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如梦初醒,定睛凝望两人,乍然发现灰色钢球的旋转速度突然放慢了,就像是陷入沙堆的轮子,转力渐渐消失。
“开!”方亦羽眉尖轻挑,断喝一声,双手高速插入巨球与身躯之间的微弱缝隙,臂上灌力,猛地向前推去。
随着他的举动,每个人的心都急促地跳动起来,因为这一幕之后就会是胜负的分野。
北翎失败了,化成钢球的他突然停止了旋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后掀去。
北权没想到兄长竟然败了,连忙扑了上去,手指刚触到兄长的身体,立即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推力传到了手上,然而想缩手已经晚了,北翎的身躯如同重石般,狠狠地砸在他的怀中。
“啊!”北权惨叫一声,昏倒在地上。
变故只在一瞬间,当围观的人反应过来之时,北氏兄弟双双倒地,一个不省人事,而另一个则被突然而来的失败惊呆了,连自己的兄弟昏死在地也察觉不到。
弓弛同样惊得目瞪口呆,前一刻还相持不下,此时却是强弱分明,而北权的受伤更是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由此可见,方亦羽的一推之力何等的强大。
“这?。这不太可能吧?”柳星虽然见多识广,此刻却也免不了心颤神摇。
“他绝不是普通人!”弓弛凝望方亦羽,巨岩般的身影傲立雨中,似乎比以前更高大了,淡漠的目光连正眼也没看北氏兄弟,而是眺望远处,虽然孤冷无语,却像是在宣示胜利,令在场的人都不禁被他慑服,连看他的眼神都在顷刻间变了。
寒流一直悄悄在下面观望,听到惊呼声立即冲上来,见方亦羽安然无事,欣喜若狂地拉着他叫道:“老弟,你赢了,你赢了。”
“下去!”
冰冷的语气冻住寒流的表情,目光接触到那寒气刺骨的眼神时,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缩着身子向下退去。
方亦羽不想再把其他人卷进来,因此赶走了寒流,胸口的疼痛远非表情上那般平静,北翎的强大撞击力非同小可,连坚石也能砸碎,何况是肉躯,他之所以能硬生生地承受了一击,全靠十天内所有收集的力量,这些力量便如一道沙墙,将高速旋转的巨球所产生的力量,不断地消耗和减缓。
就算这样,强大的冲击力也将原本出现裂痕的两条肋骨撞断了,巨大的痛楚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神经,毅力使他咬着牙承受了一切,并逐渐利用新发展的神魂束縳力吸收力量。
北翎的不甘心是他惨败的最大原因,如果不是他将力量源源不死地送给方亦羽,最后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连自己的弟弟也害了。
“这不可能!”他咆哮着想跳起来,脚下一软,踉跄着又坐了回去,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北权昏死在身下,脸色惨白地叫了起来:“兄弟!”
“我看看。”虽然不齿北权的贪淫,弓弛还是看在同盟的情义上走了过来,手指在北权的身上摸了一阵,脸上的惊讶之色越来越重,眼角瞟了一下方亦羽,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双手小臂断了,胸肋断了四根,性命无忧,但要养伤一段时间。”
石岭上一片哗然,目光立即聚焦在方亦羽身上,一推之力不但推开了北翎,还能将北权也打成了重伤,力量之强可见一斑,没有人不为之感到震惊。
胜利对方亦羽而言是必须的,否则就只有死亡。
他没有动容,脑海中也没有考虑北氏兄弟的问题,深邃的眼睛凝视着雨水溅打的石地,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以保护断裂的胸肋,继续回忆着刚才一战,希望从中获取更多的经验,对于缺少实战的他,任何战斗经历都十分宝贵,更何况是这种生死之斗。
对于神魂束縳力来说,这一战是全新的经历,与寒流战斗时的情况截然不同,寒流所施展的是妖魔术。
妖魔术不但强大,而且虽然变幻莫测,更特别的是攻击力的持久性,正如天雷衣的雷性力量,可以深入身体之后再爆发,这对于神魂束縳术却是最适合的力量,因为力量没有释放,可以利用的成分极大。
相反,北翎的旋澜击是一种奇特的力量,不像普通的武技那样靠着力量的爆发伤人,而是将力量藏在于半隐半现之间,所以才能在空中急旋之下还能灵活的四处滚动,但真正的杀伤力,还有接触之后的瞬间爆发,这一点着实让方亦羽感到惊讶和新奇。
面对撞击型的攻击方式,只有把力量的释放期限延缓,方能取得足够的时间吸纳力量,当然,神魂束縳力还是初期磨合阶段,刚才如果不是修罗鬼力的辅助,绝不可能成功,可是……
“方亦羽!”
方亦羽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了看,见弓弛微笑着站在自己的面前。
弓弛拍着他的肩头,笑着问道:“你胜了,北翎应该不会再说甚么,你不会还要杀他们吧?”
“那名女方家内卫在玉风团手里。”
弓弛愣了愣,沉吟道:“原来落在她的手里,这事只怕我们都作不了主,不过她既然没有当场动手杀人,也许还有转机。”
“嗯!”方亦羽点点头,转头望了一眼石坡下方焦虑不安的寒流,沉声问道:“听说你们向凤凰山的方家内卫发起了进攻?”
“不错,龙兴阁、玉风团和凤魅族一起向凤凰山发动了进攻。”
“抓了人吗?”方亦羽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弓弛。
“嗯,抓了几个方家内卫。”弓弛被森然的目光扫得头皮发麻,就像是被猎人盯住的猎物,心中着实有些纳闷。
“甚么人?”幽暗的瞳孔微微一缩,声音更加冰冷。
“好像抓了两个男的,一个女的?。”话没说完,弓弛发现方亦羽的眼神变得异常凌厉,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方亦羽手捂着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肋骨断处又是一阵剧痛,但他已毫无知觉,深邃的眸子透出一阵迷惘,轻声问道:“杀了吗?”
弓弛微微一楞,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没有煞气的方亦羽,身影中透着一股孤寂的气息,心中不免有些狐疑,迟疑了半晌,缓缓答道:“人是玉风团和龙兴阁抓的,应该还没杀。”
“嗯!”迷惘骤然消失,凌厉的目光锁定弓弛,“带我去见藏剑。”
“这?。”弓弛犹豫了,他见过左明,因而知道方亦羽反出了刑察司,现在又要帮方家内卫救人,立场似乎一直摇摆不定,不免有些担心。
方亦羽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冷冰冰地道:“不然我杀了这里的人。”
弓弛大惊失色,目色触及方亦羽冰冷的眼神,随即明白这不只是恐吓,如果拒绝他的要求,只怕这平台之上流的不只是雨水,还有血水。
“好吧!”犹豫了一阵,他还是答应了,赢将军的压力太大了,不愿在这个时候再招惹新的麻烦。
“谢了!”目光渐渐温和,方亦羽转身朝石坡下的寒流走去。
“老弟,情况怎么样?”寒流紧张地问道。
“不想死回凤阳关去。”
“为甚么?”寒流惊问道。
方亦羽用目光给了他一个“走”字,转身又踏回平台。
这已是额外施恩,如果不是看在寒流对平儿的真情上,也不会多费唇舌。
寒流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但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如果没有了方亦羽的保护,自己绝对没有生路,而凤凰山城又在远方,附近也没有看到方家内卫设立的关卡,一个人逗留只会招来杀身之祸,犹豫了半天,还是跨上坐骑,冒着大雨往山下奔去。
雨又下了一个时辰才停,天上的彤云依然未散,空气显得有些郁闷,带着浓浓湿气的山风不断地呼啸着,没有了雨声和雷声,它们成为了山林的主角,彩虹也不甘示弱,像天桥一样挂在两山之间,别有一番滋味。低处,暴涨的溪流还在奔腾着,倒塌的树干上跳出许多动物,享受着雨后初晴的时光。
北翎一战惨败,不愿再与方亦羽相处,带着昏厥的弟弟回到驻扎处,而弓弛则带着方亦羽一起离开了石岭。
“魅使,把他带去只怕不妥吧?”柳星担心地问道。
“不必太担心,他应该不会对我们不利。”
“万一出了事就麻烦了。”
“藏剑在这山区的布置极为周密,就算丢了一两个寨子也无关紧要,何况凭我和藏剑的实力,应该可以制约他。”
柳星回头看了一眼,疑惑地道:“他到底要干甚么呢?”
弓弛皱了皱眉,眼角瞟看方亦羽,这个青年依然透着别人看不懂的气息,怀疑地问道:“那些俘虏没甚么特别吧?”
柳星沉吟了片刻,喃喃地道:“人是歆月和藏剑两位老大抓的,没有见过,不过听过其中有名妙龄女方家内卫,清雅绝伦,国色天香,难道……”
“看来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弓弛若有所悟,脸上忽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眼神富有深意地盯着方亦羽。
柳星呆了呆,随即也露出微笑,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也难怪,虽然沉稳冷静,但还是免不了少年人的天性。”
弓弛忽然又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紧张,担忧地道:“万一他被方家内卫拉过去可就麻烦了,以他这种性格,功成名就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再想制他就难了。”
柳星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弓弛愕然望了他一眼,柳星眼神中的忧色很快就触动了他,脸色骤变,小声道:“立即派人回去问一问人杀了没有,我可不想把灾星引到寨子里去。”
“嗯,我立即派人回去送信。”
一群人并没有走山路,而且是钻入山林之中,走上一条外人看不见的道路,钻林入沟,攀山渡河,走了很久,一群人来到了一处极为隐密的山谷。
山谷中树林茂密,但大雨之后也是一片狼藉,树木被涌入的洪水冲得东倒西歪,山谷有两条小溪,沿着山壁由北向南流,两条小溪中央有一片树林,树林之中建着不少房屋,虽然被水冲塌了不少,但明显有人在下方活动。
方亦羽这才知道,龙兴阁在这群山之中营造了无数的落脚点,而凤凰山城外的据点,只不过是经常活动的一个。
弓弛忽然指着山谷中的房屋道:“左明就住在这里,是藏剑阁主安排的,你要不要见一见?”
“他!”方亦羽猛地甩头凝视着他。
弓弛含笑道:“他的确有胆有识,带着几个人就敢往山上闯,还敢住这里等结果,不愧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
方亦羽淡淡地道:“我要见藏剑,不是见他。”
“老弟别急,现在山中的情势你应该清楚,方家内卫大举围攻,凤凰山城一带更是危机重重,藏剑阁主的落脚点自然也是飘忽不定,你去找他不如他来找你,这样更快,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也许很快就到了。”
“嗯!”
弓弛忽然露出了一副调侃之色,含笑道:“我也让人带信给他,让他顺便把人带来交给你,这样你满意了吧?”
方亦羽微微一楞,从弓弛的眼神找到了些许调侃的意味,心灵像是突然被触动了,迷惘的目光凝望天空,默然无语。
久久,他才点头道:“好吧,我在谷中等他。”
“这样就好,突降大雨,搜山的行动必然受阻,局势大概会平静一些,我陪你在谷中小住两天。”弓弛见了这一闪即逝的眼神,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想,哈哈一笑,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谷中大约有一百多名龙兴阁的成员,平时利用山间小型的梯田耕种生活,同时也进行士兵的训练,并逐步吸纳更多的人加入,因此才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寨子。
踏入寨子,方亦羽感觉仿佛到了世外桃源,虽然山上大兵压境,但人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和紧张,都是笑脸迎人,神态非常轻松,与普通的山野村民没有任何区别。
“好地方啊!比我那小岛还要宁静清幽。”弓弛对谷中的环境大为赞赏。
方亦羽忽然扫见远处的溪畔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左明和冬浩之,两个人都穿着华美的锦服,长袍云冠,与周围的山民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却与这幽静美妙的环境浑然一体,仿佛是两个游山的旅者来到了宁静的小山村。
“不去打个招呼吗?”
“不必了。”方亦羽对左明已没有任何期待,只是对鸣一有些牵挂。
冬浩之听到嘈杂声回头望了一眼,由于对方亦羽的印象极深,因而一眼就认出人群中的方亦羽,脸色微变,惊讶地问道:“他怎么来了?”
“谁?”左明诧异地看了看他,顺着他的眼神转头望去,很快发现了方亦羽,微微一楞,道:“他居然能到这里!”
“凤魅族的弓弛陪在他的身边,似乎两人之间早就有交情,而且交情还不浅,否则弓弛不会在这种时候里把他带来。”
“这小子到底是甚么身分,先是想加入刑察司,又与方家内卫发生了冲突,如今更与这些逆党也有交情。”左明皱了皱眉,着实有些好奇,沉吟道:“这个小子的身分不简单啊!也许背后有另一个势力。”
“另一个势力?”
左明皱紧眉头,沉吟道:“也许是方家内卫,也许是仙界,也许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势力,总之此人绝不简单,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我从第一次见他就有这种感觉。”
“他不是抓走了一名方家内卫吗?应该不会是方家内卫的人吧?”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许是方家内卫的障眼法,总而言之,拒绝录用他是明智的做法。”
“还是姐夫有决断力。”冬浩之笑了笑,又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望着方亦羽远去的背影道:“不过他见到我们在逆党的寨子里,只怕会有麻烦。”
“不必管他,凭他还动不了我,就算方家内卫也不敢轻易动我。”左明傲然一笑,转身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随同两人前来的还有十几名卫士以及鸣一和泰裕两人,听到外面多了一阵喧哗声,都走出了屋子想看个究竟。
冬浩之直接把鸣一和泰裕找到了面前,厉色叮嘱道:“方亦羽那小子进了谷,你们给我记好了,别去招惹他,更别泄漏任何消息。”
“甚么!方亦羽来了?”鸣一和泰裕听到消息后都惊喜地跳了起来。
冬浩之脸色一沉,盯着两人轻喝道:“此人来历不明,你们最好少跟他接触,若是坏了左帅的大事,后果如何你们自己清楚。”
“是!”鸣一和泰裕对视了一眼,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方亦羽则被弓弛安排在依靠树林的木屋,木屋有两层,下层是空的,用木条支撑着,上层是住所,这儿因为地势较低,时常有积水,因此下层不住人,而上层与普通的屋子相似,只是门前有一块大台,淹水时可以变成小码头。
弓弛指着屋内简单的摆设,含笑道:“虽然简朴一些,但还算舒服,你就当自己家吧。”
“嗯。”方亦羽对物质上的享受早已没有任何兴趣。
弓弛含笑道:“老弟既然进不了刑察司,不如到我那小岛做客,海外风光,别然而不同。”
“能行吗?”
弓弛明白他的意思,沉吟道:“方家内卫势力很盛,又有军队帮忙,想战胜极不容易,但他们想击败我们也不容易,至少我、藏剑、歆月和北翎,这四个人都不是普通方家内卫所能抵挡的,只是藏剑放不下苦心经营的寨子,不然我们绝不会与他们硬拼。”
“赢将军呢?”
弓弛皱起了眉头,摇头道:“没打过,不知道差距有多大,但四人联手,应该可以占上风,但他还带了其他方家内卫,想围攻他恐怕不容易。”
方亦羽道:“我和赢将军打过一招,虽然没有分出胜负,但可以感觉到他的实力。”
“你和赢将军一战?”弓弛惊讶地望着他,眼神中有惊喜之色,如果方亦羽加入,五人联手击败赢将军恐怕不是难事。
“嗯,只攻了一手,他没还手。”
“老弟既挑战赢将军,又来挑战北翎,这份胆识的确让人赞叹。”弓弛笑了笑,调侃似的问道:“不但如此,老弟还是怜花之人,不然也不会千辛万苦跑上山。”
纵使方亦羽如何冷酷,但毕竟年轻,在这种事情上始终是一个毛头小子,被弓弛笑得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弓弛见自己的调侃将他闹得不知所措,心想方亦羽毕竟年轻,即使有过人的成熟度,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显得稚嫩,得意地笑了起来。
方亦羽很快恢复平静,灵玉的方家内卫身分束縳了他的思绪,没有再往深处思考,也并不期待甚么。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喧闹声,似乎有人在争吵,弓弛脸色一沉,扬声喝问道:“外面甚么事这么吵?”
一名青年走了进来躬禀道:“刑察司的人想见方亦羽。”
“哦!”弓弛转头望向方亦羽。
方亦羽知道必然是鸣一,点头道:“应该是朋友。”
“放他进来吧。”弓弛笑着站了起来,道:“既然你有客,我先告辞了,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
“嗯。”
弓弛笑了笑转身而去,刚出屋门,鸣一满脸喜色地冲了进来,见到方亦羽更是喜逐颜开,问道:“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见他平安,方亦羽心中大安,道:“上山看看。”
“是担心我们吧?”鸣一嘻嘻一笑,接着又叹道:“冬大人不知为甚么不让我们与你交往,说你来路不明,也许还记着上次的仇。”
“哦!”方亦羽显得漠不关心,左明的势力不再是他期盼的落脚点,与其寄人篱下,还不如成为一个游历四方的修炼者,不但可以增加力量和经验,也可以了解更多的事情。
鸣一知道他不爱说话,不以为意,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面前,关怀地问道:“你以后有甚么打算?”
“修炼者。”
“修炼者?”鸣一有些茫然。
“四处看看而已,反正我原本就是个采药的。”
鸣一点头笑道:“这倒也是,你的性格的确不太适合刑察司,还是自由自在更适合你。”
“山上的情况怎么样?”
鸣一摇头苦笑道:“没有任何进展,四大逆党似乎结盟了,藏剑和弓弛原本有意思合作,可是后来又变了,听说是因为猛虎堂提出反对,玉风团也有些犹豫。”
“猛虎堂!”方亦羽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冷冷地道:“猛虎堂阴险卑鄙,不是好东西,不合作是对你们有好处。”
鸣一微微一楞,惊问道:“为甚么?”
“没甚么,只是提醒你一声而已。”
“嗯,我知道了。”鸣一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感激地笑了笑,“听说你抓了一个方家内卫,当时几乎没把我们吓死了。”
“找个人修炼而已。”
“连左帅那么镇定的人也露出了惊讶之色,真没想到啊!”
鸣一的举动虽然顾及了朋友之情,然而却激怒了素来要求属下听话的冬浩之,当鸣一探望方亦羽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十分震怒,竟然不顾身处别人的地盘,将鸣一捆在树上鞭打,当然,这一场戏也是在左明的默许下做给弓弛看的。
地位低下的鸣一虽然愤怒至极,却没有能力反抗,被打得死去活来,当场昏厥。
这一变化立即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左明等人所居住的地方被围观者包围了,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左明的身分,这些久居山林的百姓,只知道有一群客人前来作客,对于来客的身分都觉得很神秘。
“甚么,冬浩之鞭打鸣一!”方亦羽听到消息立即跳了起来,扔下报信的弓弛,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居所。
“能为朋友而怒,有情有义,人品不错,将来是个人物。”弓弛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挟着暴怒的方亦羽冲到树边,一眼就到围观的人群,冬浩之呼喝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还有鞭子抽打的响声,却没有鸣一的声音。
“让开!”方亦羽大喝一声,拨开人群就往里面冲去,赫然发现鸣一满身是血,被捆在树干上,早就昏死了过去,鞭子留下的血印清晰可辨,一道道血痕让人看得心颤。
“我教训下属,外人无权过问。”冬浩之听到吼声傲然瞥了他一眼,俊秀的外表变得十分狰狞,眼含戾气,眉尖高挑,架子十足。
方亦羽懒得多费唇舌,影子轻轻一摇就出现在他身后,接着愤然抓住他的衣领,随手便向旁边的溪水扔去。
随着扑通一声,衣冠楚楚的冬浩之变成了落汤鸡,游了片刻才湿淋淋爬上溪滩,满脸狼狈,官员的威严荡然无存。
站在木屋上观望的左明一直冷眼观旁,没有丝毫动容,直到此时才淡淡地道:“方亦羽,不要太过分,这是我们内部的问题。”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插嘴。”方亦羽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走到树干旁,把昏迷的鸣一解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
左明尖锐眼神紧紧地盯着他,纵使是方冰也不会以这种态度对待,然而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却不把他放在眼中,这一点深深地刺激了他的内心,但城府极深的他,断然不会因为这一两句而舍下身分。
泰裕惊得脸都白了,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才能平息这场纷争,他的内心倾向方亦羽和鸣一,这一顿鞭打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难以让人心服。
此时弓弛也赶到了,他特意把消息告诉方亦羽,除了想试探一下他的品性,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对他的背景进行刺探,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方亦羽的背景和立场,因此让他卷入冲突是一个极佳的方法,而结果自然令他十分高兴。
心思细密的他很快就察觉到左明的变化,为了控制场面,他满脸笑容地走了出来,拱手道:“几位都是我的客人,别伤了和气,一切就当没发生吧!”
左明终日在权力场的中心,对于时机的掌握绝不输于任何人,弓弛的举动自然也是一目了然,只是淡淡一笑,没有任何的表示。
冬浩之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羞愧难当,询问似的看了左明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心中明了,冷冷地望着弓弛,质问道:“弓魅使,难道这就是贵社的待客之道?我们以诚而来,刚才也只是处置部下,与你们没有任何关连,这似乎对我们两家的合作不太好吧?”
“滚!”方亦羽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托起昏厥的鸣一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冬浩之气得暴跳如雷,却又不敢追赶。
左明紧紧地捏住了面前的木栏,眼中的厉芒如利箭般指着方亦羽的后背,冷冷一笑,转身走回屋子。
弓弛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赞道:“不愧是权倾一方的人物,果然气度不凡,冬浩之相比之下逊色太多了。”
“我们走着瞧!”冬浩之怒哼了一声,摇头冲进了木屋。
“魅使,你看。”一名凤魅族的成员忽然惊呼了起来。
弓弛微微一楞,抬眼望着他所指着的地方,神色骤变,左明刚才握住的木栏竟然出现了五节,有的部分被火烧焦,有的部分被寒冰凝固,有的部分变成了石头,有的部分变成蜂窝状,还有的部分变成了海绵状物质。
“好厉害!”
虽然只是一段木头,但一握之力竟然出现了五种变化,纵使弓弛见多识广,也不能不为之震惊,此时他才明白左明为甚么敢在这种时候闯入山中。
“这个人高深莫测,实力超强,看来不能再用以往的态度对待他。”
挥之不去的乌云一直笼罩着整个山区,天色总是阴沉沉的,压抑的让人难受,即使山间的大风也无法吹走分毫。
在这种天气下,人的心情也难免受到影响,无论是搜山的大军和方家内卫,还是游走于山林之间的被搜捕者,都感到极不舒服,使这原本就紧张得让人难受的地域更加紧张。
大雨下了五次,每一次都不超过两个时辰,然而强度却一次比一次大,几乎让人觉得是有人在操纵着风雨,响亮的雨声使一丈之外的声音全被掩盖,人们几乎要附耳才能传达消息。
然而对于山中的人来说,这五场大雨就像是五场恶梦,长如盘蛇的山路经过了这几场强度极大的暴雨,已有数十处地方出现滑坡和坍方,有的还是崖边小道,因此凤凰山和其周围的地区与外界的联系被切断了,仿佛是上天特意要赐给这两方势力一个决斗场地。
当然,想出去也并非不可以,但是溪流暴涨,山体松裂,泥石流和山崩等灾害不时的发生,胡乱寻找出路有极大的危险,就连久居凤凰山的百姓也不敢随意乱闯,赢将军等人更是一愁莫展。
方亦羽所在的山谷同样遭受暴雨和洪水的侵蚀,山谷中溪流暴涨,但出口太窄,所以积水很深,使整个山谷变成了一个小湖。
“这样怎么出去?”望着整个山谷变成了一池碧水,方亦羽也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一条木筏慢慢地往水面上漂荡来,弓弛满脸笑容地站在上面朝方亦羽招了招手,问道:“你的朋友没事吧?”
“嗯!”
鸣一被鞭了几十下,外伤很重,虽然不致命,但也只能躺在床上养伤,方亦羽担心左明和冬浩之会报复,所以把他接到了自己的居所。
“没事就好。”弓弛笑着跳上木台,“可惜天气不好,累得你们困在屋内。”
“是啊!”方亦羽无奈地瞟了一眼昏沉的天色。
“原以为海岛上的雨多,没想到山区也有这么多雨,而且还下个不停,把局势都弄乱了。”
“藏剑甚么时候能到?”
弓弛摇头道:“不知道,这几场雨实在太大了,山路又多是泥路,因此有许多路段都被冲垮了,还有的地方积水太深,也无法通行,藏剑的行动一定会受阻,你还是耐心地等一等吧!”
方亦羽沉声道:“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找。”
弓弛耸了耸肩,无奈地道:“我并没有骗你,我连人都没见过,更不知道他藏在哪里,恐怕只有藏剑自己知道,不过歆月能飞,相信很快就来谷中察看,也许她有消息。”
方亦羽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焦虑感强压了下去。
弓弛安抚道:“别急,要杀早就杀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想必歆月首领还有别的意图,如今局势没有变化,她应该不会改变主意,因此你该放宽心吧,一定还你一个大美人。”
方亦羽并没有解释自己和灵玉之间的关系,反应十分平静,就像是一洼清水,平而不波,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焦虑感。
难道我想错了?弓弛惊奇地望着他,这种反应远远出乎了意料,原以为方亦羽倾心于那名美丽的女方家内卫,此刻又不太像,不禁有些纳闷。
静了一阵,方亦羽问道:“左明没反应吗?”
“没有。”弓弛一听这个名字眉头就皱了起来,脸上微微露出担忧之色。
方亦羽见他居然如此忧心,不禁有些惊讶,但没有多问。
弓弛没有告诉他左明当时所显露出来的神奇力量,并且封锁了消息,因为他暂时还无法完全明白,左明为甚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刻显露出自己的实力,如不能弄清楚背后的含意,贸然行事会有极大的后患。
突然,左侧的山崖上出现了许多人影,手持剑剑,身披盔甲,一看就知道是军人。
“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士兵?”弓弛大吃一惊,举目四顾,山崖上的士兵并不整齐,而且声音嘈杂,不像是有规模的大举进攻。
“再隐密的山谷也会被人发现。”方亦羽泰然自若地瞟了一眼。
“谷中浸水,暂时他们还攻不下来,不过这个山谷只怕不能待了。”弓弛望向左明所住的地方,忽然微微一笑道:“他现在与我们在一起,恐怕最担心的是他。”
方亦羽这才发现弓弛的镇定和气度都非同寻常,温雅中带有威严,与藏剑的冷傲、歆月的神秘、北翎的阴险大不一样,却是最令人舒服的一个。
“老弟,你安心住下,这种程度的敌人我还没放在眼里。”弓弛微微一笑。
就在此时,山上忽然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崖边的士兵纷纷摔下了山崖,下饺子似的落在了水漥中,其中有的是自己跳下,有的则是被人抛下来,不多时水面上就浮现了数十名求救的士兵。
整个山谷都随之轰动了,原本紧张的人们变得异常轻松,有的甚至拿出了钓竿去钓俘虏,嘻笑声、叫喊声、求救声交织在一起,气氛十分古怪。
“这是怎么回事?”方亦羽和弓弛都吃了一惊,呆呆地望着崖上。
片刻之后,一个纤细的黑影飘上了空中,停在悬崖的外侧,冷傲地俯瞰着下方,远远就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歆月!”弓弛先是一楞,随即朝着方亦羽微微笑道:“你的运气还真不错,刚说到她,她就出现了。”
方亦羽点点头,抬眼望向空中的歆月。
歆月如同雄鹰一般在空中翱翔了一阵,然后缓缓地落在了弓弛身边,首先瞟了方亦羽一眼,立即认出他就是击败自己的那名青年,神色微变,但还是把目光转向弓弛,道:“人交给你了,要杀要埋你自己决定。”
“歆首领,慢走!方亦羽老弟想问你要人呢?”弓弛见她似乎要走,连忙唤住她。
歆月清幽的眸子盯着方亦羽看了片刻,古怪地问道:“要方家内卫还是要美人。”
方亦羽呆了呆,一时间弄不清楚其中的分别,不知如何回应。
“不清楚就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歆月人如其名,像一块带刺的冰,说话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