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藏于尸,尸行于诡,诡无正道,邪魔初生。”
我看着沙盘,一字一顿的慢慢将内容念了出来,念完之后,我忍不住“啊”了一声,这句话的意思是,张文斌已经死了,而且他的鬼魂成了邪魔?
英招微微蹙了眉:“在他身体里待的那段时间,还是留下隐患了。”
“怎么?”我抬头看英招。
“我们同在一个肉身之中,虽然是我为主,他也能窥探到一点我的想法。我离开了那具肉身,但我的气还残留了不少,否则他即便死了也不可能成魔,最多化作厉鬼回来找我们寻仇罢了。”英招说完,对我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不必担心,一只初生的邪魔而已,连麻烦都算不上。”
我点了下头,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忐忑。我不担心英招对付不了张文斌,只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什么要命的时候跑出来,给我们弄个大麻烦。
不过即便担心,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我跟英招离开了家,朝西北方进发。
江城勉强算个北方城市,但我从来没有去过大西北,广阔的胡杨林和一望无际的戈壁滩都让我震惊。已经是夏末,西北的天气还是很热,而且干热非常。英招带我进了沙漠,路上他教了一个我早就眼馋的要命的法术,缩地成寸。我现学现卖,虽然做不到英招那么轻松写意,倒也比单靠两条腿进度快多了。
沙漠里白夜温差巨大,白天踩在滚烫的沙地上,有种随时都要变烤猪的错觉,晚上夜风生冷如刀,如果不是英招护着,我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
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中东地区的女人都要穿长袍带头纱,即便抛开教条不说,这烈日直接照在人身上,绝对不出半天就要晒伤。
“我们到这来干什么啊。”晚上我缩在英招怀里,愁眉苦脸的看着他烤蛇肉。我对这些长得古怪的东西一直不太感冒,让我吃下去,心里还真有点儿疙瘩。
“找我的左臂骨。”英招不停的翻转手里的木棒,让蛇肉更均匀的受到火烤,他的表情十分淡然,完全不像在说这么诡异的事。
“你的左臂骨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我望了一眼四周,月光洒在沙地上,有种苍凉的美感,只是我没什么心情欣赏。
“我需要找到我的身体,这样我才会更快的恢复,现在我只有一条右腿骨,能承受的力量太少了。”英招依然说着,将一截烤好的蛇肉递到我手里,“吃吧,小心烫。”
英招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十分擅长顾左右而言其他,就像当初我问他究竟多少岁的时候一样。
我接过蛇肉,心里麻麻的,不太敢咬。每次张开嘴,我又忍不住拿远一些,努力了好几次,都没信心把这蛇肉吃进嘴里。
“怎么,怕难吃?”英招瞥了我一眼,“你不是很喜欢我做的食物么。”
“不是不是。”我连忙摇头,苦笑看着英招,“我就是有点儿心理压力,生前害怕的东西,就算它死了,我也有点不敢吃。”
“畜生的魂魄都很弱小,不用怕会来报复你。”英招将另一截烤好的蛇肉放到一边,语气显得更加淡漠,“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法则,就算生饮敌人的鲜血,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不自觉的脑补了一下生饮鲜血的画面,差点儿恶心的呕出声,胃里抽搐了两下,这蛇肉我更是一口都不想吃了。
“你和我不一样,我即便不进食也不会造成身体的虚弱,吃东西对我来说更多的是种回味……”
“回味什么?”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回味活着时候的感觉。”英招长长的睫毛垂下去,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能活着是件非常幸福的事,你现在还不明白,我也希望你永远不明白。”
心好像被什么勒了一下,闷闷的疼,我伸手抱住英招一条胳膊,把脑袋靠在他怀里。他的表情虽然依旧淡漠,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动容,可我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寂寥,孤独而痛苦。
“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我故意盯着别处,硬是把蛇肉吃进了嘴里,我不想拖他后腿。
“我?”英招笑了笑,“我以前生活的很无趣,三岁就开始修习巫术,十五岁成为男巫,三十岁成为大巫祝接掌祭祀,之后就一个人直到死。”
“那你的家人呢?”我抬头看英招。
“我没有家人。”英招垂着眸,“我生下来他们就死了,为我献祭,是他们的光荣。”
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全家人祭,这也太残忍了吧!英招到底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简直抹杀人的所有天性。怪不得他视人命如草芥,虽然算不上滥杀无辜,夺去一个人的性命却毫无所动。
我不禁感觉心疼,这样一个人,就算被称为最接近神的人,表面风光无限,其实也是很可怜的吧。同时我又忍不住开始好奇,巫祝是要清心寡欲的吗,他活着的时候有没有爱过某个女人,是不是到了今天还念念不忘,所以才对我连句喜欢都不肯说呢?
我吃完了英招烤的所有蛇肉,吃的肚皮滚圆也没尝出什么味儿来,因为我都没敢仔细嚼,差不多就囫囵咽下去了。
篝火熊熊燃烧,我靠在英招怀里沉沉睡去,我想再也没有哪个人能让我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安然入睡,英招是唯一的那个。
天蒙蒙亮的时候英招就叫醒了我,趁着还不热,我们继续上路。无垠的沙漠之中开始出现一些被掩埋的废墟,或许曾经这里是某个西域古国的都城,只是随着时间,他们都消逝了。
“快到了。”英招忘了一眼远处的沙丘,“再过二十里就是恒流沙国,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抓紧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我的手。”
“恒流沙国?”我一边抓住英招的手一边问他,“那是什么地方。”
“毕方鸟的葬身之处。”英招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它是神鸟,即便死了精魄也必然还未散,谁知道这么些年过去,它跟姑获鸟是不是又生出了一大堆祸害。”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英招的意思是前方有妖怪,必须小心谨慎。
我们慢慢朝着恒流沙国的方向靠近,一路上我都有些紧张,提防着随时跑出来一个什么鸟头蛇身之类的东西,然而四周十分安静,除了风吹过黄沙带起的声响,什么都听不见。
翻过一座沙丘,一堵高耸的黑色城墙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城墙左右都望不到尽头,高度至少有十五米,矗立在那里,仿佛一头蛰伏的怪兽。
“这,这怎么会有堵墙?”我指着远处的城墙结结巴巴的问英招,这鬼地方连个人都没有,这么大的墙是怎么建起来的?
“你会巫术,所以才看得到。”英招望着远处高耸的城墙,神色微微恍惚,“毕方鸟,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好像城墙听到了英招的话一般,原本毫无缝隙的墙上缓缓张开一道门,就像怪兽张口了巨口。
“走吧,它也知道我来了呢。”英招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拉着我朝那扇门径直走去。
还未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鼎沸人声。明明从门口看进去一片模糊,半个人影都瞧不见,可男人的大笑和女人的吃笑却不绝于耳,我总不自觉的联想到某些少儿.不宜的地方。
“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英招哼笑一声,“待会儿进去记得看路,别随便跟人说话。”
这点英招不提我也知道,里面那些谁知道是妖是鬼,我才不会理呢。
踏入大门的瞬间,身后的墙壁无声合拢,我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见英招一脸淡定的模样,心里也安稳起来。
有英招在这,怕什么!
面前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路两边全都是风格粗犷的石屋,裸着上身的男人和轻纱掩体的女人随处可见。我窘得简直不敢抬头,刚才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一出活春宫,这里的民风也太开放了吧,光天化日之下做那事也不找个地方避避。
英招攥着我的手目不斜视的前进,他倒脸不红气不喘,淡定的简直就像四周根本没人一样。我们顺着路走到了一座格外高大的石屋前面,英招也没敲门,直接就带着我进去了。
“爷,奴家已经等了您一辈子了,到底是什么事牵绊了您的脚步,让您现在才走到奴家面前。”一个长相极为妖冶的女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身上的薄纱完全是欲遮还露,柔软的身子立刻就缠到了英招身上。
英招根本看都不看她,目光盯着前方重重幔帐,冷硬的吐出一个字:“滚!”
那女人不怕也不恼,吃吃笑了几声,反而将英招缠的更紧了:“爷,奴是这里最好的媚鬼,生前可是蛇女呢,您带来的这位姑娘,恐怕连奴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我听的心里窝火,你要点脸好吗,我根本不稀罕和你比!看着她还缠在英招身上,不停的用身体磨蹭英招,我恶心的简直想吐。
“把你的脏爪子拿开!”我忍不住一把抓住那女人的胳膊,狠狠从英招脖子上甩开。
“别生气嘛,奴来伺候您。”那女人离了英招,居然往我身上粘了过来,我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下意识的想躲到英招身后去。可一转头,哪儿还有英招的影子。
糟了,我刚才把手放开了!我后悔不迭,连连后退。
“怕什么,奴又不会吃了您。”女人媚笑,一双长腿忽地变成了一条粗壮的蛇尾,而她的上半身,也逐渐变成了男人的样子,“来,让奴伺候您吧。”
我额头冷汗直冒,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