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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侯目送辛瑶离去,内心翻滚,昨夜尹姝儿告诉自己,小琳中的毒含有一种特殊成分,正是野生人参,辛瑶曾暗示让她打听谁人府中拥有野生人参,便有可能是嫌疑凶犯。
方才辛瑶说她正在为自己的九夫人尹姝儿查探凶案,又询问不咸野参,难道,毒中掺和的野生人参竟是那世间罕有的不咸野参?
不咸野参罗文侯当然清楚,只需些许微末掺在枣粥中服下,便可肤皙容润,焕发靓丽,堪称滋养容颜的神参。
自己曾承蒙皇上厚爱,幸得赏赐,当年的罗文侯将不咸野参全数赠给了与自己有着暧昧情意的葛太妃。
许是葛太妃用着实在舒心,便向皇上提过几次。
庾太后在皇上七岁之时便染病仙去,其他太妃娘娘也相继随子迁去王府,只有葛太妃留在宫中守着南娣公主,照顾着南娣公主与年幼皇上,皇上一直对葛太妃尊敬有加。
葛太妃亲自向皇上提起不咸野参,此后朝中进贡的不咸野参便直接都赐给了葛太妃娘娘。
葛太妃还为此事特意谢过罗文侯,谢他的关心,让自己有机会见识到如此宝贝。
是以辛瑶向别人问起不咸野参的事,兴许朝中没几个人听过,而辛瑶正好对罗文侯提起此事,罗文侯震撼不小。
难道小琳之事竟与葛太妃有关联,随着岁月变迁,葛太妃容颜衰退,罗文侯早已与这个昔日情人逐渐疏离,尤其是遇见了尹姝儿之后,罗文侯对其倾心不已,早已将葛太妃抛之脑后,难道是自己的移情,让葛太妃心生怨怼?
事不宜迟,罗文侯取消了拜会柳宣洺的计划。
本来他去找柳宣洺,就是为了与辛瑶套近乎,如今辛瑶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歉意,便没必要再去拜访柳宣洺了,罗文侯调头走向东宁宫。
和煦的阳光笼罩着整个东宁宫,草长莺飞,花晃枝头,翩翩蝶舞为这静谧的东宁宫增添一丝缤纷活力。
东宁宫并不像清淑殿那般热闹,都是年轻的宫女,充满朝气,有时南娣也喜欢跟宫女们聚在一起玩闹嬉笑,清淑殿虽地处皇宫偏僻之地,却热闹非凡。
而东宁宫,坐落在宽广后宫的最中心,却是一副违和的清净景象,只听得鸣啭的黄鹂歌唱,或是欢快鱼群溅起水花的声音。
东宁宫可以说是放眼整个皇宫之中难得的一片清静之地,皇上厚待葛太妃,葛太妃不问朝政,乐享其中。
历代后宫难得有如此与世无争的主子,其实并不是葛太妃心如止水,年轻时的葛妃,耍起算计来也是心狠手辣,之所以一片祥和,大多是因为孤独。
皇上未立后纳妃,放眼后宫,只有东宁宫的葛太妃这唯一一位主子,无人争宠,无人与自己利益相对,人少了,便自然安宁祥和。
纤风细细,万绦飘柳如丝如雾,宽广舒适的树荫底下,三三两两几个侍卫,享受着宫中侍卫们不应拥有的闲散慵倦。
葛太妃正在小园徐步,怡然自得,惬意与悠闲充斥着整个东宁宫,直到罗文侯一袭官府突兀地出现在葛太妃的眼帘。
葛太妃大惊,眼前之人完全打破了她内心的宁静,罗文侯冷落自己已久,随着岁月变迁,葛太妃已不再像从前那般患得患失,霸道娇蛮,俨然变成了曾经的罗文侯最赏心最情醉的那一类女子,安静懂事,大方乖巧。
然而时光从无倒流之理,就像人们拥有的时候从不懂得珍惜之理。
他怎么会来找我?
葛太妃心中疑惑,得不到答案。
正如同曾几何时,她无数问自己,他怎么不来找我,一样得不到答案。
葛太妃对上罗文侯的目光,一时静默无言,无数诉说尽在不言中。
她锦袖轻挥,挥出清浅的思念,只不过对面之人似乎丝毫感受不到这股久别的柔情暖意,却是带着满腔怒气前来质问的。
“稀客,罗大人怎么会来到这冷僻的东宁宫。”
葛太妃打破了最初的宁静,她雍容华贵、珠围翠绕,配上一副盈盈笑脸,倍显丰姿冶丽。不料她的笑面相对,迎来的却是罗文侯的冷言冷语。
“我为何来找你,你应该心中有数。”罗文侯斜眼看着葛太妃,葛太妃身边的宫女们都识相地退下,留得葛太妃独自站在小园中,罗文侯上下打量葛太妃一番,吐出一句话:“你一点也没变。”
葛太妃不知罗文侯何出此言,不过他所言非虚,自己的心,确实一点也没变。
她整理了一下仪态,望向罗文侯,他身躯凛凛,昔日俊朗的面容,现已饱经风霜,曾经光滑如玉的洁白额角,不知何时印上了淡淡的细纹。
罗文侯并未留意到葛太妃的如炬目光,他紧接着继续冷语相向:“还是那么心狠手辣。”
葛太妃骤地心中一寒,脸色突变,本想将罗文侯领进内殿好好招待,徒地停住了脚步。
方才她还抱有一丝幻想,却被罗文侯这句话一举击碎,支零破碎,伤怀满地。
“有话直说。”葛太妃看出了罗文侯的不友善,她克制住万千愁肠,化成干脆利落四个字。
“你是不是认识姝儿?”罗文侯倒也懒得纠结,直言直语,爽快说出此行目的。
“什么姝儿?”葛太妃心生疑惑,姝儿这个名字她确实听齐王提起过。
记得齐王当时与自己聊到姝儿时,神采逸致,笑逐颜开,也许是他心仪的女子吧。
齐王提起的姝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女子,难道罗文侯问的是这个姝儿?
“右丞廷尉尹安之女,尹姝儿!”罗文侯直言道。
葛太妃终于记起,齐王口中的那位姝儿姑娘,好像就是一个什么廷尉之女。
葛太妃刚想回应,罗文侯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是我新过门的妾侍。”
葛太妃脸色一变,刷的一下惨白如雪,落寞之情涌上心头,自己现在的处境,真是说不出的讽刺,她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呵,罗大人又何尝不是一点没变,依然如此风流潇洒,艳福不浅。”
“罗大人此趟来到东宁宫,应该不是刻意炫耀的吧?”葛太妃问道,她不管罗文侯有什么事情,只想他速速离开,她只想静静待着,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你是否记恨于我?”
罗文侯没来由这么一问,葛太妃不禁错愕,要说记恨,她确实曾经深深恨过,恨他寡情、无情、绝情,可是恨有什么用,终是化作屡屡愁思,淡漠于心。
“罗大人春风得意,与我这个深宫女人互不相干,我为何要记恨于你?”
“你说实话,小琳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罗文侯继续没来由地自说自话,葛太妃一时被他弄糊涂了。
“小琳又是什么人,难不成也是罗大人新过门的娇妾?”
“不要装无辜,小琳是姝儿的贴身丫鬟。”罗文侯看着葛太妃一脸茫然的故意姿态,恼怒不堪,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明了,对方还在装腔作势,蓄意逃避。
“原来是个貌美的陪嫁丫鬟,呵呵。”葛太妃低低的笑了起来,慢慢的,笑声越来越大,笑得直不起身来,笑声却透着凄楚与哀痛,笑着笑着,笑到最后,却发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