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这转头的一瞬,我周围的环境全都变了,我站在一楼的电梯口,顺着拐角看过去,写字楼的玻璃大门外还有来往的车辆。然而我却没看到跟我说话的人,心依然提着。
“我在这。”
一回头,一个人就站在我正前方几步开外,我先是一惊,继而大喜。
“澈怀,怎么是你。”我忍不住上前两步,激动的真想把他胳膊抱住。肯定是澈怀来了,破了那女鬼的法术,所以我才能脱困。
“我感觉到有人用巫术,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澈怀笑了笑,“你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这,英招呢?”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有些不自然的撇开了头:“英招走了,我来找个朋友。”
“喔。”澈怀了然的点头,似乎并不意外英招的离开,他刚想说什么,忽然将我的手拉了起来,“这是英招给你的?”
澈怀指的是我手上的那枚白色指环,我咬着嘴唇点了下头,这指环我取不下来,否则也不会一直带着。英招走的时候没拿走,想来也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把这个都给你了,不会离开太远的。”澈怀松开我的手笑了笑,“子时阴气重,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外出,你朋友在哪儿,我送你去找她,免得再出意外。”
我心里有些涩涩的,那个环虽然没有打跑女鬼,却招来了澈怀,那英招呢,他感觉到我有危险吗?他没出现,或许已经说明问题了。这指环他没拿走也不能代表什么,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在他眼里只不过弹指一瞬,可能等到我死的那天他就会来取走这指环,也不用再看见我。
我想问澈怀要个联系方式,又觉得他不可能有手机,纠结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交换一下神识印记,不管你在哪儿,都可以随时找到我。”澈怀让我伸手,在我掌心画了个符文,看着就像阴晴离环的简略版。符文的光在我手心一闪就消失了,脑子里却多出了个什么东西,我隐有所悟,心念一动手心里的符文就显现了出来。
“你悟性不错,你的环呢?”澈怀轻笑着伸出手,“离上次见面也有段时间了,相信你已经会了吧。”
我犹豫的伸出手,在澈怀手心里勾出我自己的环,澈怀看着我的环微微有些讶异,随后轻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是不是我的环太低级了。”我不好意思的低头,这环到现在只能拿来开门,巫术那么神奇的东西被我用成这样,也是够丢人的。
“并不是,你的环和英招的环很像。”澈怀摸了摸我的头,就像一个大哥哥在安慰小女孩似的,“英招的环叫做天命之环,是我所知最厉害的巫术之环,我现在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这个给你了。”
“这到底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吗?”我看了一眼手上的指环。
澈怀摇头:“这个我不能说,要他亲口告诉。”
我有些郁闷,不想再提英招,就换了个话题问澈怀怎么会来江城,是不是来找无女的。
“无女原本和我们住在一起,可这次回来之后她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我觉得很惋惜,澈怀好像非常在意无女。
“我找的不是无女。”澈怀微笑,“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她在这里,我总会找到的,快去找你的朋友吧。”
说完澈怀就消失了,我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白色指环,甩甩脑袋进了谭小文的公司。
谭小文还在办公室,趴在桌子上睡的像头死猪,手机就在她旁边放着,上面一堆来电全是我打的,但是她居然调了静音,怪不得没接。
“喂,起来了。”我推了一把谭小文,“要睡回家睡啊,你这是加的什么班。”
“马上马上,马上做完了。”谭小文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发现是我,呼了口气瞪我一眼,“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老板来催我了。”
“都十二点多了,你不睡觉,你老板也要睡觉的。”我好笑的看着她,“快清醒一下回家吧,难不成你打算在公司待一夜?明天是周五不是周末。”
谭小文打了个呵欠狠狠伸着懒腰:“你先回去吧,我得把这个PPT做完,明天开会要用呢。”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在家睡不着,我陪你吧。”
我在谭小文的办公室陪了她一夜,帮她端茶倒水,她干活儿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用手机看应聘信息。我已经一年没工作了,爸爸的病需要钱,我得尽快找个差事。
天亮之后我回了谭小文家,困的趴在床上倒头就睡,侧脸看到手上的那枚指环,我忍不住用拇指轻轻蹭了蹭。
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接下来几天,我在谭小文家里投简历,找房子,忙的不可开交。我还去法院咨询了起诉离婚需要准备的材料,我不想再看见张文斌和许磊两个人,暂时也没有心情和精力去管报复他们俩,赚钱才是我的第一要务。
可是我没想到,我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却更加狠毒,我接到我妈的电话时,差点儿就崩溃了。
张文斌跑到我家去跟我爸妈说我出轨,还逼死了我婆婆,而且我还跟那个男人用光了他的存款。他说要告我,还要我爸妈还钱,我爸当下就进了医院,却没有抢救过来。
我妈受不了这么严重的打击,下楼的时候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的非常严重,我还没有赶回家,我妈就已经随我爸去了。
到医院的时候,留给我的只剩两具冰冷的尸体,疼爱我的爸妈一天之内全都离开了我。我站在那里浑身发抖,难过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恨不得冲到张文斌面前将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我没有发丧,我爸病了这么些年,和张文斌结婚之前我爸换了肾,家底已经基本空了。亲戚们都不敢跟我们来往,生怕我们找他们借钱,发丧也不一定肯来。
我也没有给谭小文打电话,一个人在家操办了爸妈的丧事,买不起墓地的我只能把爸妈火化,将他们的骨灰装在一起,希望他们死后也能互相陪伴。
从墓园出来的时候,我的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真的很想有个肩膀靠一靠,但我只有我自己。我甚至不敢回家,面对那个充满了爸妈味道的家,我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
我在楼下木然的坐了一整天,天黑了也不想上楼,小区里的灯光一盏盏的熄灭,我坐在夜灯下的长椅上,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我就这么坐了一整夜,坐的腿脚都肿了,脑袋也昏昏沉沉,才上楼蜷在了沙发上。可能是夜里着了凉,我感觉十分难受,浑身疲乏酸痛,意识也模模糊糊。
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嗓子疼的哭不出声,我抽噎着睡着,梦到爸妈惨死的模样,又惊惶的醒来。
吃不下睡不着,感冒越来越严重,身体沉重无力,我觉得我快死了。可我一点儿都不害怕,甚至有种解脱的感觉,爸妈走了没多久,如果我现在死了,到了阴曹地府,或许我们还能一家团聚吧。
只是我死在家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发现我的尸体,或许英招会来取他的指环,然后用最后那点怜悯把我埋了。
我惨然而笑,闭上眼睛。
可我却并没有如愿死去,我还是醒来了,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难道是我梦游自己爬上.床了?我撑着沉重的脑袋坐起来,外面在下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我惊了一瞬,英招端着药碗站在门口,看到我醒了,微微怔了怔,很快垂下眼眸。
“喝药吧。”他走到床边,就像曾经许多次那样,伸手将我半抱到胸前。
我扭开头不想喝,为什么不让我去死,既然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乖,把药喝了。”英招将药碗凑到我嘴边,显得十分耐心,“好好喝药身体才能好的快。”
我一把推开了药碗,褐色的药汤洒出来一些,溅在英招身上。
“你走吧,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的死活也不用你操心。”我挣扎着想从英招怀里起来。
“别说气话,来,喝药。”英招紧紧箍着我不让我动,硬是把药碗重新凑到我嘴边。
“我不喝!”我仰头狠狠撞在英招胸口,“你放开我,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英招飞快的换了个姿势,张口把药尽数灌进嘴里,猛地赌到了我嘴上。药顺着他的唇舌进入我的口中,我下意识的吞咽了几下,猛地咬住了英招的舌头。
我想我肯定把他的舌头咬破了,苦涩的药味纠结着血腥味在我口腔中翻滚,我紧紧攥着英招的胳膊,眼泪忽地涌出了眼眶。
为什么当初要走,为什么走了还要回来,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来。再早一点或许我爸妈就不会死,再晚一点或许正好赶上给我收尸,偏偏这个时候不让我死,还要我活着继续承受折磨吗?
药喂完了,英招起身舔了下嘴角淡薄的血迹,垂眸看我。
我抬手就开始捶打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的在他身上发泄。
英招不躲不闪,就支在那里让我打,我很快就没了力气,攥着他的衣襟,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为什么,为什么。”
我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