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得满脸通红，想拿医生的笔写字，可一伸出手，却是一巴掌呼在医生的脸上，力气之大，将他打的一个踉跄。

　　 “盛胭！”

　　 穆霆的脸色彻底变了，将我扣在怀里，眼睛却盯着那名被我打红了脸的医生，怒云翻涌。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医生本来就被我打懵了，现在又被穆霆这么一吓，连说话都有些打颤。

　　 “应，应该是排异反应，应该是副人格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这更证明了催眠疗法是有效的，所以才会反抗。只要我们继续治疗，理论上可以医治好您的妻子。”

　　 “理论上，理论上！”

　　 穆霆脸色黑沉，声音冷厉。

　　 “我再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她的病还是没有任何好转，你们的职业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是是，九爷，在这期间，您也可以尝试用更加温和的态度对您的妻子，做些让她感到轻松，感到快乐的事，对缓解她的病情，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听到这句话，穆霆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也没理战战兢兢的医生，抱着我就回了房间。

　　 折腾了一晚上，天空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的眉头紧皱，眼里全是血丝，我看着心疼，想伸手去抚平他的担忧，可却连动都动不了，只能像个石头一样地看着他。

　　 一室寂静，就在这时，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叫。

　　 “饿了？”

　　 他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尖，开口。

　　 “我这就给你做去，马上好。”

　　 倒腾了半天，他才从厨房里倒腾出一盘西红柿鸡蛋面，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献宝似地端到我的面前，拿起筷子挑起一缕面条，吹了吹，开口。

　　 “没有把糖当成盐，也没有把盐当成糖，你尝尝看。”

　　 闻起来，真的比上次前几次好了很多，也许是第二人格也饿了，这一次，我没有任何阻挠的，我吃到了面条。

　　 不咸，不淡，带着点葱花的清香，很好吃。

　　 明明心里是这么想着的，可我却一下将面条打翻，然后跑到垃圾桶那里，满脸嫌恶地将刚才吃的面全都吐了出来。

　　 他连忙帮我顺气，自责地说。

　　 “又很难吃是不是，是我太笨了。”

　　 我看着他一脸的自责愧疚，终于知道第二人格的目的是什么了。

　　 她要毁掉的不光是我，还有穆霆。

　　 她要利用我的冰冷，毁掉穆霆的骄傲，利用我的麻木，毁掉穆霆的自信，让他自卑，让他绝望，让他无所适从。

　　 “你等着，我再给你去做。”

　　 他很快重拾信心，又跑到厨房里倒腾起来，整整一天，穆霆完完全全地泡在厨房里，而我像个呆子一样地坐在沙发上，一次又一次地摔掉他手中的碗，直到筋疲力尽地睡着。

　　 终于，在彻底将厨房的碗全摔没之后，穆霆自嘲地笑了笑，对我说。

　　 “你觉得很失望吧，说好了要照顾你一辈子，可我却连一碗面条都做不好。”

　　 我想说，穆霆，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可我回答他的，却只有沉默和麻木。

　　 他苦笑，轻抚着我的头发，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

　　 “盛胭，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比不上穆南城？”

　　 穆霆静静地看着我，深不见底的眼中幽暗低沉，似自嘲，又似不甘。

　　 “就连刚才你睡着了，叫的是穆南城，而不是我，盛胭，你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吗？”

　　 他的眉宇间眼中闪过浓浓的醋意，裹挟着星星点点的怒火，逸散而出。

　　 “就因为是他首先向你伸出手，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比不上他在你心里的地位吗？”

　　 穆霆…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解释，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海中的声音又出现了。

　　 盛胭，看到没有，我在玩弄你的男人，他越愤怒，我越开心，我已经迫不及待看你们撕破脸，大闹一场了。

　　 “他到底哪比我好？”

　　 穆霆眼色沉沉地盯着我，我以为他要发怒，却没想到他蹭蹭蹭地走回房，从里面拿出一份资料，放到我面前。

　　 我一愣。

　　 居然......全是穆南城的照片，每个阶段的穆南城，甚至连穿开裆裤的都有......

　　 然后，他又拿出了一份资料，特意把同样穿开裆裤的照片放到我面前，表情严肃。

　　 “他有我帅吗？”

　　 “.........”

　　 紧接着，又挑了一张两人婴儿时期的果照。

　　 “他有我天生不凡吗？”

　　 “.......”

　　 “不就是桃花眼吗？我也可以做一个。”

　　 “........”

　　 “还是说，除了救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还为你做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穆霆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眼底全是嫉妒的火焰。

　　 “他也给你买过姨妈巾？可我还给你买了纸尿片！”

　　 “........”

　　 “他也蹭过你一身泥？可我还让你跑穿了鞋！”

　　 穆霆转脸看我，像是发现了什么，说。

　　 “还是你觉得我比穆南城能吃？但我吃得多，晚上精力也足啊！也不用你用力，你难道还嫌弃？”

　　 “够了！”

　　 我突然爆出一声大喝，连我自己都愣了，我根本不想说这两个字，也就是说，是第二人格说的？

　　 果然，下一秒，我就继续开口说道。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老娘受不了了！盛胭怎么找到了你这个逗比，艹！”

　　 下一刻，我就被穆霆扣住了腰，他眼底的戏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黑沉的暗色流光。

　　 “果然是你搞的鬼。”

　　 紧接着，一票医生从外面冲了进来，三下五除二地按住我，其中一个直接二次催眠，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一个人影死死地拽着我的胳膊，不让我从混沌中醒来，而我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在我脑海里存在六年的人物。

　　 “盛胭，想摆脱我，你做梦，只要你不死，我就会纠缠你一辈子！”

　　 我冷笑一声，狠狠地甩开她的手，第一次无所畏惧地同她对视。

　　 “你大可以试试，过去六年，我没有一天晚上不生活在梦魇中，没有一天晚上不逃避那些过去。”

　　 我顿了顿，昂然地抬起头，说

　　 “可现在，我不怕了，你想玩，我就奉陪到底！”

　　 我没有再理会她的叫嚣，迫使自己从虚无中醒了过来。

　　 我突然觉得，可能从梦幻中醒来的部分，不是在脑海里，而是在心上。

　　 以前，我害怕，现在我仍旧害怕，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不管夜路再黑，他都会一直陪着我。

　　 醒来时，正好对上穆霆的眼。

　　 在他眼睛同灯光重叠的一瞬间，就像在夕阳余晖下飞舞的妖艳而美丽的萤火虫，美丽到了极致。

　　 “盛胭，感觉好点了吗？”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小心翼翼和担忧。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他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将我搂在怀里，就像是获得救赎的人，整个人都轻松了。

　　 “小霆，你已经整整守了一晚上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一道和蔼的声音响起，却让我的心里咯噔一跳。

　　 叶阿姨……

　　 “妈，我不累。”

　　 穆霆却不放手，仍是紧紧地搂着我。

　　 “穆霆，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妈说。”

　　 “……”

　　 他虽然一脸的不情愿，可还是离开了房间，临走时还叮嘱叶阿姨不要跟我聊太长的时间。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我才深吸一口气，从床上下来，低着头地说。

　　 “妈，对不起。”

　　 我以为她会甩我一耳光，可没想到，她只是顿了顿，牵过我的手，握着。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和你爸，对不起，小胭，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我和你爸没陪在你身边，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

　　 叶阿姨……

　　 我的眼眶几乎是瞬间红了，想说话，喉咙却哽咽地说不出声。

　　 叶阿姨的话，越发让我无地自容，满心愧疚。

　　 从没有哪一刻，我如此自卑自己没有一个清白的身世，良好的出生，简单的生活环境，以至于让穆霆的父母蒙羞。

　　 “小胭，你是个好孩子，这就够了。”

　　 她见我不说话，声音越发的柔和。

　　 “来，阿姨给你看一样东西。”

　　 她将我低着的头抬高，紧接着将自己的裤腿拉高，然后，露出了一截……

　　 假肢？！

　　 我愕然。

　　 “没看出来吧！”

　　 叶阿姨的神色越发的柔和，紧接着，眼神望向远方，就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般。

　　 “我年轻的时候跟你差不多，父亲吸毒，母亲病重，为了支付高昂的治疗费用，我不得不选择最屈辱但是却最快速的方式，将自己贱卖。”

　　 将自己贱卖？

　　 我脑子里浮现出小说里才会发生的剧情，可才刚想到开头，叶阿姨却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说。

　　 “我的运气没你好，买我的是一个五十多岁，肥的流油的中年男人，玩完了我之后，因为我不听话，他又把我送给了一群无恶不作的世家子弟。”

　　 她说这话时，面色从容，语气平静，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可我却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沉痛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