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拍掉了方子手里的手表,笑着转身往警戒线外面走去,“你们太不相信金钟了,只有我信他,他肯定会来接我的……他不会一句话都不留下就走的……”
方子跟了上来,一直都在我身后走着,也不再说一句话,似乎是在等着我消化这一切。
王薇也跟了上来,拉着我的手,“晓菲,你确定不带他走?!”
王薇的话让我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我浑身已经被雨水浸透,有些瑟瑟发抖,我望向了王薇,“薇儿,那不是金钟,我带他去哪里?!”
“你不带是吧?那我带走了!”王薇说完就转身往尸体的方向走去。
我再也没了力气往前走了,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告诉我那个尸体就是金钟,我浑身如同卸力了一般,直直往下坠,我趴在地上望着远处的尸体,泪水不可遏制地往下掉。方子过来拉我,拉了我好几次,我都是起不来。我不停地摇头,我执拗地认为那个人并不是金钟。
“晓菲,该到了放手的时候了。”方子十分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他不再称呼我为“姐”,竟直接喊了我“晓菲”!我当时诧异,却也没有多想。
我死死地盯着那具再也不能动弹的尸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泪水,滚烫的泪水参杂着雨水,让我完全都控制不住。
“起来吧,他不希望你这样难过的。你这样,他走了也不会安心的。”方子继续劝着我。
我仰头望着天,不停地骂着老天爷,好人不是应该长寿吗?!为什么要让金钟走?!为什么!
可老天爷给我的回应就是一击重雷,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我团团包围。
老天爷真是没长眼睛,我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相信它这样一个没有人情味的东西,我为什么没能好好把握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我错了,我该听了金钟的话,把所有的人都解决点!为何自己要被那些世俗的善良所迷惑,为什么我要拼命去做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伤害我们的人原本就该死,一刻都不该让他们多喘气!
“不能带走?你们就让他在雨里淋着吗?!这个人就是我们朋友,我们要带走他好好安葬!”王薇对着警察大吼了起来。
“警方办案,尸体我们要带回去做检查。这起应该不是天灾,他死在这里也不是意外!我们要还给死者一个公道!”警察也回击了王薇,“你们已经确认了死者的名字叫金钟是不是?那好,一会去警局说说他生前跟谁结仇最深?”
“不!那不是金钟!”我大吼,挣扎着从泥地里爬了起来,冲到了境界线外。
警察诧异地看着我,“这位小姐已经证实了死者就是你老公,你确定不是吗?!”
“不是!他的样子已经烧焦了,他的所有一切都看起来像我老公,可是没有做DNA鉴定,就有可能不是他!”我死死地抓着警察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丝希望,“我们有个儿子的,还有一个女儿,这样应该可以做鉴定吧!还有,我老公一切出车祸双腿做过手术,他没左腿,可是他右腿上有钢板的!这样,你们把尸体带走,要怎么解刨都可以,只要能证明这个人他不是我老公!”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就是呢?!”
警察的问题把我问住了,如果确实是金钟的话,他死后我还要让人这样来折磨他的身体。
方子跟了过来扶住了我,把我的手从警察的衣袖上扯了下来。
“我要回家了,我两个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还没买米呢,明天金钟回来了要没米,怎么给孩子们做皮蛋瘦肉粥呢!不行,我得去买点米!”说着,我又是甩开了方子的手,抹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大步往王薇的车的方向走去。
刚走两步,我便是晕了过去。
天是湛蓝的,湖是你清澈的,我坐在湖边,脚浸在湖水中,湖水拍打着我的脚背,我的手不时地抚水。
“老婆!”身后响起了金钟的声音。
我回头,他手里拎着两条鱼,裤腿挽到了膝盖,他正朝着我奔跑着,他笑眯了眼睛,“你看我,抓到两条这么大的鱼,你跟念钟今晚有福了!”
金钟的模样好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他的腿尚好,头发也黑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不见了。
我挣扎着要站起来,自己的肚子却让我站不起来。
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这个是……”
此时,金钟已经跑到我的身边,他将鱼扔到了一边,伸手扶着我站了起来,跪在我面前,将耳朵伏在我的腹部,“让我来听听我们的小念钟有没有踢你!”
我蹙眉,念钟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他怎么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念钟呢?!
“他踢我了,他肯定想吃鱼了!”金钟笑着说道,“哟,还挺带劲的,我们儿子生出来,肯定会是一个运动员!”
我低头看着金钟的头顶,头发没有稀疏,如同他三十那年那般浓密黑。
这时金钟放开了我,捡起地上的鱼拉着我去了湖边上的小木屋,让我坐了下来,将一盆热水放在了我的面前,捂着我的脚放在热水里,还不停地叮嘱,“都说了,你现在有身孕,就不要到湖里泡脚了,我天天都给你用温水泡脚!”金钟说着,手还不停地帮我在按摩着脚。
我有些发愣,满脑子都是大雨中崇州的那具烧焦了的尸体。
金钟见我不说话,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想什么呢?!是不是后悔跟我在云南来了!?是不是还想着周游?我可告诉你了,念钟都要出生了,你可不能想着自己的前夫!”
我怔怔地看着金钟,“周游?”
“不是周游?那你是想念成都的生活了?云南可是一个没有任何伤害的天堂,我们以后都不回去了。等你把念钟生下来了,我带你们去环游世界!”金钟笑着给我揉着脚。
“金钟,我是我在做梦吗?!”我不敢相信地看着金钟,一切都仿佛是梦,他没有离开我,他一直你都在我身边!
“傻瓜,你做什么梦了?!我们在成都举行完婚礼的时候,我们就来云南了啊!你说这里风景特别适合恋爱,你说就算是我们结婚了,我们也要谈一辈子恋爱。”
“没有分手,只有丧偶?”我惊呼。
金钟抬眼冲我笑道,“对啊,谢谢上天把你赐给了我!”
看着金钟的笑容,我失了神,我是怎么了?
金钟帮我擦了脚,就去厨房里杀鱼了,我站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房子里的摆设,我是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我站在厨房门口,望着金钟,“我才怀念钟,那龙昊天呢?萧子怡呢?还有宋依霖?方子跟晓瑜?还有金东贤!”我有一大堆的问题问金钟。
金钟一边娴熟地杀着鱼,一边对我的话恨疑惑,“老婆,你在说什么?萧子怡是谁?宋依霖又是谁?!”
在金钟的口中,这些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我瞠目结舌地走到了堂屋,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疼还不是不疼,我竟没有一点儿感觉。
“妈,谭晓菲!”我听到了念钟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在我脑海里久久都不能抹去。
我冲出了门外,环顾四周,“谁!?”
当我刚冲出门外的时候,天忽然就暗了下来,一击闪电打在了小木屋的上面,小木屋立马就烧了起来。
我望着自己面前的熊熊大火,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被燃烧起来。
“金钟,快出来!”我大喊,里面却没有一点儿回应。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大火中的金钟依然满条不紊地宰杀着鱼,语气十分温柔地说道,“老婆,你要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要不清蒸吧,你不能吃太辣的了。这样,我清蒸一条鱼,然后一条拿来熬鱼汤,你说好不好!?你看你又馋了,我做个饭要来厨房好几遍!”
我上去拉着金钟,“走啊,着火了!”
他却纹丝不动,依然在处理着鱼的内脏,“你出去走走,我一会弄好了叫你!”
“金钟,着火了,我们必须马上l离开这里!”我歇斯底里地吼道。
金钟却笑得很亲切,“傻瓜,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一起走!没有熬好鱼汤给你喝,我哪儿也不去!”
金钟一把将我推了出去,“你好好等着,今天保证合你口味!”
我被金钟推开的瞬间,房梁塌在了我与金钟面前,金钟的身上燃起了熊熊大火,他却依然拿着刀给鱼改刀!
“不要!”我大喊,我冲进了火海,金钟依然站在灶台前,他的身体却变硬了,他的身体焦了,却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手里还拿着鱼!
“不要!不要!”我抱着金钟,大喊,金钟的样子让我感到害怕,让我感动惶恐,我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身体也被剧烈地摇晃,眼前忽然一黑,又是剧烈地光亮,我似乎听到了耳边是念钟的声音,“妈,你该起来了,没有你,我跟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努力睁开眼睛,周遭的光亮让我什么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