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的速度快的若棠只能哀叹一声“吾命休矣”,别说反抗,就连避开的可能性都没有。
若棠紧紧闭上眼睛,她再不想死,再不甘心,也毫无办法。
最遗憾的,是从此以后与楚千岚阴阳相隔,再也见不到他了。
匕首又快又准的刺入身体里,“哧啦”一声,轻易的就像是随手划破一匹布帛,鲜血喷溅出来,又热又咸又腥。
以为自己难逃一死的若棠却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她飞快的睁开眼睛。脚底下静静地躺着两具尸体,正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两名禁军。
若棠长长松一口气,这才觉得紧握的手心黏腻的厉害。
小宫女将染血的匕首在禁军的尸体上擦了擦,方才自责的请罪道:“属下该死,让您受惊了,只是刚才情势如此,属下也顾不得许多,还请娘娘恕罪。”
若棠忙虚扶她一把,仍是带了些警惕的问道:“你是何人?”
“属下是王爷安插在宫中的人手,奉王爷的命,送您前往安全的地方。”小宫女恭恭敬敬的说道。
“吉祥呢?”若棠并不能完全相信她。
吉祥跟她进宫后,便留在了丫鬟歇息的宫殿里。但凭吉祥的身手,那处便是人再多,也不可能困得住她,可她有危险时,吉祥却为什么并没有出现?这一点令若棠有些想不通。
那小宫女顿也没顿的说道,“前头忘忧药的事发,皇帝疑心是王爷使的手段,吉祥已经混进去,好趁机相助于王爷。”
虽然仍有疑虑,但听闻此话的若棠已经信了她几分,毕竟于吉祥而言,楚千岚才是她真正效命的主子。且听闻皇帝直接就疑心上了楚千岚,若棠也有些着急了,“那你可知道,如今前头到底如何了?”
“皇帝已经派端王前往无名庄,今晚宫中必然十分凶险。”小宫女将匕首收好了,恭敬的回答道,“王爷担心您的安危,此时又不好送您回王府,担心府里也会不安全,便让属下将您送去荣妃从前住的地方暂避一避,您放心,那里便如禁地一般,寻常是不会有人留意到那儿的。”
“荣妃?”
小宫女似有些诧异一般的抬眼看了若棠一眼,“便是王爷母妃从前的住处。属下先带您去那边,等事情结束后,王爷会来接您的。”
她这样一说,若棠倒也觉得楚千岚的安排合情合理,便点头道:“那就先过去吧。”
……
若棠前脚刚出去不久,俪贵妃便借口不胜酒力要出去散散,扶着小宫女的手也走了出来。
一出来,便迫不及待的询问道:“怎么样,可是得手了?”
小宫女抿嘴一笑:“娘娘可要过去瞧瞧?”
“自然是要过去的!”俪贵妃哼然冷笑,修长漂亮保养的犹如婴儿般的手指一根一根收紧握拳,“那贱人多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如今落入本宫之手,看本宫要如何收拾她!”
“如今她落在您手里,不管是划了她的脸还是剥了她的皮,可不都是您说了算呀。”小宫女陪着笑说道。
俪贵妃嘴角勾起冷酷又残忍的笑意来,“你说的没错,本宫先就划烂她的脸。本宫是不会杀了她的,让她变成个丑八怪生不如死,岂不更有意思?”
“您说的是,咱们这就过去吗?”
“走!”
因成妃私下里吩咐过,俪贵妃与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因此俪贵妃主仆在满是禁军巡视的后宫中才能如入无人之地一般。
看着各处井井有条的巡视着的禁军,俪贵妃忍不住感叹一声:“这成妃,以往本宫也跟其他人一般,以为她知会弄些花花草草汤汤水水的上不了大雅之堂的东西,谁又能想得到,她有这样雷厉风行的好手段?怕是皇上跟皇后娘娘也想不到,他们母子两个万事俱备,今晚这宫里只怕还要流更多的血……”
“您又何必忧心那许多呢。”这宫女显然是俪贵妃身边最得用的,俪贵妃的秘密她都一清二楚,此时小心又谨慎地在她耳边说道:“您只要知道,今晚过后,您的夙愿将会达成,从此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您跟湘王爷在一起,这就行了。”
俪贵妃嘴角一翘,露出一抹甜蜜又娇羞的笑意来,眼里的幽光却是绵长而尖锐:“你说的没错,今晚过后,再也没有人能阻止!”
当初强令她入宫伴驾,毁掉她一生幸福的那高高在上万人景仰的男人,也再不能阻止她得到幸福!
主仆两个犹如闲庭散步一般,来到一座偏僻冷清因常年无人打扫整理而显得有些荒芜的宫殿门前。
小宫女松开扶着俪贵妃的手,上前两步叩响了宫殿大门上的扣环。
许久没有被打开过的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待俪贵妃主仆二人进去后,殿门重又重重的合上了。
“人在哪里?”一进去,俪贵妃便急忙问道。
领路的小宫女,却赫然是方才替若棠领路的那一个。
“贵妃娘娘不要着急,人就在里面,您快请进吧,我家主子正等着您呢。”小宫女笑吟吟的说道。
俪贵妃脚步一顿,脸上顿时便现出了不悦之色来,“你主子还逗留在宫里?这是什么地方,他也不怕暴露了行迹?”
“贵妃娘娘放心,主子十分小心,便是被人发现了,也不会连累了您。”小宫女深知俪贵妃的顾忌,“您快请进吧。”
俪贵妃原本欣喜地神色,到底还是笼罩上了不满与不悦,提了裙摆越过庭院中疯长的野草,大步往殿内走去。
大殿内室,是唯一简单收拾过的地方。
俪贵妃一进去,目光便落在无声无息躺在旧旧的紫檀木拨步床上的若棠,第二眼,才朝微微皱眉正站在床边俯身观察着若棠的黑衣男子看过去。
“百里皇子,你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俯身的男子缓缓直起身来,温和俊美的毫无攻击性的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来。
……
后宫暗涌诡谲,前朝此时却已经掀起了暴风雨袭来的开端了。
端王领着御林军,将无名庄里的伙计全部抓了起来,由皇上殿前亲自审问。
“父皇,儿臣前往无名庄时,看到无名庄的伙计正悄悄地撤离呢。倘若儿臣慢了一步,只怕就要被他们逃掉了。”
“好,你做得好!”已经恢复了平静且整理了狼狈形容的皇帝绷紧了身体高高的俯视着底下的瑟瑟发抖的伙计,“他们可是已经招供了,到底是谁经营着那无名庄?”
“儿臣已经拷问过一次。”端王面带讪讪,“只是这些家伙都是硬骨头,只说他们也是临时受雇过去的,并不知道是何人经营着无名庄。儿臣办事不利,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摆摆手,“你先起来吧。”
顿了顿,才又道:“既然你的手段不好使,就让刑部的人试试看,能不能撬开他们的嘴。”
倒霉的刑部尚书连忙从队列**来,让人将刚带进殿来的几名满是伤痕不住口喊着冤枉的伙计架了出去。
刑部审讯的手段显然比端王有效快速的多。
没过多久,刑部尚书回来复命,只是他脑门上的冷汗,比出去时更多了些,且眼角余光还时不时的瞥向一脸正气盎然的端王。
端王留意到了,皇帝自然也留意到了,立时不悦的沉了眉:“罪人可是招供了?”
“回皇上的话,罪犯已然招人了。”刑部尚书满头大汗的跪了下来。
“还不快说,到底是何人指使?”端王被刑部尚书的眼神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但此时,他只能表现的更加坦然,或许能令皇帝不对他起疑。
“是,是……”刑部尚书牙一咬眼一闭,重重磕下头去,“罪犯招供,暗地里经营无名庄的,正是……正是端王殿下。”
“什么?”端王惊愕,随即大怒:“放肆!竟敢攀诬本王!”
刑部尚书吓得瑟瑟发抖,“微臣不敢,微臣不敢,都是罪犯招供的啊!”
“父皇!”端王见高坐上的皇帝脸色阴沉目光阴狠,只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立时含悲带愤的高喊一声,扑通一声跪下来,“父皇,您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而怀疑儿臣吧?倘若真是儿臣做的,儿臣又怎会亲自请旨前去无名庄,又怎么能将庄里的人尽数抓回来给他们机会来指证儿臣?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皇帝还没说话,太子已经一跃跳起来,暴红着双眼恶狠狠地说道:“如此做作之态,不是更能取信于父皇?老三啊老三,本宫实在想不到,为了你那见不得人的野心,你竟连朝廷社稷都不顾,连本宫与……都不放过,你着实可恨可恶至极!”
“皇兄!”端王大声喊道:“臣弟为人如何,您当是最清楚明白不是,臣弟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父皇,皇兄要明察,千万不要被奸人所蒙蔽,以致父子失和兄弟反目啊!”
“你还敢狡辩!”太子一双眼睛红的更加可怕,一把抄起方才皇帝扔在地上的长剑,那一刻便如被魔鬼附身一般,不管不顾的举剑就朝着端王奔了过去。
众所皆知,太子自小体弱多病,常年都是药物温养着的。因而,当他用他那孱弱的小身板朝着端王扑过去时,众人都没太当一回事,就连端王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却都忽略了他此时那红的异常的眼睛里似要滴出血来的恨意,直到那长剑又快又准的刺进端王的后背,直到端王痛极而条件反射的暴起,一脚将太子殿下踢飞出去,直到太子殿下那瘦弱的小身板重重的砸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来,众人这才慌了神。
“殿下!太子殿下!”离的近的大臣惊惧的叫唤着,满殿因这突然的变故而顿时沸腾了起来。
皇帝看着太子不住抽搐的身体与大口大口吐出来的鲜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刚走一步,险些一头栽倒下去,顺公公牢牢扶着他:“皇上,您当心脚下。”
一边大声呼喝起来,“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太医院将当值的太医全部叫过来,快快!”
连忙有人往太医院跑去。
因为皇帝的到来,围着太子的大臣连忙分开出一条路来,让皇帝顺利的走到了太子身边。
“父、父皇!”太子一头一脸的血,气若游丝的朝着皇帝努力伸出手去,“您、您原谅孩儿,孩儿不是故意……故意的,孩儿做错事,都是因为孝顺您的关系……您不要,不要生孩儿的气……”
皇帝慢慢伸出手,那只略显苍白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似用尽了力气,方才能紧紧握住太子那无力往下垂去的手,他脸颊肌肉不住的跳动着,嘴唇开合几次,然而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孩儿好痛,父皇……孩儿就要死了吧。”太子还在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仿佛要将身体里的血全部吐出来一般,他说话时,免不了被血呛住,便又无力的咳嗽两声,一双失神的双眼愈发的没有了焦距,“父皇,孩儿还不想死……不想死,父皇救救孩儿,救救我……”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被皇帝握住的手也缓缓的垂了下去。
皇帝几经颤抖的嘴唇终于喊出了话来,“太子!好孩子你别怕,父皇在,父皇一定救活你――来人,太医来了没有!快把太医统统给朕宣过来!今日太子若有什么不测,你们全都要给太子陪葬,全部陪葬!”
皇帝疯狂的叫喊着,他站起身,无助又狂乱的在大殿里推搡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大臣:“快去叫太医,快去!”
“皇上您息怒,微臣这就去,这就去!”几个被皇帝推搡到的大臣连忙脚不沾地的跑了出去。
然而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太子吐出最后一口血来,脑袋一歪,一双死也没有闭上的眼睛依然睁的大大的。
慌乱的大殿上,面如纸色的端王喘着粗气,连背上的疼痛也毫无所觉,惶恐又惊惧的悄悄地往殿外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