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铁笼子,姓杜的家伙脸胀大得通红,在夜晚并不那么明亮的灯光下,显得颜色更加深沉。此人本就身材高大,就连脸上大家肌肉也非常结实,如今咬牙切齿,腮帮子上因为牙齿咬合太过用力,已经出现了两个小鼓包。
我敢打赌,如果他此刻不是手脚被铐的话,他一定会疯了一般朝着我冲过来,直接生吞了我。
眼见我的气人计谋开始奏效,心里开始有些暗喜。于是我接着说道,姓杜的,不逗你了,不瞒你说,你当时在我身上搜到了一个监听设备对吧?其实监听器材的另外一头,就是埋伏在车库外面的办案民警。我们约好了半个小时之后就会合,可偏偏让你给偷袭成功了。所以我才故意跟你东拉西扯,拖延时间,到了约定的时间我没有出去,那么外面的警察就立刻知道我是遭遇了危险,必然会来营救我。
我顿了顿说,你也知道当时的环境,地下车库遮挡物并不多,基本上可以一目了然,就算每层楼挨着找,也会很容易就找到你们俩当时藏身的那个杂物间。所以你没能杀死我,并不是因为你不中用,而是因为你太蠢了。
说完我哈哈大笑起来,用我的笑声来嘲讽对方。杨洪军在边上一言不发,那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好像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一样。姓杜的那家伙早已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我知道我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于是我接着说,你别冲着我瞪眼睛,事实就是如此,你就是个输家。我劝你还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争取法律的宽大处理,否则你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在脑子里想到我的样子和我的脸,哪怕我不在你跟前,你也照样甩不掉我,我就这么缠着你,直到你死的那天为止。
我刻意把语气加重,然而我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卵用,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亡命徒,若真是怕死的话,也不会干下这样的事了。我的这句话其实只是为了提醒他,余生的每一天都会想起我的样子,知道自己是从那个地方栽了跟头。
我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铁笼子边上,笑嘻嘻地说,你们老杜家也真是报应,几代人出了你这么个蠢蛋,你说你蠢就蠢吧,还偏偏要出来犯事儿,让祖宗蒙羞,让爹妈丢人啊,你说你干这些事,将来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你老父老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啦…等你伏法之后,老家肯定要因为社会除暴安良放鞭炮庆祝,你爹妈恐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吧,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报应子孙,当初还生养你干嘛呢?浪费粮食。
“咔嚓!咔嚓!”铁笼子里传来一阵金属碰撞下的响动,吓得我赶紧转头望了过去,发现姓杜的其中一只手试图朝着我伸过来,想要来抓我,手腕已经被手铐勒出了深深的一道淤痕,但他竟然好像完全不知道疼一般,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鼻头山根处因为眉毛和鼻子同时一起用力,显得皱皱巴巴,凶神恶煞,这一回他嘴里倒什么也没骂,反而是咬紧了牙齿,双眼死死瞪着我,嘴角微微上扬,竟然是一种怒极而笑的表情。
这样的情况我只在那些电影里看到过,想不到自己今天还真就遇到了。好在我知道他无法挣脱,否则我此刻的行为,无异于在找死。转过头去看杨洪军,他朝着我微微点头,那意思我明白,大概是在说差不多可以了。于是我才呼出一口气,然后故作镇定地朝着门外走了过去,至始至终没有再回头去看姓杜的那家伙一眼。
出门后看见马天才站在不远处,他也是一脸焦虑的模样,想必此刻他也非常紧张。见我出了门,马天才赶紧把我拉到了一边问我道:“怎么样了,那家伙现在情绪如何?”我说非常激动,几乎是失去理智了。我告诉马天才,你不用担心,手脚都是锁上的,还有个大铁笼子,出不了事的。不过你还是得装出一副你并不害怕的样子,否则如果你都被吓住了,他的气焰可就会变得更嚣张。
我和马天才在一边坐下,马天才不断在看着自己的手表,他先前和杨洪军约定了时间才进去,估计此刻杨洪军正在里头还在继续不断地刺激姓杜的那家伙。我问马天才有没有想好怎么说?马天才说已经想好了,这人的家庭信息我们都查清楚了,放心吧,现在此人的精神状况,肯定会上钩的。
连马天才都说的这么胸有成竹,我自然也算是放心了下来。隔了一会儿马天才进入了审讯室内,打开门的时候我听见姓杜的那家伙传来一阵咆哮,看样子杨洪军的刺激策略也算是奏效了。希望他别就这么被气死了,否则我们可就白忙活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估计今天晚上我还是得在警察局里过夜了。由于先前我遭遇危险并且挨揍负伤,母亲虽然没怎么多说,但对于我正在参与的事她其实是打从心底不赞成的,只是没有对我加以阻拦罢了。于是我也没给她打电话,就这么默默地在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随后马天才和杨洪军一起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马天才连连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不难猜测,刚刚他肯定也是被吓坏了,但杨洪军拍着他的肩膀,那意思应该是在说我们的计谋最终还是得逞了,否则杨洪军的脸上肯定是充满了失望而不是现在这种淡定的样子。
于是我凑上前去,想要跟他们俩聊聊情况,杨洪军告诉我,老马表现的不错啊,几句话功夫就把这家伙从起初的暴怒状态变成了担忧。我们骗他银行卡已经被我们冻结了,由于你在失手之后父母还是会得到这笔钱,所以我们已经让你们老家派出所的同志把你父母接到公安局接受调查去了。总之把姓杜的父母说得那叫一个惨字。马天才甚至还详细地跟他说了他父母将会遇到的一些情况,例如被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之类的。毕竟这些现象也的确存在过。
总之最终马天才诈出了那个邮箱地址和银行卡的开户信息,他打算明天天一亮就拜托银行系统的朋友以办案的名义进行调查,虽然不见得有很大的突破,但一定会收获一些新的线索的。
杨洪军不能离开警察局,所以他请了个同事分别送我和马天才回家去。路上我和马天才都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一向疯疯癫癫的马天才却在那一段路程当中出奇地安静,最后竟然是我受不了了,于是开口问他,老马你怕不怕?马天才点点头说怕,这件事现在搞得很复杂了,这有可能会是我们面临的最大一个危险。咱们俩现在估计对方还是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但是我觉得藏不了多久了。
言语之中,满是担忧。
调查取证这些都并非我的长项,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基本上就只有干着急的份。马天才和杨洪军的调查分头进展,却似乎困难重重。马天才透过银行系统的确是查到了这个户头和背后的转账人,但是那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而那个转账的人并非是个人,而是一个国际经贸信息公司的户头转过来的。马天才在群里说,此刻正在查询这个公司是否还有其他的大金额转款业务,如果还有比较多笔的话,那么查查这个企业,估计能够顺藤摸瓜出一些关于莲花堂的信息来,因为这样基本上就证明了这家国际信息公司,就是莲花堂旗下的其中一个单位。
我的小六壬和奇门在此刻基本上就帮不了忙了,所以每天我就只能在群里跟杨洪军和马天才加油打气,而一向话多的马天才也不怎么说话了,看样子这次调查查询,还真是耗费了他不少精力。一个礼拜的时间转瞬即逝,但对于我而言,这一个礼拜却无比难熬,这期间我想了很多,我分别预想了我们几个的立场跟处境。我和马天才的插手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护我们自身,算不上多么光明伟岸,但杨洪军却不仅仅要这两个犯人绳之以法,更大的目的,则是揪出背后的真凶主使。而我心里清楚,这件事是他急不来的,他需要的不是一下子就破案,而是更多的办案时间。
于是那天晚上,杨洪军在群里说道,对方已经正式通知了律师,估计明天下午律师就会到我们这里来分别面见两个犯人。我问他现在你的领导有没有给你做出什么处分决定?他说还没有,但估计也就是这段日子的事了。一旦律师介入,我等于就没办法接着调查,那时候闲着也不是办法,肯定就会有人来处理我的。
正因为如此,那天晚上我问马天才要来了赵老的电话,并故意等到赵老大概已经睡觉的时间,给他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