殷锒戈知道温洋心中的担忧,但他实在没勇气稍上温洋跟他一起走,此时他还处于生死攸关的状态,带上温洋,最坏的结果可能是连累他跟自己一起死。
第二天,殷锒戈卸下了手腕上的链子给温洋,让他拿去卖掉。
这笔钱,足够他在这里衣食无忧的撑到自己回来找他。
温洋拿着链子,没精打采的离开了。
过了不到十分钟,温洋一脸惊慌的推门而入,“好多人在找你...真的好多人!”
殷锒戈脸色一变,“是什么样人?”
“他们全部穿着黑衣服,最前面的那个男的脸上有一道疤,看上去好凶的,他们拿着你的照片,看到人就问,还进门搜人家,问我时我假装不知道,然后就跑回来告诉你了。”
“完了。”殷锒戈心一下子沉入谷底,“那群王八蛋怎么知道我在这。”
殷锒戈看着这狭小的空间,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此时出去就是送死,可在这里也不过是等死。
“妈的!”殷锒戈破骂一声,抄起桌上的水果刀藏袖子里,狠着脸自言自语道,“要是被发现就跟他们拼了,死前怎么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们是来害你的吗?”温洋一脸恐惧。
殷锒戈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该来的还是躲不掉,“是,那天要不是我跑的块,你捡回来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殷锒戈在温洋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苦笑道,“别跟人说你是我弟弟,会连累你的,对不起啊温洋,给不了你好日子过了。”
说着,殷锒戈转身准备离开,温洋突然伸手拽住他,“出去会没命的,哥哥你躲这。”
温洋迅速推开床头的一张柜子,在殷锒戈惊愕的视线下掀开了露出的一块沾满了灰尘的木板。
“这个地方很久以前是一家餐馆,地窖的位置正好在我这个屋子里,你躲这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殷锒戈已经来不及去感叹老天爷对他的庇护,二话不说迅速钻进那个地窖中。
“你别出声,等他们走了我叫你。”温洋说完,刚准备盖上木板,殷锒戈突然又露出脑袋,绝境逢生令他此时兴奋不已,他双手捧住男孩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兴奋道,“以后老子就娶你做老婆,跟你生一堆孩子。”
温洋一下子涨红了脸,气急败坏的说了句“你不要脸”,然后迅速摁下手中的木板。
将柜子迅速恢复原位,温洋准备出门看看外面的人走了没有,刚准备打开门,门被外面的一股巨力踹开了。
温洋一下子被门撞的摔在了地上。
一群人进了门,不一会儿,狭小的屋子内挤满了乌泱泱的一群黑衣男人。
温洋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一脸紧张的看着眼前一群大叔,为首的疤脸男摘下墨镜,望着眼前的小不点,冷声道,“我记得刚才问过你了,你说不知道。”
温洋颤抖的点了点头。
这时,一名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从疤脸男身后走了出来,拍着大腿啧啧道,“小洋啊,你怎么会不认识呢,前晚你不带他一起到我店里吃饭的吗?忘了吗,就那个帅帅的小伙子,他不跟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吗?”
温洋更加害怕了。
眼前这个妇女他认识,前晚他带着殷锒戈在她家的餐馆里吃了两碗面,当时这个女人还随口夸了句殷锒戈,说他是这一片她见的长的最俊的小伙子。
温洋头低的下巴几乎贴着胸脯,双手攥着衣角一句话也不说。
疤脸男从钱包里抽出两张钞票给那妇女,那妇女兴冲冲的接过钱,激动道,“这一片我特别熟悉,您下次要还想找什么人,我一定...”
疤脸男不等女人说完,直接让手下将这女人赶了出去。
吱呀呀的木板门被疤脸的手下哐当一声关上,周围骤然安静的可怕。
黑洞洞的地窖里,突然有无数黑暗的恐惧朝殷锒戈涌来,殷锒戈只觉得自己掌心都在冒着冷汗,心跳更是不受控制的加快,他不知道上面那个瘦弱的男孩会不会将自己此时的藏处说出来....
如果说,他会死,可如果不说,那些丧心病狂的暴徒又会如何对待温洋....
无论怎样的结果,殷锒戈都不敢去想像...
疤脸男走到在温洋跟前,弯下腰,很温柔的抚摸着温洋的头发,轻笑着问,“小朋友,告诉叔叔,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在哪?”
疤脸的抚摸令温洋毛骨悚然,声音都在打着颤,“我...我不认识....”
这时,正在翻着房间的疤脸男手下发现了床头墙上贴的写着殷锒戈和温洋名字的纸,立刻撕下递给疤脸男。
疤脸看着纸上用圈划起来的两个名字,微微皱眉,“你叫温洋?“
“嗯。”温洋颤抖着回答。
“除你名字之外的这个人在哪?”疤脸指着纸上殷锒戈的名字,脸上已无任何笑意,“小朋友,叔叔再问一遍,殷锒戈在哪?如果你告诉叔叔,叔叔不但不伤害你,还会.....”说着,疤脸南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还会把这些送给你,嗯?”
温洋抿着嘴,什么话也没说。
啪的一声,温洋突然被疤脸男一巴掌打在脸上,整个人摔在了一旁。
那响亮的巴掌肉的声音似乎比场景还要让人觉得粗暴,听到声音时,殷锒戈只觉得的自己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下一秒他下意识的抬手去推那块木板,可伸出手还未触及到木板便缩了回去。
他不能出去!出去了就是死!
他还有很多是要做!怎么可以就这么简单的死在这里!
再忍忍!
再忍忍就好!
温洋捂着暴起五指红痕的脸,狼狈的爬起后后退几步,两只眼睛已经盈满泪水,但依旧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疤脸男似乎失去耐心了,他转身命令两个手下出去继续找,随之大步上前一把掐住温洋的脖子,像提只毫无抵抗力的小动物一样将温洋提的两脚离地。
“我他妈问你人在哪!?”疤脸南怒吼着,“不说我掐死你!”
温洋拼命的踢动两条腿,脸色因窒息而逐渐发紫,快要翻白眼的时候疤脸男才松手,温洋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咳嗽着,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阳哭着,眼泪汹涌而下,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
听到温洋的哭声,殷锒戈突然觉得心口钻心的疼,他双手抓着头发,脑中尽是温洋无助的模样。
可是...
可是他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那块木板....
“妈的!”疤脸破骂一声,直接拿出随身带的刀子。
温洋看着那明晃晃的刀,脸一下子惨白,他哆哆嗦嗦的后退,最后似乎被吓疯了,撒起腿就往外跑,结果被疤脸一耳光打了回去。
疤脸男的一个手下上去就把温洋摁在地上,温洋嚎啕大哭。
疤脸男直接将刀尖隔着衬衣抵在温洋的身体上,阴森森的说,“最后问一遍,人在哪?”
温洋就像突然落在旱地上的鱼,疯狂的挣扎着身体,极度的恐惧令他不断哭喊着,“叔叔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温洋绝望的求饶声,如柄巨斧劈开了殷锒戈自以为一直坚悍的心脏,恍有流不尽的毒液在血管内疯狂流动,五脏六腑,在这一刻被腐蚀的破烂不堪。
殷锒戈站立不稳,最后顺着一面墙缓缓坐在了地上,他用尽全身力气捂着耳朵,可温洋的哭喊声依旧能刺穿他的耳膜,直击大脑!
“啊!!”温洋的哭声陡然尖锐起来,疯狂踢动的双腿无意间踹到了那只柜子,发出咚咚的响声,“哥!啊!!哥哥!”
殷男两眼充满血丝,他瞪大眼睛,几近崩溃的看着那块透着一丝光亮的木板,此时此刻,仿佛有无数把钢锯在疯狂的切割着他的脑神经,他泪流满面的跪了下去,最后将头狠狠的撞在了地上。
“对不起....”殷锒戈十指抓着地面,哽咽着,“对不起...温洋...对不起....”
原谅我...
我是个懦夫....
时间被一点点的拉长,殷锒戈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垂着头倚在墙边,身体还在无意识的打着颤,整个身体像被抽去了灵魂一样。
上面已经安静了下来,但似乎有人在守株待兔,偶尔传来两三个人的谈话声,但再没有温洋的声音。
到了半夜,疤脸男才带着所有人离开。
殷男感觉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但耳边似乎还有温洋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恍恍惚惚的站了起来,最后从地窖中爬了出去。
狭小的空间内,除了地上那一滩血和本有的静态摆设,什么都没有。
温洋,也不见了。
殷锒戈看着地上殷红的血迹,脑内一片空白,最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身体失力似的垂下,双手直接摁在那一摊血迹上。
血迹的旁边落着那张写着他和温洋名字的纸,纸张已经有一半被血染红,那个圆圈里“温洋”二字几乎被红色的血迹淹没。
殷锒戈望着纸上温洋的名字,沉涩的眼眶几乎酸裂,他将那张纸紧紧的攥在手心,终于崩溃似的哭了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那么懦弱胆怯的人。
从懂事开始,就跟着自己义父见识到足够多黑暗的殷锒戈,一直觉得自己比任何同龄甚至一些年长的人都要有胆魄有担当,可到今天他才发现,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面对温洋撕心裂肺的痛哭,他只能跟只老鼠似的躲在地窖里瑟瑟发抖。
而不过九岁的温洋,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殷锒戈知道,无论他这辈子站的多高,这一天将永远化成他心底的一片黑暗契入骨髓,在未来,在死前的每个日日夜夜,都将如影随形。
《楔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