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要拿掉孩子,澈怀眉头皱的更紧:“你还是跟英招商量一下吧,毕竟这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说了我不想见他。”我烦躁的挥了下手。
澈怀看了我一会儿:“姗姗,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英招虽然看似心狠,可他绝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或许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哼笑一声,心中凄惶,“他认定的事情,有谁能改变吗?”
“你已经让他改变很多了。”澈怀的语气十分认真,“姗姗,你知道那枚指环是什么东西吗?”
我摇头,大约是个什么罕见的法器吧,英招也没告诉我。
“那枚指环,是他登上大祭司之位那天,他的主上亲手取下了他的一根肋骨所制,表示他从此脱离凡胎走上半神之路。那枚指环不仅是他身份的代表,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我从没见过他将指环给别人戴。”
“当初他把指环给了你,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绝对是已经认定了你。他不是无缘无故教你巫术的,他希望你也能超脱生死,与他永世相随。”
“英招并不是一个会把心事讲给别人听的人,他自小就背负了太多,看似高高在上,可他心里其实很苦。我希望你能多给他一点耐心和包容,多给他一个机会,以后你一定不会后悔。”
澈怀看着眼睛,说的十分诚挚,我咬着嘴唇,眼中泪意酸涩。
不是我不给他机会,是他亲手将我推开,每次我想靠近的时候,他都会逃避。澈怀说他想永远跟我在一起,可我根本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那份心意。我几乎无法确定他的感情,如何去包容?
澈怀见我半晌不言,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让我告诉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低着头,把这次去寻找他右臂骨的事情完完整整给澈怀讲了一遍。我说我根本不知道那个阵眼为什么会被我弄坏,英招非要说我骗他,我明明对他已经没有丝毫隐瞒了。
“你说阵眼被你换了?”澈怀听到这个忽然有些激动起来,“那只神岛巨龟,也跟着你回家了?”
我点了下头,有些不明所以。
澈怀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颓败,口中喃喃不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这到底哪里严重了,你到是告诉我啊!”我急了,抓着澈怀的胳膊晃了几下。
澈怀重新将目光落到我身上,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将我打量了好几遍。忽然,他抬手向我额前一掌打来,我直接愣住了,傻在那里连躲都忘了躲。
一股劲风直扫我的面门,巫术的气息如针尖般逼近,澈怀身上的杀气如此凝实根本不似作伪。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既然有几分解脱的快意,而澈怀的手掌在距离我额头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我相信你没骗他。”澈怀收回手,“如果你骗了他,刚才你就算不还手,至少也该躲开。”
我苦笑,原来是试探,原来他也不信我说的是真的。
“对不起姗姗,兹事体大,我必须这么做。”澈怀对我颔首致歉。
“没关系,到底怎么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我嘴角含着一丝苦笑。
澈怀定了定神,大约是在斟酌用词。
“姗姗,你想过自己为什么能将阵眼抹掉重新设置吗?那个法阵里锁着英招的右臂骨,布设法阵的人自然知道英招的厉害,你的巫术才刚刚登堂入室,想要抹掉用来对付英招的法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你偏偏做到了,不仅如此,神岛巨龟甚至对你认主,你想过巨龟之前的主人有多厉害吗,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能得到神岛巨龟的承认?”
“这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么,那个阵眼和我环特别像,不仔细看甚至会错以为那是我的环。而且是阵眼将我的环吸过去的,不是我自己想的啊。”
“我早就告诉过你吧,你的环和英招的环很像,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个法阵的阵眼和英招的环也很像?他都没有办法,你怎么就可以打开法阵呢?”
我一愣,这我倒是没想过,难不成不是我误打误撞解开了法阵?
“你巫术不够强,会有这结果只有一个可能。”澈怀的语气严肃起来,“布设这法阵的人,就是你自己!”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澈怀,这太荒谬了,我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啊!如果我真那么厉害,为什么他们都没轮回,偏偏我投胎做人了?
“我刚才探查你身体的时候就发现,你的巫术进步速度快的超乎我的想象。巫术分为天地人三阶,每一阶又分甲乙丙三等,你学巫术满打满算不超过三个月,已经到了人阶乙等。登堂入室,那是我们那个年代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可,可英招教我巫术的时候,说他十岁就会了啊!”我虽然一直觉得自己是块学巫术的好料,但我没想到在澈怀看来,我的进步速度那么不可思议。
“他说的不是巫术等级,指占,扶乩,乱舞,这些都是巫术的运用方法。他真正踏入人阶乙等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正式成为男巫。”
三岁学巫术,十五岁踏入人阶乙等,十二年的时间,我的速度和他比起来简直就像坐了火箭!哪怕我拿走了杨诗薇的邪鬼念力,哪怕我后来又吸收了大量的阴气,可我无论怎么给自己找借口,都无法掩饰我巫术的进步速度实在快的太匪夷所思的事实。
“可我,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啊,遇到他之前,我连巫术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啊。”我没注意自己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不敢相信自己和英招他们一样原本也会巫术,我更不敢往深了去想――如果我真的封印了英招的右臂骨,那曾经我又是什么人?
“我知道我知道。”澈怀拍了下我的手背,“我知道你没骗我们,但你的身份确实有待考究。英招被车裂流放是他这一生最耻辱的事情,所以他会在冲动之下跟你说出那样的话也算情有可原是不是?”
我垂下了脑袋,如果我真的曾经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我自己都无法再面对他,怎么可能还去怪他呢?
“你先别想太多,这些事都交给我和英招来查,这几天你就在我这里好好待着。至于这孩子,我会和英招好好谈谈,我相信他不会真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
澈怀扶着我进了里屋,还替我点了些安神静心的香,我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双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我和英招居然有孩子了,我还记得他曾经半开玩笑的对我说,既然我那么喜欢他的孩子,就和我生一个。可我从未想过自己和他曾有牵绊,而且还是生死仇敌。这样的一对父母该如何相互面对都是问题,更遑论好好抚养孩子。
我迷茫到了极点,也害怕到了极点,我甚至有种冲动,立刻跳下床去告诉澈怀,我不想他们查,我不想知道我曾经是谁,我就是林姗姗,就是一个普通女人行不行?
可是我又真的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我为什么要那样对英招。招魂之后和英招的相遇真是偶然吗,还是早在远久以前,我就已经算计好了这样的阴谋?
脑袋里乱哄哄的,香的味道不停钻进我鼻间,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我做了个梦,梦到我面无表情的站在英招面前,而英招则被套住了身体,五匹奇怪的野兽随着我挥手像各方跑去。他的身体被撕裂,鲜红的血泼了一地,甚至溅在我脸上,我忽然就被吓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天已经黑了,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无意中听到有人在说话。
“既然知道是威胁,没有掐灭在萌芽之中已经是我心慈手软,你不用说了,孩子我不会让她生的。”
“她已经转世为人,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何必还揪着不放。”
“过去了?你尝试过身体被活活撕裂的痛苦吗,你体会过鸦鸣国永无白日的寒冷吗?我在下面忍受了将近一万年,每一秒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知道吗?”
“但这也不是她一个人造成的啊!当初你为什么落到那样的地步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就算没有她,你被车裂流放的结果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为什么你就不能心平气和的正视这一切呢!”
“你说的没错,可这也改变不了她是刽子手的事实!澈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蠢,我因招魂之术重返阳世,偏偏进入了她丈夫的肉身里,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如果我英招从来都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那我早就死过无数遍了,还等得到流放那一日么!”
“别说了。”
推开门,我站在门口垂着双目,甚至不敢去看英招。
“孩子我本就没打算生下来,英招,你走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