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逃!
我拉着何静就跟着大伙往外冲,跑到外面的平地上,整个世界又突然静止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大家还是不敢放松警惕,约莫过了五分钟左右,校长站了出来解释:“我们这里处在地震带附近,所以时常会有轻微的震感,不过像今天这样那么强烈的,还是少见的,看来是附近哪个城市真的遭受大地震了。”
看着校长在山头眺望,我的心猛然骤缩,那年在电视上时刻关注的大地震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难道多年之后又要历史重演吗?方才的震感,是我生来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那一秒,我才恍悟,人于这个自然界而言,真的很渺小。
“应该没事了,大家放心吧,你们第一次来就让你们遇上这种事,真是不好意思的。”校长憨笑地说道。
大家惊魂未定,有些人甚至开始打退堂鼓。
“素啊,你说咱们会不会死在这?”何静一边铺床一边问我。
我侧眸,她整张脸都绷得很紧,看来是真的很紧张。
其实面对死亡,谁又会不怕呢?
我也怕,但此刻都身处异地,心境都是相似的,要是我再和她一起紧张着,那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看来会很不好过。
“你要相信校长,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那么熟悉,他说没事了肯定就没事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
“但是你刚刚有没有听见校长说,这么强烈的震感,肯定是周边哪个城市地震了,我一想到咱们离得那么近,我这心啊就砰砰直跳。”她边说边捂着心口,眉头皱得像座小山。
“你别胡思乱想了,咱们肯定会平平安安地回家。待会儿看一下手机,如果哪边地震的话,肯定会有新闻的。”我继续铺床,收拾行李,只见何静已经掏出手机开始在那查新闻,突然她一声嚎叫,“这里竟然连信号都没有。”
没信号?
我旋即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还真的没有,到处转转,也没有找到信号源。
刚好校长走过来,见到我举着手机找信号,好声提醒:“我们这里偏僻,是没有信号的。”
“那你们平时怎么跟外界联系?”我好奇地问。
“我们这都自给自足,很少跟外头联系,真要联系就乘着你们刚坐的拖拉机去镇上,那里的小商店里有公用电话。”
我环顾四周,荒山野岭的,看来手机在这里根本就是一台摆设。
忽地,校长又开口:“不过之前我儿子回来,我见他总拿个手机去那边的山头,他说山头那里有信号,不过很弱。”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耸起的小土坡,虽然看着不远,但实际走过去肯定还是要花上一段时间的。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家,大家都跃跃欲试地想要去小土坡上跟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平安。
知会了校长后,我们的大部队就向小土坡进发。
现在我能打电话报平安的人也只有宋庭殊,然而好不容易寻到一格信号给他打过去他竟然还关机。
难道手机没电了还是正在开会?
已经好多人打完电话往回走了,我又接着打了一通还是不接,我可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山头上,速而拨通了林南的电话,幸好他的电话是通的。
“太太,你终于打电话来了,你还好吗?”我还没说些什么,林南就焦急地问我,好像我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我失笑地回答:“我很好啊,你怎么那么问?”
“刚刚新闻里说,安城遭受了七级地震,附近的几个小县城也都遭受波及。宋总得知你在的川县就在安城附近,立刻打电话给你没打通,便马上安排了私人飞机正往你那赶呢。”
听林南娓娓道来,我心头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没想到和外界失恋短短数十分钟,外面的世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说宋庭殊正往我这来?”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反问,再听到林南确认的回答后,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附近发生了这么大的地震,肯定通讯交通都断了,说不定还会有余震出现,他这么过来不是更危险吗?
我又向林南确认了一件事,现在这个时间宋庭殊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惯不得他手机关机了。然而,我现在难以联系上他,待会儿我只要离开这个突破也会再次和外界失联。
“林南,因为我这边信号不好,所以你要时刻注意他的动向,一旦他开机了,你立刻告诉他我很安全,让他别担心。如果可以的话,让他立刻回去,别来找我,我会平安回来的。”我一字一句嘱咐给他。
挂下电话,我握着手机,心里的不安正在逐渐放大。
老天爷,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的,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你怎么了?”何静见我神色恍惚,上来关切道。
我启唇刚想开口,想着她也因为地震的事紧张兮兮的,要是再多一件不确定事件,反而徒增烦恼。我莞尔,回了句没事。
见好多人都回去了,我们俩也开始往回走。
其实第一天支教也不算正式开始,只是和学生们熟悉一下,了解一下他们的课程进度后,我们一群人便各自分工。
我和何静分到一年级组,负责教三个学生,何静理科好教数学,我偏向文科教语文和英语。
大部分学生都是住校的,但我负责的其中一个小女孩朵朵则是住家里。为了在天黑之前到家,她每天要提前一个小时下课往回赶,翻过两座山头才到家。
其实很多孩子的家都和朵朵家一样离学校挺远的,但我很好奇为什么朵朵会不住校而要每天回家呢?这件事我问了校长才恍然,原来朵朵的母亲在她出生后就受不了山区的贫穷跟人跑了,而她父亲则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一位年迈的奶奶,常年卧病在床,所以朵朵每天凌晨三四点就起床烧水做饭,给奶奶做好一天的饭菜后才来上学,然后每到下午三点就要回家照顾奶奶。
了解情况后,我愈发同情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到了下午三点,我告知校长想要亲自送她回去,校长也同意了,但朵朵告诉我:“素素老师,回家的路不太好走,你就不用送我了,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回家的路不太好走。
仿佛脑海里能够浮现出这么个小姑娘艰难地走在崎岖山路的画面,我心里陡然酸涩,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事,老师第一次来,想多看看多走走。”
“那老师你要注意安全哦。”她背着捐赠的小书包,走在前头带路。
“素素老师,你长得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朵朵的心情格外明朗,蹦蹦跳跳地回过头来看我。
我看着她纯朴的笑容,身心所有的疲惫都仿佛烟消云散。“朵朵也很好看呀。”
“他们都说我长得像妈妈,所以我妈妈也应该和素素老师一样好看对吧。”
她的笑容灿如夏花,我猛地想起校长和我说过她的身世,眼睛有些犯干。“朵朵你想妈妈吗?”
“想,很想。但是奶奶和爸爸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小脸蛋上染上一抹沮丧,我后悔莫及,为什么要提起一个孩子的伤心事。然,下一秒,她又笑起来,那种笑不是伪装的,而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不过我有奶奶、爸爸、老师、同学,我很幸福啊。”
是的,她很幸福,从她的笑容中,我能感受到。
“朵朵,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这么幸福下去,好吗?”
她用力地朝我点点头。
我真心地为这个孩子祈祷,她一定要快乐幸福一辈子。
约莫走了两个小时,我们才到朵朵家。
和那所陈旧的小学相比,我眼前的这所屋子简直像被废弃了一样。
朵朵引我进屋,大方地介绍了我和奶奶认识。
不过,我终究是个外来人,表现得再礼貌热情,奶奶的眼神中还是带着一丝疏离。
朵朵顾虑到我往回赶天黑不好走路,所以要留我住下,但我想到宋庭殊可能还在路上呢,便没再多留。
夜幕降临,我拿出校长提前给我准备的手电筒照明,可走到一半,天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我连忙打伞,但是山风太大,伞根本就撑不起来,没一会儿伞骨就吹歪了。周围杂草纵、横,愣是连个落脚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山路湿滑,如果继续往前赶,肯定是不行的。我淋着雨往前走了一段,终于发现侧手边有一个山洞,匆匆跑进去躲雨。
手电筒闪了闪,光线也逐渐微弱,我心一沉,不会这么倒霉吧,这个时候连手电筒都欺负我。
但我还是不敢在这时候和命运抗衡,老实地关了手电节省电量。
然而,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墨色的夜幕笼罩了整片山头,我蜷缩着坐在山洞里,耳边隐隐能听到狼嚎虎啸。
不用这么恐怖吧!
慕素,淡定点,别自己吓自己,这山里怎么可能有虎狼呢?
随着自我安慰,耳边似乎也清净了许多,但心脏还未完全放下,不远处又窸窸窣窣地响起了声音。
这一次,我怎么安慰自己都没有用,而且那个声音,还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等等,好像是有人在叫我名字……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难道是他们出来找我了?
我立即把手电打开,也不顾雨势大小,冲出山洞挥舞着手电。
须臾,就有一束刺眼的追光笔直地照在我脸上,阴沉得声线和此时的黑夜特别般配。
“慕素,你是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