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淇叹道:“生得好看有什么用。那个圈里,也不是生得好看就能去的。所以她若一直不和你说话,你千万不要强逼她,也不要与她计较,她绝不是故意不要理你。我与芷希是因为从小就和她在一起,所以才亲密。往后,我们有四个人了,要更加亲密才好。”
宋相宜点点头,突然想起她刚刚说“也不是生得好看就能去的”,又似另有隐情,便问:“淇姐姐,方才你说……她与我们一样?她是因为不说话,我是因为长得太丑太胖,淇姐姐又是因为什么呢?”
丁淇坦然一笑:“因为我是庶出呗。”
“原来是这样!”
古代人对于嫡庶的执念,几乎到了疯狂的境地,嫡出的,狗屎也是香的;庶出的,鲜花也是无人问津的。
宋相宜是无法理解这一点,也不想去理解,她自己是嫡出,却觉得这种观念很是迂腐和无聊。
这是从上辈子带来的理念,与这古代大良朝格格不入。但宋相宜却执着地认同。
“总有人那样愚蠢。淇姐姐不要理那些无聊的人。相宜觉得有些人虽然是嫡出,可为人傲慢、不明事理,真是多看一眼也叫人厌弃,与淇姐姐这样的庶出比,实在是差远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其实就想到了宋府里两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毫无手足之情,嫡出又怎样?
丁淇听得心中大慰:“果然相承哥哥看重的妹妹,的确与众不同。”
来到亭子边,竟见吴王秦琰与那位少年也在席前,与神仙会的四个“神仙”们竟然相谈甚欢。
因为秦琰是冯芷希的表兄,那么也不能算是外人了,四个女孩大大方方地进了亭子。袁湘湘虽然不说话,心里却比会说话的还透亮,与宋相承搭着手,扶着胖胖的宋相宜在席前坐下,然后自己倚着宋相宜身边坐下。
少年依然笑咪咪地望着宋相宜。原本对自己的肥胖完全不自卑的宋相宜,此刻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希望让少年看到自己坐都坐不下的窘态。
其实,稍坐一会儿便知,与“神仙们”相恋甚欢的,只有这个阳光少年。
那个冷峻到可以冻死人的秦琰,基本上从头到尾都板着脸,一脸羁傲,简直目中无人。
宋相宜不禁暗暗摇头,此人若是当了太子、日后继承大统,不知要怎样清洗朝廷,一大批官员要惶惶不可终日吧。
不由地,替自己的帅爹担心起来。
虽说帅爹宋其凤只是个翰林,但起草文书、编撰史料之类的活儿还是挺多的,难免不和太子皇上什么的直接照面,往后跟着这么个暴君,帅爹好危险啊。
大概是黄毛丫头的到来影响了“暴君”的心情,又或者他实在不愿意和这些看不上眼的黄毛丫头共席,没说几句,“暴君”就起身。
“表弟,我回府安顿去了,有空再聚。”
冯迁的妖孽和慵懒,在秦琰面前倒也收敛许多。听说未来的太子殿下和未来的“暴君”要走,规规矩矩起身。
众人一同起身相送,这回相宜也想礼貌一下,但起身两次都宣告失败。
宋相承和袁湘湘正要去扶她,那少年已笑道:“无妨无妨,相宜妹妹,告辞。”
还没等宋相宜艰难起身,秦琰和少年已经走远了。
宋相宜这下子,真是羞愧不已。
所有人都站着,无论男女,个个风姿挺秀,只有自己站着坐不下去,坐下站不起来,好!丢!人!
第一次,宋相宜有点嫌弃自己的超然肥胖了。
回家的时候,宋相宜与三个新识的小伙伴依依不舍。穿越到大良朝这么久,今天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马车里,宋相承关心地问妹妹:“今天和芷希她们玩得开心吧?”
宋相宜点点头,乖巧地道:“非常开心,谢谢大哥。”
宋相承摸摸她的头:“瞧你的小样。平常在府里,你也能这么开心多好。”
宋相宜垂了眼睛:“在府里也没什么不开心,跟着顾师傅上课,回屋习字,都是很有乐趣的。”
“你和相欢相宜处不来,终究是缺了玩伴的。不过,虽说你们志不同道不合,到底也是姐妹,她们也都是没心没肺的,喜欢玩笑,并无坏心,你平时也要多多与哥哥姐姐们热络一下。”
无坏心。
宋相宜听到这儿,不由暗暗冷笑了一下。大哥实在是并不天天在府中,哪里知道二姐和三姐的心思。
她们两个与宋相承和宋相应,倒是没有芥蒂,的确称得上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就是上回将自己推进水中,出手相救的宋相承也只看到自己在水中挣扎、而两个姐姐在岸上,一见大哥就假装开始着急呼救,上演一场姐妹情深。
所以,说姐姐们对自己不好,谁会相信?
宋相宜的职场经验是:来说是非事,必是是非人。
所以她不能让自己小小年纪就陷入“是非人”的境地,尤其在美娘还偏听偏信的情况下,蛰伏是最好的出路。
于是对宋相承道:“大哥,相宜省得。两位姐姐都很照顾我,只是……她们年纪比我大些,喜欢的又不一样。我喜欢安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宋相承点头:“这样也是很好的。总之,大哥越来越觉得我们相宜其实也是很可爱很聪明的姑娘。”
还没到傍晚,美丽的宋夫人就带着美丽的两位宋小姐回府了。
宋相承被急召进宫,只有宋相应和宋相宜两兄妹乖乖地站在门口迎接。
可是不对啊,美娘和美姐们的心情,一点儿都不美丽。
文氏板着脸,而宋相欢似乎在轿子里还哭过,只有宋相若一向乖巧的表情,殷勤地扶着文氏,嘴里还说:“娘,小心门槛。”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要出去艳压的么?怎么这么灰溜溜地就回来了?
宋相宜将低垂的眼皮稍稍抬起一点。得,一眼就望见宋相欢那华丽的妃色裙子,竟然撕了好大一个口子!
申陌年申老板的出手,第一次亮相,竟然就撒成这样,这砸锅砸得有点厉害。
宋相宜内心比较冷淡,谈不上幸灾乐祸,就是可惜申陌年这么好的设计。
宋府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只亮相一次的华服,上辈子属于大明星,这辈子属于皇室或者新嫁娘,绝不属于宋相欢。
文氏将宋相欢带进了自己屋子,让宋相若先回。
宋相宜跟在她后头,以为三姐要发脾气,却没想到,才穿过前院,乖巧可人的三姐就一声轻笑,跟她的丫鬟小枕道:“二姐就是太逞强,和叶静茗争什么,没的让人看笑话。真是活该,本来我看她那衣裳就不顺眼,踩了也好。不闹心。”
真是叹为观止。
这还是门口那个善解人意的宋相若吗?
这还是二姐宋相欢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吗?
在宋府这数月,宋相宜最大的感受就是,二姐宋相欢坏得比较表面,三姐宋相若才是两面三刀。
可怜之前的原主啊,一个十岁的小胖子笨姑娘,怎么能识破这样的“好姐姐”,也难怪要去池塘里惊魂一遭了。
回屋没多久,烟霞鬼头鬼脑地进来。
“小姐,你可知道今儿发生了什么?”
看来这是搞到第一手消息了。今儿宋相宜结识了朋友,心情也好,往日清冷的性子竟也稍淡,变得好奇起来。
“不是二姐裙子撕了么?”
“不是撒了,是裙子……掉了!”
“啊!”
……
在前院文氏屋里,宋相欢哭得要死要活。
“娘,让女儿去死,女儿没脸见人了!”
文氏心疼地哄:“没什么,没那么严重,乖女儿不哭啊。”一边说,一边搂在怀里擦眼泪。
宋相欢滚在娘的怀里,哭得抽抽答答:“怎么不严重,女儿从小到大参加了那么多聚会,从没见过哪家的姑娘被踩掉裙子。太丢人了……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呜呜呜呜……”
文氏柔声道:“虽是狼狈了些,可在场的都是姑娘家家,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失仪了啊!还有……她们笑话我!”宋相欢气得将双脚跺得直响。
“都是江阴侯家那个叶静茗的鬼主意吧。”文氏虽说耐着性子劝宝贝女儿,可说起这个始作俑者,也是一脸愤愤。
“还有祝文惠!”
文氏呆住了。
祝文惠是今天赏花会的东道――祝府的宝贝闺女。更是自己心中暗自相中的亲家府女儿。怎么竟然和外人联手来作弄宋相欢?
“你看清楚了?这事儿,可不能随便胡赖人。”
“娘不信去问三妹,她在旁边,看得真真切切的,我胡赖她做什么?”
文氏沉默了。
今天在叶家,宋氏姐妹出尽风头,人人皆知她们身上华美的衣裳出自申陌年之手,这是最近三个月以来,申陌年的唯一一次出手,纷纷围观艳羡,溢美之辞收了一箩筐。
而赏花会主人――吏部尚书夫人,更是牵着宋相欢的小手相看了好久,满脸堆笑,满心欢喜。
文氏看得出来,祝夫人八成是更喜欢宋相欢,而非叶静茗。
可是,叶家女儿却突然与叶静茗联手要了宋相欢的好看……
这身后有何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