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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们这帮兵老爷知道知道,啥叫循规不蹈矩,大力出奇迹!”李知图低喝一声,两步跃出七八丈远,几个呼吸便从谢一依身边闪过直奔那标人马而去,此时,他明智的放弃了拉回谢一依的打算,因为前方的兵丁早已注意到这个不要命般奔向他们的女孩,其中四五人已作势围捕,此时李知图要做的是尽可能把对方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这里来。
事实上,这一点也不难,那群兵士注意力只在谢一依身上停留了短短两息,就被他这个高速接近的目标牢牢吸引,傻子都看得出来,冲过来的这个持剑少年是来者不善。队伍中传来大喊:“有刺客!”
下一瞬,李知图一纵数丈在身后谢一依惊骇的目光中跃入众军丛中,霎时间激起一片令人目眩的刀光。这些兵士虽然单个拿出来武艺极为稀松,但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同攻同守,共进共退,一百名士兵和一百个山贼,其作战方式和战斗力是完全不一样的。与这样的一百人对战,即便是身为准三品境界的李知图,一时间也断难取得上风,一不留神受伤毙命都是极有可能。
李知图在战团中东奔西突,凡是与他交手的士兵只是一瞬便或被直接斩落手中兵器,或是手中朴刀莫名其妙的被他的长剑引向同伴,这群士兵发现,眼前少年剑法极其古怪,力道晦涩回转,与他交兵完全使不上力气,好像无论多么势大力沉的一击,砍到他剑上时都似劈入泥沼,下不去上不来。一来二去,很多兵士都不敢触碰他手中长剑。
眼看李知图被越来越多的兵士围住,战圈外的谢一依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了,这个少年与他们仅是一面之缘,却一再出手相助,这回更是豁出性命,如果他有个闪失,自己于心何安?可是自己此刻又能怎么样呢。
就在她失神之际,只听到战团内一阵惊呼,就见李知图作势虚晃一剑惊退身边围堵兵士后,忽然一矮身随即整个人拔地跃起,挺剑向一个骑在马上的千户刺去,由于速度快,起势突然,那原本还在几丈外大呼小叫指挥作战的千户毫无防备,他哪里想得到那陷入重重包围的刺客目标会是自己啊,只在电光火石间,李知图已经落到那位千户身后,柳叶长剑轻轻横在其喉咙前,见状,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都别动!”大概是紧张的缘故,这位千户的嗓音有点儿发左,“退开,都给我退开,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军爷,我认为这一切都是误会,你说对不对。”李知图得了便宜不卖乖,压低声音道。
“对对对,误会,全是误会!我只是奉命行事……”千户边说边努力仰着头,尽量不让剑锋碰到自己的脖子,“少……少侠,刀剑无眼,您可千万别一个没留神手上失了分寸啊。”
“那要看军爷的表现了,让你的人给我全部退到百步开外,然后再牵一匹马来。”李知图说着,望了一眼不远处怔怔看向自己的谢一依,又看了看一侧被锁拿的那大群谢家老小,“人太多,眼下救了也带不走,先带谢姑娘安全离开,其余的再图计较吧。”他心中暗道。
“行行,没问题……来……来人!牵匹快马来,呃啊还有!都给我退开,有多远退多远!”这位千户不愧是混官场的,上头的意思被他这么一执行,明显规格高了不少,不是马,而是快马!不是百步,而是有多远就多远!这样的人,恐怕过两年再见,就该当一卫的指挥使了。
两个时辰以后,在城郊一个破庙中,急吼吼赶到的追兵终于找到了被李知图扒得一丝不挂的那位千户大人。
“一群废物!饭桶!这么多人看着本千户被抓!”满状态原地复活的千户此时暴跳如雷边穿衣服边骂,“立即带人给我追!”
再说李知图谢一依二人。
此刻,两个人已经策马狂奔出两百余里,马刚一停脚便累的口吐白沫眼瞅着不行了。
“谢姑娘,休息一下吧,前面没多远估计就会有城镇了,无论如何,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才行。”李知图从马上解下那位被挟持的千户给他们准备的大包盘缠,胡乱灌了一口水,递给谢一依说道。
马都跑死了,要说人不累那才怪呢,虽说谢一依心中对家人挂念的紧,但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幸亏身边还有个李知图前后照应着,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一依接过水壶,却始终没喝。看着形色落寞的谢一依,李知图有心安慰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气氛一时有点僵硬,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李知图还是先开口了:“我听到那些士兵说,你们家跟法宗有关系,是……是真的吗?”
“不可能的,我们家上上下下都是本分的生意人,从来不跟……”谢一依想说从来不跟邪门歪道来往,但话到嘴边她却怔住了,是啊,他们家世代走镖,跟江湖上的人来往如此频繁密切,谁又能保证其中的某些人一定就不是法宗之人呢!她越想越慌,朝廷对于邪教从来都是宁愿错杀也不错放的,如今全家因此获罪,到底该如何是好。“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清楚,我现在脑袋很乱,我不管,我只想让爹娘叔伯们平安回家。”
说着,谢一依又哭了起来。
“这些兵是隶属巴州府卫所的,明日一早我便去巴州打听情况,等把事情搞清了,再定计划,谢姑娘,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一切偶遇都是宿命,一切因缘皆有果报。’我们昨日相遇便是天定的宿命,我不会弃你们不顾的,这是我李知图做人的坚持,也是我红尘炼心的必经之路。”李知图的这些话显然比简单几句安慰人的空话要有效果的多。
谢一依盯着这个突然闯入她生活的少年看了半天,他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眸子有种摄人心魄的能力,他的目光使人心安,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
日落十分,他们终于到达了距离巴州府一百余里的县城,有鬼城之称的――丰都县(古称巴子别都)。
进入县城后,两人便认真找起客栈来,此时正值八月暑期,山林蚊虫肆虐,一到日落后那便更是猖獗,李知图还好,自诩皮糙肉厚的男人,自不在乎,可苦了细皮嫩肉的谢姑娘,这一路上,不知多少垂涎她血肉的蚊虫鼠蚁惨死在她纤纤玉手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已经月上梢头,可在城中转了大半刻,他们一个人影都没碰到过,这也确实奇怪,就算是入夜,也不该连个巡街打更的都没有吧。但是――真的没人!
“小时候跟爹倒是来过两次,那时不懂事,有爹爹伯伯围着,也不觉得这丰都县有什么特别,这会儿还真的有点儿……怎么,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谢一依边说,两个眼睛边滴溜溜四下乱扫,生怕从什么地方蹿出来个啥。毕竟是女孩子,性子再倔那也只是对人,像这类传说鬼狐神怪之地,她畏惧也是自然。
自入城以来,李知图一直在留意一些细节,他发现几乎每家每户的门窗上都贴了一副黄纸袋子,袋子上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咒,并没有封口,袋里面隐隐约约似是装着一些纸片。出于尊重地方习俗,他并没有冒失的去抽看袋子里的东西,此外,很多人家的门槛下面都搁着一个插了三炷香的馒头,有的香已烧完,还有不少在漆黑的街边路角上忽明忽暗,青烟袅袅,场景诡异得有些慎人。
“这些袋子,你知道是干嘛用的吗?”李知图随手一指,问道。
“什么袋子?哦?这些袋子,之前我没见过啊。”谢一依努力回忆,毕竟那时候她才四五岁,如何记得住这些细节。不过看得出来,她也想发挥点作用,不愿意老是被保护着,显得自己很没用,“要不,打开一封看看?”她试探性的低声征求意见。
“算了,万一拆了坏了人家的规矩,不太好。”李知图强忍心中的好奇,还是决定不去动那些袋子。“再走走看吧,实在不行,我们就敲门,看有没有人愿意接纳我们住一宿,反正我们有银子。”说着,李知图拍了拍手中的包袱。
“喂……喂……咳咳,你们!”突然,某处传来一声压得很低的呼喊,可把精神高度紧张的谢一依吓的差点没哭出来。见李知图二人四下张望,街边一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缝儿,里面探出一个脑袋,脑袋的主人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深眼窝高颌骨,皮肤黑黑的,长相实在不像本分人,不过这个时候,没人计较他的相貌。
“终于见到人了,敢问……”李知图话没说完,那青年便打断他道:“你俩这个时候入城,没地方可住,现在全丰都县家家关门闭户,怎么样,要不要住我这儿,十两银子,包一顿晚膳,怎么样?”
“十两!”谢一依条件反射的准备杀价,其实那钱都是抢人家千户的,她真没必要心疼。
“十两就十两,我们住了,给这位姑娘烧些热水洗漱。”李知图一口应下,随即推着谢一依进屋。待得把两个人让进屋里,那青年似是不放心什么,半个身子探出门四下望了望,然后赶紧将门嘭的一声关上,力度很大,险些震掉了贴在门上的黄纸袋子。
酒足饭饱,李知图还没睡意,安顿谢一依睡下后,他便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两银子,在那青年面前晃了晃道:“这位兄弟,我想打听个事儿。”
那青年此刻满眼全是李知图手上的银锭子,一晚上挣十一两,真折煞他了,哈哈,青年乐得合不拢嘴,一把抢过银子连连点头称没问题知无不言。
李知图朝大门耸了耸脑袋道:“你们为什么在门上贴那些黄纸袋?里面装的是什么?还有,你们祭拜何人需要把香摆在门槛那里?”
被人这么一问,刚刚还一副没心没肺财迷心窍模样的青年突然愣住了,面色迅速暗淡了下来,看上去很是苦涩。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突然从屋外传来一声极为悠远高亢的长啸声,声音频率时高时低,穿透力非常强,给人一种远在天际近在耳边的错觉。这声音很是怪异,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像啼哭,又像咏唱,时而似男,细听又似女……
听到这个怪声,那青年明显在发抖,面色苍白,嘴唇有些青紫,这是紧张所致。谢一依听到怪声后第一时间就从床上逃到了李知图身边,此时对于她来说,身旁的少年就是她安全感的来源。而李知图正闭着眼,仔细听着,希望能从叫声中判断出声音的来源和位置,如果这个叫声来自于人,那么这个人的内力深不可测,如果不是人,那……到底会是什么?
就在屋内三人都屏气凝神时,房门突然“哗”的一响,旋即抖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