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在床上躺下,宋庭殊关掉所有灯光,俯身在我唇上印下一吻,声线暗哑地愧疚道:“我很抱歉……”
总觉得他会继续说下去,但良久他什么也没说,翻身在我身侧躺下,单手轻轻把我搂入怀中。
耳畔是他均匀的呼吸声,鼻息间是他淡淡的薄荷香,我瞪圆了眼睛在黑暗中捕捉着什么,最后还是失落地闭上眼睛,眼角默默地划下两行清泪。
翌日醒来,卧室里只剩下我一个。
洗漱完毕我把整间卧室找翻了都没找到我昨天换下的衣服,发现房间比昨晚干净不少,难道是打扫阿姨过来整理过了,顺便还把我换下的衣服拿走了?可是这么一来,我穿什么呀!
思及此,我赤着脚跑出卧室:“宋庭殊,我的衣服……”
那一刻,真的很想有一件隐身衣立刻把我罩住。
整个办公室里,排排站了好几个男人,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在我身上。
“都给我转过去!”宋庭殊霍然拍桌起身,冷声下令。
瞬间,所有人都转了过去。
宋庭殊提着一个袋子走向我,凝了我一眼,眸中冷色不减,直接把我大横抱起往房里走。
“以后再不穿好鞋乱跑就把你脚砍了!”他温和怒斥。
“你敢!”谅他也没这个胆子!
“乖!”他揉着我的脑袋,把手里的纸袋子给我,“这里有你的衣服,换上之后出来吃早餐。我先去开会了。”
等他离开,我迅速换好衣服,肚子也咕噜噜地叫着,但外面那么多人,我哪好意思再出去。
而且宋庭殊有个洁癖,就是不准在房间吃东西,我哪敢叫他把早餐端进来呢?
我无聊地躺在床上,看完手机看天花板,足足半个小时过去隐约还能听见外头有人在说话,这个会这特么长啊!饿到前胸贴后背,我闭上眼睛开始给自己催眠,说不定一觉醒来就可以直接吃午饭了。但昨儿个睡了那么久,现在翻来夫妻怎么都睡不着了。
突然,房门打开,宋庭殊从外头进来。
“怎么不出去吃早餐?”
我支吾了半天才道:“外面那么多人,我哪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我的宋太太,宋氏的总裁夫人,他们还敢有意见不成?赶紧起来,出去吃早餐!”宋庭殊边说边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我拗不过他,只好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走到沙发区,三十米都不到,但在众人的瞩目下,我仿佛觉得走上了半个世纪。
宋庭殊把我安排好,回到办公桌前,扣了扣桌面:“谁敢再回头看的话明天就不用来了。”
看着那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个吓得僵直了腰板,我忍不住掩嘴笑了。
一顿早餐的功夫,他们的会议也总算结束了。
等人陆续离开,我也擦了擦手,提议道:“你忙吧,我想去公寓陪我妈。”
他眼色一凛:“我陪你去。”
“你不用工作吗?”方才那个冗长的会议,那些高管你一句我一言的,感觉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呢。而且这些日子,他陪我的时间够多了,整个宋氏还等着他管理呢。
“没什么大事,我交给林南就好。”
我知道他是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去,而且他的决定不会动摇,我也不再勉强。
只是刚到公寓楼下,一辆救护车就停在楼下,医护人员匆匆地抬着担架出来。
上面躺着的,竟然是我妈。
我冲上去,被医护人员拦着,我迅速告知我是她女儿,才把我放行。
宋庭殊拉住其中一个手下,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我们闻到里面有煤气味,冲进去的时候这位夫人已经昏迷了。正想通知宋总您,没想到您就赶过来了。”
之后,我上了救护车,陪在我妈身边,宋庭殊则开他的车一路紧随,所以我们几乎是同时到达医院的。
“别急,岳母会没事的。”急救室外,宋庭殊拦住要冲进去的我,不断地安慰我。
我瘫软在长椅上,垂着脑袋,捂脸。
她终究是走上了这一步,她为了她深爱的那个男人终究是选择抛弃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既然她选择终有一天会将我抛弃,那为什么当初要把我生下,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拼一把我会是个男婴吗?
呵,应该就是这样子。
可惜,我是个女婴,她本可母凭子贵平步青云,然而我的出身还是将她打进了那个无底的深渊,一身饱受小三的骂名。
“宋庭殊,我对她来说是不是就是个累赘?”我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哭得泪流满面。
“不是,你要相信,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道。
我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是啊,可是到最后,也是最孤独的那个,我爱的人都离我而去,梁景是这样,我妈也是这样。
红色的灯光暗下,医生从里面出来,轻松地告诉我们,病人还在昏迷,不过已经度过危险期。
来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那块透明玻璃看进去,我妈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不知怎么地,双腿发软,我竟没勇气走进去。
回到长椅上,我弯腰把头埋进膝盖里,瓮声瓮气地问宋庭殊:“你有没有讨厌过我?”
“没有。”他答得果断。
我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也许在我心底,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如果我是他,我会把自己恨上千遍万遍。
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人,怪不得我妈都要抛弃我了。
“你妈的事情不怪你,而且现在她已经安全了,所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知道吗?”
我听着,鼻头酸涩,不是我想给自己压力,而是现实就是如此,我妈不要我。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抛弃的滋味,真的一点都不好受。
接下来的一周中,我都在医院照顾我妈,她一直都没怎么跟我讲过话,直到出院这天也没有。
病房里,我正在帮她收拾东西,她沉默地坐在床边。。
我见她的目光一直聚焦在窗口的那盆木芙蓉上,想着她是否喜欢这盆花想把它带走,便伸手去搬那盆花:“你要是喜欢,那咱们把这盆花也一起带走,回到家我再去花鸟市场帮你选一些。植物多一点,也热闹些。”
然,我把花搬走了,她的目光还是讷讷地望着窗外。
我觉得奇怪,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叫她,呆滞的眼神总算有些闪动,她抬眸看我,忽地笑得诡异。
“妈,你怎么了?咳咳咳……”
她猛地掐住我的脖子,把我往窗口推去,力道大得我无法反抗。
那张曾经和蔼慈祥的脸此时阴狠毒辣,嘴里一直念着:“是你害死你爸爸是你害死你爸爸……”
腰以上都悬在窗外,我死死地抓着窗沿,生怕她一个用力我就摔下去了。
“妈,妈,你冷静一点,我是小素,我是你的女儿啊……妈……咳咳……”
我粗喘着想要叫醒她,但她像中了蛊似的继续加大手中的力量。
床上的手机响了,可我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那通电话肯定是宋庭殊的,他说好了会来接我们出院的。
宋庭殊,你会来吗?你快来好吗?
我一手抓着窗沿,一手抓她的手,想让她松开,但她的手指死死扣在我的脖颈间,仿佛再用点力皮下的血管就能被她捏爆。
“砰”病房门终于打开,我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眼前一黑,我沿着墙壁向下滑,大口地呼吸空气,连咳嗽的力气也没有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现在立刻带你去看医生。”
说着,宋庭殊就把我抱起来转去了诊室。
重新回到病房,我妈已经被打了一针镇定剂,昏睡过去了。
医生告诉我,我妈的精神肯定受到一定影响,需要做进一步观察。
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仁川,你来看我啦。”
她的目光,直直地定在宋庭殊的身上。
我连忙叫来医生,如医生所料,我妈在精神方面出了问题,一时半会也没有恢复的可能,只能慢慢调理。
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明明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说疯就疯了呢?
“妈,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小素啊!”我拉着她的手,想让她好好看我一眼,但她的视线始终围绕在宋庭殊的身上。
许是宋庭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便提议:“我先出去一下。”
可他刚转身,我妈就疯狂地打开我,迫不及待地冲下床追上去,一个趔趄跌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喊:“仁川,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心狠狠地被揪着。
就算疯了,她的心里也只有慕仁川一人。
为了让她安静下来,宋庭殊只好停下脚步,回来把她抱到床上。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怎么也不放开。
“我不会走的,你安心睡觉,好吗?”宋庭殊难得耐心地哄人。
我妈乖乖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宋庭殊想要松开手,奈何我妈抓的太紧怎么都松不开,若是动作太大又怕吵醒她,所以只能干干地坐着。
“真的很抱歉把你拖下水了。”
他本应坐在敞亮的办公室里批阅文件的,但现在却要干干地待在这里守着一个疯子。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别在说这种话。”他目色凛然,一本正经道。
我没有直接回应,弯腰给我妈掖了掖被子。
适逢我妈翻身,总算把手松开了,宋庭殊便径直去了外面,我尾随出去。
“我会联系陆湛问他有没有认识的精神科专家,到时再帮岳母做个全面诊疗。”
“宋庭殊,真的很谢谢你。”
“还疼吗?”他的手覆在我的脖颈,我妈下手太狠,那里有些淤血。
我摇了摇头,心力交瘁地在长椅上坐下。
我妈突然疯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我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