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第190章 执手誓 悲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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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之大,可我有孕的消息倒在一夜间传开,闹的整个王宫沸沸扬扬,皆称王后有孕,诸位妃嫔讨好的模样还备着珍贵的养胎补药送我安胎。就连一向对我颇有微词的华太后也来探视我,手中还执着一枚金锁,说是送给我腹中未出世的孩子。
我满怀感恩的接下金锁后,华太后便露出风华绝代的笑意抚了抚鬓角:“王后你蒙得鸢儿专宠两年,总算是怀上皇家骨肉。正好,怀胎十月你身子不便侍寝,便多给些机会于其他妃嫔。”
听着华太后在此时驳了我的脸面,心中暗自生怒。却用含笑的目光扫了眼在座看好戏的妃嫔,何时竟如此胆大,敢在我面前露出这般表情?仗着华太后在?还是以为我怀胎十月不能侍寝便会失宠?
“母妃所言极是,但侍寝之事并不是儿臣能过问的,是由王上自己决定。”
“鸢儿那头自有哀家说服,未央你现在最大的责任就是保护好龙种,早日为皇室诞下龙子。”
“儿臣遵命。”
待华太后与众妃离去后,我撑着妆台,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紫衣见我异样,忙上前:“娘娘,您保重身子……”
“够了!”长袖一拂,妆台上珠翠琳琅尽数被我扫在金砖铺成的地面,煖炉熏得内殿和暖如春,暗香萦绕如缕。
紫衣立刻跪下:“娘娘息怒。”
紧紧握拳,望着镜中那张脸,不再是眸中带冷,唇边带笑,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而是目含伤痛,容含怒气,不堪一击。
辕慕雪,你到底怎么了,短短数言而已,你就失了方寸吗?
我相信夜鸢,我信他。
用力吐纳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霍然转身,抬手一掠鬓发,挺直了后背看着诸位妃嫔送来的补品。
“这些东西,全都仍了。”
“是。”
“以后我的药与膳食,绝不许经他人之手。”忽然间我仿佛闻到殿内有一股隐隐的香气,不像是熏炉里的香。
我在桌案上摆放的补品中走了一圈,目光直射向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镯,将其把玩于手心:“这个玉镯是谁送来的?”
紫衣看了眼,便答:“是卿嫔送来的。”
“卿嫔?”我冷笑,将玉镯递给紫衣:“拿去交给王上。”
紫衣疑惑的接过,仔细打量片刻后,觉得没什么异样,正想询问,却闻一阵隐隐的香气由镯内传来。
看她此番疑惑的表情,我问:“知道镯子里放了什么香吗?”
她摇头。
“麝香。”伴随着轻哼,我笑了,如此愚拙的办法卿嫔竟敢在我面前卖弄,她不知我自幼便陪在莫攸然身边,在药堆里打滚,区区麝香之味也想瞒过我。
她这番愚蠢的行为想必是为我草率处置她小产之事而怀恨在心,若是其它事我可能会手下留情,但是她要谋害我的孩子,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紫衣的手一抖,怔怔地看着玉镯,眼中满是震惊。
·
当夜兰香阁便传出一个消息,卿嫔蓄意谋害龙子,王上赐缢。
近来我听说一个消息,凌太师似乎有意与之交好,多次携二女凌玉拜访楚寰府邸。朝野群臣纷纷议论着两家即将结亲之事,颇有人巴结讨好。
我却暗叫糟糕,当即便召见了楚寰于雪鸢殿。
楚寰踏入内室,挺拔的身形被直射而来的阳光照耀,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晖。他低着头,就像被积雪压弯了的修竹。
“近来你与凌太师走的很近?”与楚寰说话,我从不拐弯抹角,直插主题。
“他常携爱女前来拜访。”声音低低的,清冽的目光低垂,神色淡淡。
“楚寰,你……”我欲言又止,侧首看着龙涎沉香屑的馥郁香气,缥缈萦绕而起,将整个大殿笼罩。
“臣知道王后想说什么,可臣若与凌太师交好,定能联手铲除范上卿,而你的地位便能更加稳固。”他冷声接下我未完的话。
猝然抬头,看着他眼睛里的野心,我冷道:“你想做下一个莫攸然吗?”
楚寰也仰头,直勾勾的迎视我冷然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为了夜鸢,你会除掉我?”
在心底冷冷抽了一口气,满腹劝谏的话顿时无法脱口而出,手轻轻抚上我的小腹,才咬着牙吐出一个字:“会。”
他挺拔的身躯微微一怔,眸中含着一抹复杂的神色,里面仿佛藏了太多太多秘密,我看不透。
“至始至终,从未想过做下一个莫攸然。臣会与凌太师保持距离,但也请王后明白,您腹中之子可以是福,也可以是祸。而楚寰能做的,只是保全自己的地位,有一日在沙场上与壁天裔正面交锋,更会保全自己的地位,作为王后朝廷的支柱。”说罢,他恭敬的朝我深深拜了下去,那一拜,何其坚忍,“但愿王上能如你这般,坚定不移。臣,告退”
犹如来般,无声无息的扬长而去,他那绛紫朝服在白晃晃的阳光照耀下,灿然生辉。
·
庭中遍植姹紫嫣红的月季花,开得别样妖艳,浮动在午后微风里的花香似能醉人。
“但愿王上能如你这般,坚定不移……”
我慵懒的倚靠在贵妃椅上回想着楚寰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像是随意丢下的一句不足轻重的话,却又像是箴言谶语的提醒。
冰凌揉在我额头上的手指时轻时重,将我整日来的疲累全数揉去。忽传一阵裙裾的窸窣声,苦涩的药汁味扑入鼻间,我微微蹙眉,将微眯着的眼阖上。
只觉苦味逼近,紫衣笑道:“娘娘您就别装睡了,该喝药了。”
睁开眼,我厌恶的瞅了眼那完黑乎乎的药汁,起身,覆盖在身的宫锦披帛滑落在地,冰凌弯腰去拾。
“王上知道娘娘怕苦,特地命奴婢准备了蜜枣。”说罢便将一小包蜜枣敞开,摆放在桌案上,示意我乖乖喝下药。
冰凌捡起披帛,小心的将它重新覆盖在我身上:“也不知李御医安的什么心,明知娘娘怕苦,安胎药竟弄的这样苦的难以下咽,难怪娘娘每日最怕的就是喝药的时辰。”
“李御医可是王上的专属御医,当然是捡着最好的补药给娘娘安胎,俗话不是说良药苦口吗?娘娘您为了这龙种,就委屈几个月吧。”紫衣用勺在滚烫的药汁内搅了搅,置于嘴边吹了吹,便朝我递了过来。
我伸手欲接过,可闻到那苦味,硬生生将伸到半空的手给收了回来,脾气涌现:“我不喝。”
“娘娘……”紫衣无奈的叹了口气,正欲苦口婆心的劝我,突然一声:王上驾到,紫衣与冰凌纷纷跪倒,我也起身相迎。
他身着金章华绶的龙袍,衣角绣着腾跃云霄的金龙。他的目光炯炯逼人,赫然不可直视。
“又不听话了。”朗朗之声传来,薄削唇边犹带笑意。
我蹙眉沉吟,一时也不知该回些什么,犹自站在原地。他修长的指抚上我的眉心,为我抚平那浅浅的哀愁。低头凝望我良久,一手揽过我的肩,另一手接过紫衣手中那依旧散热的药,“乖,将药喝了。”
“太苦了。”我撇了撇嘴,向后缩了缩。
“哪有你这样怕喝药的。”语声低沉沙哑,隐有宠溺。
“以前我生病莫攸然就从不让我喝药……”声音凝在口中,方知自己说错了话。
夜鸢没有怒,反倒是彻底怔住,复杂的目光直迫我的眸子,唇微微蠕动,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
看着异样的他,只觉是因我突然提起莫攸然而起,忙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笑着从他手中接过药,一仰头便将苦涩的药饮尽,口中那浓郁的苦令我拧眉,这药真是一日比一日要苦。
夜鸢仍旧看着我,满目的复杂转化为疼惜:“能与我说说莫攸然吗?”
我一愣,诧异地看着他。而他,正目不转睛的等着我说。
“莫攸然,曾是我仰慕的人,在我心中他是神。”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表现的平静,却还是掩不住哀伤。
“可你却帮朕对付他?”指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语调暗哑,藏着挣扎的情绪。
“我与莫攸然的恩情那都是过去式了,而你,是我的丈夫,我怎容他人威胁你。”我才说完,他的吻便已覆下,挺拔的身躯与我相贴。
冰凌与紫衣早已识趣的退下,空空的大殿上独留下我们微微的喘息声。
我脸颊一热,勾住他的颈项,回应他温柔的吻。
他的手由我锦袍底下滑入,抚过小腹缓缓移至胸前,掌心的温度与灼热使我顿时酥软。
“别闹……”喘息微急,微微推开他几分。
他的唇轻轻掠过我的颈项,一路上移,含住我的耳垂,双手仍不老实的在我胸前抚摸着。目光幽深炙热,眼底浮动着****的迷离。
“不行,会伤到孩子的……”我的头微微后仰,欲避开他的吻,他却紧迫不放。
“朕会小心的……”
脸颊微红,想到他当初所言:从今日起,朕只有辕慕雪一个女人。
我有孕这一个月来,他真的未再召幸任何妃嫔,时常在御书房内就寝。偶尔留宿雪鸢宫,夜夜拥我入睡。
盯着他的眼睛,我含着笑,低声说:“那,你要轻点。”
脚底一空,他已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帏。
轻纱如雾般泻下,雪帛素锦,软帐轻舞,春色旖旎。
·
腊月初,我的小腹微微隆起,怕冷的我终日待在雪鸢宫不曾出去,王上还下令我可以免去每日向太后的请安。
我对饮食也愈发的注意,一切东西都是由紫衣亲自着手准备,就连冰凌我都不大相信。或许是我太过于小心,整个雪鸢宫都有些人心惶惶。
常听说有孕的女人脾气反复无常,曾经很奇怪为何会反复,现在我终于不奇怪了,因为如今的我,脾气正是躁动火爆,更反复。
而朝廷中的事我已无暇顾忌,也不想过问,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生下与夜鸢的孩子。更因为我信任楚寰,他亲口说自己决不会做下一个莫攸然,所以我信他,把朝中一切事都交给他。
而后宫妃嫔争宠之事更不用我操心,自我有孕以来,夜鸢从未临幸任何妃嫔,这三夫人九嫔等同虚设,她们想争也争不出个头来。
含着淡淡的笑意,抚上隆起的小腹,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成长,是我与夜鸢的孩子。
可笑意才达脸上,小腹间传来轻微疼痛,我蹙了眉,正想唤紫衣进来。小腹却是沉沉的往下坠,猛地一阵抽搐如蛇一般蔓延开。我死死捂着疼痛的小腹,双腿一软,便摔在地上。
腹中仿佛有一双尖锐的爪子在里面翻搅着,一丝一丝将我腹中的余温剥去,一抹温热由下体汩汩而出。那瞬间,我的眼中像蒙了一层水雾,什么都已瞧不清,看不见。
门被人推开,紫衣一声尖叫,慌张的跪在我身边大喊着:“来人啊……来人,快请御医,请王上……”
雪鸢宫顿时像是炸开了锅,里里外外的奴才冲进寝宫,却是手足无措,呆呆的凝视着我。
“娘娘,您要撑住……要撑住。”紫衣的泪水沿着脸颊滚落,哭的好不伤心。
冰凌却是傻傻的站在我跟前,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凝望着的下身,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在我失去只觉前,一双手臂紧紧将我拥住,他的表情愤怒而急切,满屋的奴才便纷纷跪倒。
我颤抖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那渐渐模糊的脸,哽咽的说:“对不起……慕雪,又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辕沐锦,大哥,壁天裔,莫攸然,楚寰。他们都在呼唤着我的名字,朝我伸出手,我只能迷茫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的掌心,挣扎与疼痛纠缠着我的心,辗转不得脱身。
费了极大的气力才睁开眼,漫天的帷帐,琉璃杯,琥珀盏,金玉盘。
我侧首对上一双眼瞳,里面有深深的痛惜与哀伤,他负手立在我面前,影子投在汉玉蟠龙的地面,长长阴影似将一切笼罩。
四目相对,一切已是无言,我们之间的哀伤渲染着满殿。
“孩子,是否……”后面的声音隐遁在唇中,我的手抚上平平的小腹,那里面曾有我最珍爱的宝贝,却在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御医的脸上满是哀痛,猛然跪地:“王后节哀。”
王后节哀。
这四个字引得我一声冷笑。
我猛然由床上翻坐而起,所有人都紧张的瞧着我,怕什么?怕我会做傻事吗?
冰冷的目光扫过始终垂首的李御医,我一字一句地问:“是什么导致我小产?”
李御医惋惜的叹了声,毕恭毕敬的回道:“娘娘身子虚弱,并不适宜怀孕,所以……”
我嗤鼻:“虚弱?当初你怎未说过我身子虚弱?”
“娘娘可记得当初您有过一次身孕,却因一碗藏红花的药而流产?也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李御医说的极为有理,可他越说的这样堂皇,我却越是不信,我不信这个孩子是自行流产,我不信。
“李御医,你可知欺瞒王上是何罪?”我的步步紧逼,引得李御医猛然跪倒,连连道:“娘娘,臣说的句句属实,张御医,陈御医也为您诊过脉象,您确实是身子虚弱……”
“够了,我不信!”我徒然激动而起,要冲出去,脚底却是一软,夜鸢一把上前将我紧紧护在怀中。
“未央,孩子我们会再有的。”他的眼底是无尽的疼惜,话语绞着难以言语的楚痛。
“再有?再有?”我无声的笑着,泪水随着我的声音滚落,灼伤了我的脸颊,伤了心。“你没听这群御医说,我身子虚……哈哈!怀再多的孩子又如何,终究是要我一次又一次的承受丧子之痛。上天你剥夺了我的一切,为何连我的孩子也要剥夺,你于心何忍?”
看着近乎于疯狂的我,他狠狠拥着我,似要将我揉入骨髓。眼眶隐有鲜红的血丝,神情近乎苍茫与绝望。
“未央!朕要的只是你,有没有孩子,朕不在乎,你不懂吗?朕要的只是你。”他的声音很高,来回响彻在大殿,似要向所有人宣告,孩子有否,他对我的情永远不会变。
我的尖锐与疯狂皆因他这句话蓦然平静,狠狠抓着他胸前的襟裳,不管不顾的大声哭着。此刻我不再是王后,只是一个痛失孩子的母亲,仅此而已。
夜鸢抱着我,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任我的泪水将他的龙袍染湿。
有他在我身边,我会坚强下去,不会孤单,即使,我不能再有孩子。
哭累了,我便在他怀中睡去,那一觉睡的很沉,直到次日申时才醒来。而夜鸢仍旧拥着我,双眼却已是紧闭,满脸的倦容,发青的胡渣更显憔悴。
我仰着头,深深的凝望着他的脸,一个帝王,能待我如此,还有何不满足呢?
丧子之痛,不止我,他也与我承受同样的伤痛。
也许是辕慕雪太坏,所以遭到报应了。
颤抖着抚上他的脸,眼,最后落至他的唇。
沉睡中的他一动,缓缓睁开眼,见我醒来,他冲我一笑:“你终于醒了。”
我问:“陪我很久了吗?”
他僵硬着身子拥着我坐了起来,满脸的疲累,却歉意地瞅着我:“竟睡着了。”
“没去上早朝吗?”
“你的身边需要我。”
“不要为了我,耽误了朝政。”从他怀中挣脱,随便踏了丝履便下榻,为他取来龙袍,伺候他穿上。
他任我为他着衣,目光紧紧盯我不放。“慕雪,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手上的动作未停,依旧细心的为他着衣。
“朕,没有保护好孩子。”
“不关你的事,是我身子弱。”掩去心酸,为他穿好衣袍,便推着他:“两日未处理朝政,奏折肯定堆积如山了,快去吧。”
他顺着我的力道后退几步,目光紧紧锁在我脸上,欲言又止。须臾,他才搂着我的肩,轻柔一吻于我眼眸之上:“好好歇息,朕处理完要事便来陪你。”
我点点头,目送他明黄色的身影渐渐离去,直至消失不见我才收回视线。
蓦然转身,冷着声唤着:“紫衣,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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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檐金阑,殿阁玲珑,流光烁烁,入夜灯影与点点星辉参差相映。
我凌厉的目光直逼伏跪在地的冰凌与紫衣,她们也不知是何事,故而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等着我发话。
“紫衣,冰凌,你们将昨日本宫用过的膳食菜名与御膳师傅的名单全部写出来。”
殿下一阵沉默,冰凌疑惑的问:“娘娘这是?”
“本宫要彻查御膳房。”我的声音很是坚定,因为我不信,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娘娘您这是何苦?”紫衣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心痛,“李御医以及张御医,陈御医都为您诊过脉,是您身子虚弱所致。”
“勿须多言,照本宫的话去做。”我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赶紧办。
“奴婢知道您丧子很心痛,可一向冷静的您为何偏偏在此时想不开呢?您若彻查御膳房,只会搞的人心惶惶,太后又该责难您了。”她无视我的怒气,仍旧劝着我。
“紫衣,你放肆了。”望着紫衣坚定与我对视的目光,一向性子懦弱的她从何时起竟敢忤逆我的话,是这几年我太纵容她所致吗?
欲言又止的紫衣终于还是低垂下头,与冰凌齐声到:“是,娘娘。”
当夜,雪鸢宫内跪了六个御厨,他们的目光皆是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样无辜。
我随意的挥了挥手,什么都没询问,首先命侍卫将他们拖下去杖责四十刑棍。顿时满殿的御厨们哭喊着:娘娘饶命。
一声声凄哀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我的心硬如铁,也不松口,眼睁睁的瞅着侍卫将六个御厨拖下去,杖责四十刑棍后,便又狼狈的拖了回来。
他们的唇色苍白无一丝血色,鲜红刺目的血笼罩着他们的背后,触目惊心。他们哀痛连连的跪伏在地,凄惨的说:“娘娘,奴才们到底做错了竟何事引得娘娘如此动怒?”
冷睇他们,我拢拢衣衫,沉声道:“本宫不想浪费时间,你们谁先说。”
“奴才不知说什么呀?”
“娘娘要奴才们说什么?”
他们的声音一句一声的夹杂在一起,吵的我胸口窒闷到无法呼吸,怒喝:“近来本宫对饮食向来注重,除了御膳房的食物,没有再碰过其它。只要是经手他人的东西,本宫一概未动。”
御厨们突然沉默片刻,恍然知晓我在说什么,连连磕头哭道:“娘娘,就是借奴才一个胆子都不敢谋害龙种呀,娘娘明察,明察呀。”
“不说实话是吗?再给本宫拖出去打。”
才下令,一个御厨猛然抬头,狠狠瞪着我:“您小产,御医已然验过,是您体虚而致,竟枉顾礼法牵连咱们一群无辜的奴才。您若怀疑御膳里有人动了手脚,请您拿出证据,若没有证据,哪怕您是王后,没有权利杖责奴才。王上圣明,定然会为奴才们做主的。”
听他那义正词严的指责,我不怒反笑,自从我登上后位,除了华太后,无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御厨。
“放肆!”冰凌截了他的末语,怒斥他的言行。
“朗朗乾坤,自有公理,并非你元谨王后能一手遮天。”他说的义愤填膺,我却在心中暗笑他这八个字,在这人吃人的宫闱,和我说自有公理岂不好笑。
“在这儿,本宫便是公理。拖下去。”我广袖一挥,流金的衣袂在空中勾勒出绚丽的弧度,耀眼异常。
侍卫领命,便拖着那名御厨下去,另五名御厨早已吓的瑟瑟发抖,连连磕头求饶,口中还喊着:冤枉,冤枉……
正在此时,宫外传来一声高唱:华太后驾到——!
满殿皆跪,我暗骂一声,便扶着紫衣的胳膊起身,矮了矮身子行礼。
华太后脸上遍布着煞气,一双凤目冷冷的朝我射来。随即将目光投放至已被侍卫快要拖出去的御厨,喝道:“放开他。”
侍卫立刻松开他的胳膊,默默的退至一旁。
“王后每回做事都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吗?”华太后声音虽然温和,却有明显的怒意。
“儿臣只不过在调查一些真相而已。”我垂首,盯着她华丽镶金的裙摆,压抑着不耐回答她。
“真相?”
“王后娘娘她认定小产之事与御膳房有关。”方才那名御厨适时开口。
“哦?”她转身,睇了他一眼又问:“你是何人?”
“奴才御膳房王义,今日正在准备御膳,却被几名侍卫押到雪鸢宫,王后娘娘她一字不问便先杖责奴才们四十刑棍。后认定咱们御膳房的膳食有问题,要奴才们从实招来,可奴才们没有做过,从何招来?奴才便斗胆站出来质疑王后娘娘,她却说,却说……”
他在关键时刻突然停住,吞吞吐吐的使华太后的脸色愈发的难看,斥道:“她却说什么?”
“她说,在这儿,她便是公理。”王义一字不漏的将我的话全数传达出来。
华太后大怒,凌厉地瞪了我一眼:“王后,他说的可是实情?”
我不答话,确实未曾想过一句怒言会被当作把柄,更没想到,华太后竟会在此时出面。
“哼,这后宫的公理何时变成了你元谨王后?”她冷笑的朝我步步逼来,“两年来,你目中无人,骄横跋扈,将后宫搞的乌烟瘴气,本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你仗着王上的独宠愈发的放肆了。”
“母妃此言差矣。王上的心至始至终都只在儿臣身上,将这后宫搞的乌烟瘴气,岂不是多此一举?反倒是那些个想要蒙得圣宠却无法得宠的妃嫔,母妃不去管她们,倒是跑到雪鸢宫来指责儿臣。”我冷笑,对华太后多年的隐忍终是按捺不住。
“况且,王后本是六宫之主,掌管诸位妃嫔的生杀大权。儿臣说自己便是公理,何错之有?”一声声的质问与挑衅,华太后满脸温和的表情再也挂不住,整张脸当即绿了下来。
“未央!当真以为哀家不敢栽了你的凤冠!”她的音量蓦然提高,尖锐的充斥在大殿,来回萦绕。
“那太后便试试看?”我嗤鼻一笑。
敢说这句话,便料定了她不敢栽。
她气的浑身颤抖的指着我,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而我的目光轻轻掠过华太后,直射王义,冷声下令。
“胆敢忤逆辱骂本宫,拖出去,仗毙。”
两侧侍卫为难的看了看我,又瞧了瞧华太后,始终没有行动。
“聋了?”瞪了两侧的侍卫一眼,他们一个激灵,立刻拖着王义出去。
被拖出去的王义无力挣扎,只能大声嘶吼着:“妖后,你不得好死,总有一日老天会收了你——”
直到那日,才知道自己在民间早已是声名狼藉。
直到那日,才知道自己的权势已大到威胁了夜鸢的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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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明烛迷离摇曳,鋈金宫灯垂挂在白玉石柱旁,照得寝宫明如白昼,恍如琼苑瑶台。
冰凌与紫衣侍立左右,我端坐在妆台前垂眸凝望袖口上金线盘绕的凤羽花纹,华美锦缎衬出指尖的苍白。
就在半个时辰前我听闻圣华宫传来消息,王上亲临华太后的圣华宫,屏去左右与太后独处一殿许久,后隐隐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这半个时辰来我一直在揣测他们为何而吵,隐约有个感觉,是因我今日杖责御厨,忤逆太后之事。夜鸢会如何看待我今日之举呢?他是否也觉得我是个狠辣的女人。
“紫衣,本宫错了吗?”
“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评判,您没错。但是以一个王后的身份,大错特错。”紫衣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冰凌倒是觉得是太后对您过于苛刻,总是针对娘娘。就拿昨日娘娘小产来说吧,太后未来探望,反而是在娘娘彻查御厨之时前来刁难。于理也说不通。”
“在王后身边待的时间长了,竟敢说起太后的不是!” 夜鸢犹如一阵风般进来,面色冷淡,一双深眸,喜怒难辨。可他的话语中却有明显的怒意,极为危险。
冰凌吓得脸色惨白,软软地跪地用力磕头道:“王上饶命,奴婢失言,奴婢该死!”
夜鸢冷冷的扫过冰凌,冷声道:“拖出去,掌嘴四十。”挥了挥衣袖,毫无感情的下令让侍卫将冰凌拖了出去。
我没有阻止,因为冰凌所说的话足以治死罪,掌嘴四十已经很轻的惩罚了。
静静地坐着,看着他屏去寝宫左右宫人,便静静看着我。眼中的血丝愈发明显,自申时离去他便处理朝政,后又去圣华宫,还与华太后有口角。如今再到雪鸢宫,似乎预感了什么。
“太后厌我,因为我得到帝王的专宠,范了皇家大忌,况且至今也无一子嗣。在后宫妃嫔,朝中大臣,天下百姓眼中,我专擅宫闱,是善妒骄横,独霸君王恩宠的王后。”
他的目光依旧平淡如常,站在原地,看着我,想要看穿我。
“我又怎会不知专宠乃君王大忌?可我只是在守护我们彼此的誓言,你说这后宫三千,朕空设便是。我有孕那日,你说从今以后你只有我一个女人,只要我所生子女。为了誓言,我始终在坚守着,不惜背负妒后之名,我心甘情愿,只要你心中有我。”
终是因我之言而动容,他大步上前,狠狠将我揉入怀中,很紧很紧。
“答应朕,不要再因小产之事将后宫闹的天翻地覆。”
脸深深的埋在他胸膛前,我哭了,却还是点头应允了。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鬓发,沉默了好久好久才用暗哑的声音对我说:“慕雪,夜鸢爱你,便能包容你所做的一切一切。”
我一愣,心中百感交集,心酸徒然涌上心头。
只听他又说:“你是否也能因为爱夜鸢,而包容我的一切?”
“可以。”我哽咽着承诺。
只觉他的双臂微微一颤,更用力的将我拥入怀中,像是怕一松开我,便会永远的失去我。
这样异常的他让我觉得奇怪,可是并未多想。
直到那日,我才知道,他要我包容的一切,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