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事儿并不是单纯的法律范畴，他上面的人虽然有了麻烦，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多方活动和妥协下，只判了两年零五个月，但不管怎样，老郭的目的达到了。

　　 我有时候看着李功奈的办公室就有些恍惚，去年尾牙的时候，他和张继明还相敬如宾，做出一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样子，短短两个月不到，两人就都离开了公司，李功奈甚至沦为阶下囚。唉，天下熙熙，利来利往，到底图什么呢。。。

　　 付欣婕坚决拒绝了老郭让她当总经理的提议，这让老郭很不愉快，而公司里其他的人还没有能力和资历坐上这个位置，便一直空着。付欣婕开始为走人做打算，走之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我扶正，虽然策划部已经被我牢牢抓在手里，但毕竟前面带个“副”字，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这点面子王董还是会给的，没几天任命就下来了，我正式成为策划部总监。我没感觉有多开心，想到很快在公司里就看不到付欣婕了，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同时也努力告诉自己，这条路终究需要自己一个人走，老大不小了，不能再儿女情长，前路凶险，没时间惆怅驻足。

　　 三月的厦门并没有春天的色彩，冬天在做最后的挣扎，把每天都搞得阴冷潮湿。我随着天气一起发霉，躲在办公室吹暖风，没事尽量不出门。付欣婕对我的状态很不满，说我不成熟，工作太容易受心情影响。自从做了辞职打算，她对我越来越严厉，我知道，这是在担心我，只能虚心接受，并努力调整状态。

　　 付欣婕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她要离职的消息传开后，已经有好几家公司在跟她接触，也提供了不错的职位和待遇，但付欣婕一家都没有答应，她说她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这正合我意，想到一回到家就有她做好的饭菜，这就是工作的最大动力了。

　　 这天难得看到了太阳，我来到公司，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站在窗前抽着烟，郭智鬼头鬼脑地走了进来。我扔给他一根烟，他点上却不说话，低着头嘿嘿傻笑，我被他笑得毛毛的，“有屁就放，捡钱了还是怎么的，这么开心。”

　　 “王哥。。。我想跟你说个事，但你不带生气的。”

　　 我一惊，想这兔崽子是不是又给我惹麻烦了，刚当上总监，这段时间最需要的是稳定，而郭智的狗脾气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郭智脸突然红了起来，期期艾艾道：“哎呀，你别这么严肃嘛，怕怕的，那我就说了啊？那个。。。小静姐姐。。。答应给我个机会，试着相处一段时间。王哥，你不生气吧？”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有没有变化，只知道这一瞬间的心情无比复杂。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虽然我自认不喜欢小静，更无法给她什么承诺，可当知道她要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巨大的失落感还是将我吞没。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无比的自私和无耻，但就是控制不住这种失落，小静是我的朋友、我的妹妹，有时候甚至像我的小女儿一样，时而调皮时而贴心，而从今往后，她的所有美好和任性都将送给另一个人，再也与我无关。

　　 当然，这些想法只是一瞬间，一秒钟之后，我无耻地笑了，“你小子，终于把我妹妹骗到手了，警告你啊，敢欺负她我弄死你！”

　　 “哪能呢哪能呢，我在她面前只有被欺负的份。。。再说，现在只是试试啦。”郭智还是低着头，透露出纯情小男生掩饰不住的喜悦。以我对小静的了解，所谓试试，基本上算是认定了。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跟我有没有关系，但是在我刚刚搬走这个时间点上，我隐隐有了这种感觉，心底还是深深叹了口气。我笑道：“她说试试，你可不能这么想，你给我认真点知道不。好事啊好事，这样吧，晚上叫上她，请你们吃个饭，庆祝一下。”

　　 郭智走了出去，我虚脱似的瘫在了椅子上，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刚才对郭智说的话并不完全是虚伪的假笑，小静总归要嫁人，如果能跟郭智走到最后，也不失为一个最好的选择。郭智的人品没的说，能力也在一天天提高，最关键的是人单纯，小静在一个那么不单纯的环境里生存，的确需要郭智这样的男人。

　　 晚上吃饭我没带付欣婕，虽然这事估计瞒不了郭智了，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最好大家都别提，心照不宣算了。

　　 郭智还是那么害羞，竟然坐在了我的旁边，我硬把他推到对面小静的身边，调侃道：“你特么是初中生啊，是不是拉手都不敢？”

　　 谁知小静突然抬起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坚决地拉起了郭智的手，“小智智，我们就这么拉着，让你王哥看个够！”

　　 我感受到了小静的脾气，也反应过来话还是少说的好，讪笑着说：“呵呵，点菜吧，点菜。。。”

　　 就这样，小静在我面前秀了一整顿饭的恩爱，郭智开始还享受的很，后面慢慢觉得不对劲了，一个劲儿地用眼神询问我，我就装没看见，闷头吃饭。这应该算是这辈子吃的最尴尬的一顿饭了，我边吃边在心里骂自己，没事犯什么贱请什么客啊。

　　 吃到最后，我端起茶水，正色道：“我就不说小静了，主要是得嘱咐嘱咐郭智，为什么？因为你是男人，男人就要对女人好，小静有不对的地方你要迁就，但你不能做不对的事，不然我打断你狗腿！来，以茶代酒，祝福你们两个，真心的。”

　　 我把最后三个字说得很重，相信小静能明白我的心情，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也不再赌气瞪我了，她端起茶杯，跟我重重碰了一下，“鸣哥哥，谢谢你！我会好好的。”

　　 大学里，我们住着六人宿舍，王建波脚臭得能熏死蟑螂，赵世杰一睡觉就呼噜震天响，比我们都小一岁的小二子是个游戏宅男，每晚打网游到天亮，别人准备去上课时他正进入梦乡。这么恶劣的环境下，我们却甘之如饴，每天像傻逼一样快乐，仿佛那些噪音和臭味才是我们存在的证明。

　　 毕业后，除了赵世杰，我跟别人再也没了联系，听说王建波回老家娶了个富婆，开了间汽修店，每天躺着数钱，体重翻了一倍，小二子在县里做了公务员，把游戏时间挪到了上班期间，被领导多次批评，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准备把混吃等死的这条路走到黑。

　　 我不知道他们还快不快乐，会不会在大醉的午夜想起那些日子。至少我会，付欣婕辞职的这天，我和她牵着手站在金榜山顶，看着流光溢彩的城市，脑子里都是那些青春。付欣婕的情绪很好，像个孩子一样闭着眼深呼吸，“王鸣，这才是生活呀，我觉得以前的日子都白过了，我都不想下山了。”

　　 “亲爱的，你错了。你不下山，半夜就会被蚊子吃了，你没有钱，就根本不敢辞职，也许你现在正在埋头赶一篇文案，窗外的夜色再美，你也没时间抬头看一眼，加完班回家瘫在床上，澡都不想洗，这才是生活。”

　　 “嗯。。。你说得有道理，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扫兴呢，混蛋，我难得有这么好的心情啊！”

　　 “没事，不说了，太晚了，我们下山吧。”

　　 我知道，我低落的心情来自付欣婕的离开、还有小静的决定，这一年来我变化很多，但是骨子里依然讨厌变化。不过付欣婕难得如此轻松，我只能打起精神和她说笑起来。付欣婕回到家依然兴奋得像个孩子，拉着我的手道：“王鸣，怎么办，我不想睡觉呀，我还没玩够，不工作的日子真是太爽啦！”

　　 我呆呆地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了些冲动，从后面抱住她，轻声道：“欣婕，我们结婚吧。”

　　 “好啊。”

　　 没想到她想都没想便答应了，我反而楞了一下，重复道：“我是说，结婚。”

　　 付欣婕转过身，捧着我的脸，“我是说，好的。”

　　 “可是，我没有钱，也没有房子。”

　　 “我有呀，你介意吃姐姐的软饭吗？”

　　 “比起软饭，我更想吃姐姐的豆腐。”

　　 “你。。。”

　　 没有钻戒，也没有求婚，我们在短短几句话里，决定了人生大事。我们约好，周末先去把证领了，至于什么时候办婚礼，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都不想让家里和朋友知道，好在户口本都在自己身上，不用上演回家偷东西的狗血剧情。这一晚她依然不让我去她房间，说是等领证后再住在一起，我本来也没有那方面的心情，回到房间后，关了灯平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

　　 我该拿什么养她呢？升任总监后，我的工资涨到了15000，加上奖金和灰色收入，每个月应该能拿到25000左右，在厦门算是高薪了，但是比起房价，这点钱依然是杯水车薪。有个观点说如果你的月薪达不到所在城市一平米的房价，那你就应该滚蛋了，这么看来，我完全没有结婚的资格。

　　 当然，我是不介意吃付欣婕的软饭的，像《奋斗》里佟大为说的，软饭要硬吃，我相信我可以吃得很硬，况且以现在的发展速度，再过个一两年，跟家里要一些，付个首付完全没问题。只是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结婚是不是太早了。

　　 想想刚才提出结婚的想法，好像又不是一时冲动，一个人混了这么多年，我确实想要个家了，而跟我组成家庭的人只能是付欣婕。那么，就不要瞻前顾后了，像个男人一样，咬着牙往前走吧。想通此节，心里豪气顿生，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失业”第二天的付欣婕并没有睡懒觉，事实是当我昏昏沉沉被她叫醒时，她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坐在餐桌旁，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吃完饭，她替我整了整衣领，“晚上想吃什么？等你回来。”

　　 “你看着弄吧，别太累了就行，多休息一下。”

　　 “知道啦，我现在就是个家庭主妇，能累到哪去，你好好上班，爱你。”

　　 “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