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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孙奇和孙兆先后都回来了,手里拿着手稿。孙奇先把书稿递给他,道:“这是伯父半生所学,虽比不得你爷爷的精妙,却也是自己的一些心得,或许能给你一点帮助。”
叶知秋急忙起身恭恭敬敬接过,孙奇也是北宋名医,他的医书那自然是了不得的。只见厚厚好几大本,比孙用和的还要厚上一些,随便翻开几页看了看,方子相对比较少,说的医理医得倒是详细的多,想必这孙奇乃是进士出身,比爷爷孙用和更注重伦理阐释,所以写得医书内容自然更加详细丰富。
孙兆也把自己的医书递给了他,这医书却只有一本,而且很薄,估计也就十几页。翻开一看,只是一些方子,没有方义分析。
孙用和见他拿来的医书,不仅哼了一声,冷冷瞧了他一眼。孙兆讪讪地低下头,显得很不自然。
叶知秋忙谢过二人,把医书放在身边。
孙用和让孙奇和孙兆分别给叶知秋指定每天要看的内容,然后道:“行了,废话也不用多说,你们也回去忙吧,泽儿,把这事告诉你娘,让她也做些准备,该留给你的东西,都预备好了。泽儿、孙奇、孙兆,还有永轩、永珍,明日一早,你们都到医馆去,一方面给人看病,最主要的,还是要教泽儿学医。这是大事,切莫误了!这一个月,我还要接着校勘医书,我就不去医馆了,若有需要会诊的,可以来叫我。”
几个人急忙躬身答应,告辞了出来。
孙奇拍了拍叶知秋的肩膀:“去吧,好好用心读书,别辜负了爷爷的一番苦心!”
“是!”叶知秋想起昨晚上给厨娘看病的事情,便道:“伯父,昨晚上我们园子的厨娘的闺女病了,是肺痈,是大师哥给看的,只是后面调理方面有一些不是很妥当,我拟了一个方子,不知道行不行,想请伯父过目。”说罢,把那病案说了一遍,又从怀里取出自己先前写好的处方,递给孙奇。
孙奇看罢,微笑道:“很不错,永辕这孩子,医术当真粗糙,热病怎能热补?你的方子很不错,就按这给她吃就是了。”
叶知秋听孙奇认可了自己的处方,很是高兴,忙答应了,恭恭敬敬给他鞠了一躬。抱着一叠书,往自己家走去。
这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下来了,由于小径都是白色碎石铺就的,有反光,倒不用担心走到路外面摔着。
拐过弯,忽然,从路边呼啦一声,跳出一个人来,把叶知秋吓了一跳,倒退了好几步,定睛一看,朦胧中看不真切,不过身形倒是很熟悉,迟疑道:“是师妹?”
“自然是我!”范妙菡嘻嘻笑着,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道:“你咋这么久才出来?我都在这等了好半天了!一个人怪怕的,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回去了!”
“等我做什么?有事吗?”
“呃……,下午的时候,我给你脸色看,想想不应该,所以来找你赔不是了。”范妙菡噘着嘴道,好象陪了不是,挺委屈似的。
叶知秋笑了笑,没说话。
范妙菡贴近了瞧着他的脸色,眼珠子滴溜溜的左右扫,道:“你还在生气?”
“没有啊。”
“那你还板着脸!”
“是……,是刚才听爷爷他们说话,心里难过。”
范妙菡顿时释然:“我还当你是在生我的气呢!――爷爷他们说什么了?”
“爷爷说他那案子,没指望了,皇后娘娘给官家说情,官家都没有答应不追究,只说要一个水落石出的真相。爷爷他们觉得没办法说服翰林医官院的百十位医官们相信他没有错,所以,已经开始安排后事了。爷爷和伯父、师父把他们的医书都拿来给了我,让我好好研读,明日开始,他们要用一个月时间教我,让我学会行医治病。爷爷还要我将来帮他继续校勘医学古籍。”
范妙菡神情黯然,道:“事情怎么会到这样地步。唉!我爷爷自己都自身难保,也使不上劲帮不了你们家。”
“你爷爷已经帮了很多了。”叶知秋涩涩一笑。
“咱们赶紧回去吧,你好好读书,我不打扰你了。”说着话,两人快步往回走,范妙菡不让叶知秋送,但叶知秋还是把她送到了冬藏园门口,见她进了园子,这才回到了家里。
他暂时还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岳氏和碧巧她们,先让她们安心睡一个晚上,明早再说也不迟。
碧巧和邀月帮他换了衣袍,洗手洁面,叶知秋先拿出那处方,交给碧巧,让她告诉厨娘,就说这方子大伯看过了,说可以吃,按方抓药就是了。
碧巧答应了,拿着方子走了。叶知秋进了书房,把那几本医书拿了出来,细细研读。
碧巧很快回来了,说厨娘很是感激,一个劲谢谢少爷呢。孙永泽此刻已经看入了迷,只是嗯了一声,接着看书。
碧巧见屋里光线有些暗,虽然书案上已经有了一个灯笼,但她还是生怕亮度不够看着费力,便又拿了一个落地灯过来,放在了书桌旁,又给叶知秋沏了一壶香茶,然后自己拿着个针线筐,坐在稍后的地方,低着头默默做着女红。
叶知秋恍若不知,他已经深深地被孙用和他们的医书吸引了,名医自己的心得体会跟市面上的医书又不一样,写得很有见地,而且针对性特别强,对各种常见病多发病都有独到的见解和治疗方法。让叶知秋看得入了神。将其中关键重点都用心记忆背诵,一些不明白的地方,也做了记录,到时候好询问。
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夜半三更。听到外面梆子响,这才醒悟,扭头看时,碧巧已经伏在椅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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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永珍跟着父亲孙兆回到了夏长园。
卢夫人和黄姨娘正在屋里哭着,先前孙兆回来拿医书的时候,已经把爷爷开始料理后事的事情告诉了她们,两人慌作一团,却没有什么主意,要收拾东西,却又无从下手,便只是坐在那哭。眼见孙兆回来了,忙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了?”
“不成了!老太爷已经在安排后事了。”
“天啦!”卢夫人摇摇欲坠,孙永珍和黄姨娘急忙上前搀扶,哭着扶她坐下。
黄姨娘扶她坐下之后,自己也坐在旁边,一边哭一边数落着:“我们家这是怎么了呀!当初老太爷做御医,我就说过不好,没一个人听我的呀!这下好了吧,治病治出祸事来了吧!一家人都要当官奴了吧!男的都要砍头了吧!女的都要成别人的了吧……!”
孙兆气得扬手便要去打她,黄姨娘早已经有了防备,一低头躲了过去,拔腿就跑,躲在一张圆桌后面,哭着道:“老爷!我不要当官奴!你还是把我撵出门去吧!让我离开孙家!”
“放屁!”孙兆怒道,“你都有了孩子,就算撵出去,一样的还是孙家人!一样的会被株连!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黄姨娘全身发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孙永珍哭着跪在她身边,道:“姨娘,你别哭了,还是想着怎么办吧!”
黄姨娘一把将她推开:“你到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嫁出去了,脱离了苦海,不用当官奴的,只看着我们笑话罢了……!”
孙永珍被她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脸哭着:“我不嫁,我陪你们,死也陪着你们,这总行了吧?”
黄姨娘刚说出那话,又后悔了,一听女儿这话,顿时后悔了,跪爬起来扑过去,搂住了孙永珍,哭着道:“娘说错了!你安心的嫁人,你是娘的心头肉啊,娘错了,再不说了啊,好好的嫁出去,你能在外面活得好好的,娘就安心了……”
孙永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搂着她的脖子,娘俩哭成一团。
孙兆面如死灰坐在凳子上,既不呵斥,也不劝解,只是一声一声的叹息着。
等她们哭声稍缓,孙兆这才道:“老太爷刚才说了,嫁给林太医家不合适,既然逃不过这一劫,就不要给人落了口实,另外找人家许配,这是老太爷的指示,除非珍儿不是孙家人,不然就必须听从老太爷的话。明儿个,还是另外托媒找人家吧。这件事得快,以免夜长梦多。”
黄姨娘搂着女儿孙永珍,一个劲哭着点头。
孙兆起身到了自己书房,掏出钥匙打开一个大木箱,从里面取出几大本厚厚的医书,锁上箱子,回到正堂,递给孙永珍,道:“这是为父平生行医心得,你出嫁的时候带走保存着,等到将来见到永虎,把这个交给他,让他好生研读,传给后世子孙!”
孙永珍哭道:“爹,爷爷不是说让你传给四弟吗?你怎么……”
“糊涂!”孙兆道,“四弟是你三叔家的,这书是为父的,自然只能传给自家人,为何要传给旁人?咱家又不是没人了!就算是你哥死了,这书宁可传给你,也不能传给他呀!先前我给他的方书,只是其中一些不紧要的方子摘录,那个给他无妨,这一叠,可是为父平生心血,你务必好生保存,将来传给永虎!听见没有?”
孙永珍还是哭着,搂着黄姨娘没有接。
黄姨娘急忙扯下她的手,道:“儿啊,赶紧的把书接过来。爹叮嘱你的话,一定要记在心里。”
孙永珍这才答应着,接过了那一叠书。
孙兆道:“既然要出嫁,须得嫁得远远的,这才安心,你们托媒,须说一家远的。”
卢夫人哭着点头答应了。
孙兆道:“先前转出去的财物就不要动了,一些值钱的古董物件,赶紧的变卖,换成钱,都给永珍陪嫁带走,将来找到永虎了,分一半给他!”
黄姨娘放开了女儿,跪趴过来,抱着孙兆的腿:“老爷,老爷奴家不想做官奴,做了官奴,只怕要分去做了营妓,那奴家宁可一头撞死,老爷!你且想个主意,救一救奴家啊!”
孙兆老泪纵横,抚摸她的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孙永珍也过来跪倒,抱着父亲另一条腿,道:“爹,就让姨娘走吧,三哥和二哥都已经走了,也不在乎多走一个啊!”
黄姨娘一听,这才知道原来大伯的儿子孙永辕也逃走了,更是着急,哭着摇晃着孙兆的腿:“老爷,就让我走吧,生死有命,逃得了逃不了,都由着我吧!呜呜呜”
孙兆痛苦地摇着头,道:“儿子可以走,我的妻妾,必须跟着我,你们走了,这算什么?让人怎么笑话?我一个要死的人,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你们好歹还是当官奴,还能活得一条性命,我呢,我要陪着老太爷死,我都不走,你们还走?”
一听这话,黄姨娘傻眼了:“难道,你就狠心看着你的女人,去当营妓去服侍那些猪狗吗?”
孙兆长叹一声,道:“这都是命!若要这样,也是无法!”
黄姨娘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