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蒙蒙亮，原本还在睡觉的时辰，如今众人已经收拾好到了大门口。
看着外面整齐排着的两辆马车，沐惜悦瞬间清醒了，这一刻还是到了。
宫亦飞和雷逍遥在外面护着马车并排走，两人今日也穿戴了戎装，金色的阳光照下来，更添了几分勇气逼人。
原本只当宫亦飞是一个沾染了铜臭的商人，如今看他一身铠甲，忽然想起来之前雷逍遥的话：他只是不愿意进入朝堂那个漩涡而已。
以宫亦飞的能力，沐惜悦有理由相信他是个挥手千军的将领之才，不过，如今平淡似乎更加适合她。
心里想着，沐惜悦伸手掀开车帘，刚好看到雷逍遥的马从马车出面过来，脸上一怔，看到他对着自己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来，又收回了目光。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到了圣德门，皇上带领众臣在城门相送，面上神情肃穆激动万分。
马车停在了圣德门外，沐惜悦扶着莫子的手下了车，随着端木芷站在了莫亦痕身边，正面对着皇上。
皇上从城楼上走下来，目光落在莫亦痕脸上，唇角颤抖着，几次想说话，可是到了最后，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还是转过了头看向端木芷。
“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还能为我天朝做些事情，我这一辈子，也不算是白活了。”
不等皇上说话，端木芷先感叹一句，看皇上唇角抽了抽，悠然叹一声：“这些年，你一直都在算计，我们都没能逃过你的算计，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心思计较了，这件事情是我们自己要做的，不是为了你，你也算计不来。”
端木芷几句话说得云里雾里，可是皇上听明白了，这样被指着鼻子戳心窝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年他最擅长的就是算计和权衡利弊，可是在他权衡完了之后，看看现在还剩下什么？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后悔吗？心痛吗？只有皇上在失去的时候，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只是，已经晚了，没有后悔的余地。
“小芷，朕……”
皇上眼睛之间闪过一抹浑浊，让人看不清楚，却能清楚的感觉到皇上现在的纠结和难受。
“皇上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吧，这个江山还需要你坐镇，这里风大，回去吧。”
一改平常的语气中的禅语味道，端木芷看着两鬓已经填了银丝的皇上，心中更是感叹，随着时间，改变了太多太多。
“回去吧，老家伙，希望我们回来之后，还有体力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乐逍遥依旧是满脸的不以为意和爽朗，只是，这一去之后还能不能回来，他真的没有把握。
“好！你们是朕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朕活着，你们也一定要活了，朕就在这圣德门等着你们！”
似乎被气氛你渲染，皇上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悲怆，说话的时候是真的用力内力，传得很远都能听到。
对于这看起来有些矫情的生离死别，莫亦痕脸上反倒是多了几分冰霜之感，重要的人都在随行，死又有什么可怕！
伸手握着缰绳别过脸，莫亦痕不经意之间看到人群中那一抹瘦弱的身影时，心里不由得一颤，是太妃跑了这么远来送行！
猛然一颤，莫亦痕心中瞬间凝注，下意识的别过脸。
“太妃应该很早就到了这里！”
沐惜悦同时也注意到了莫亦痕的变化，抬脚走了过去，伸手握着他的，见他脸上肌肉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又继续说：“之间再早的时候，那个地方应该是遮影的地方，如今太阳起来就暴露出来了，她来送你了，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听着沐惜悦的话，莫亦痕别过去的脸并没有转回来，似乎隐忍良久，这才松开了死咬着的后槽牙，故作轻松：“既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就不要面对了，倒也省心。”
沐惜悦一愣，伸手握着莫亦痕已经泛白关节的拳头，暗自叹一口气，她没有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坎儿没有人帮他迈过去。
亦或者，要不要迈过去，那也是莫亦痕的选择，这件事情上，沐惜悦并不想过多干涉。
第一声号角吹响。
众人收回了面上的不舍和激动，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马车很大，沐惜悦姐妹和端木芷坐在了一辆马车。
原本就是一趟艰难的路程，沐惜悦只带了莫子出来，其他人没有武功，即便是跟着出来，也只有拖后腿，倒不如将她们留在家里看家。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的马车是那样大的！”
沐惜悦刚要上去，便听到后面的马车传来一声冷厉的声音，眉头攒起，又将脚步收了回去。
马车前，是一个锦衣的夫人，头上金冠玉钗一样都没有少，一身的穿戴赫然还是在后宫那般繁琐的打扮，这样的高贵，这样的冷艳，这样的气场，即便是第一次见，沐惜悦也能猜出来这便是重楼的祁妃娘娘。
“哎呀，我说你就别这么挑剔了，一路舟车不停，你就将就一下吧！”
雷逍遥在一边劝着，如今看着他面对这个冷艳美人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相传赤焰八王爷是个不讲理的，从来都是以动手开头的人物，如今他在天朝的这些日子，让沐惜悦对于那些民间的传说再也不相信分毫。
之前在家里被端木芷各种往外轰，各种奚落，各种心情不好的时候破口骂从来都没有红过脸，如今对眼前这个冷美人又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还真是跌瞎了眼。
可是，雷逍遥这边好脾气，前面的端木芷可不干了，刚刚上车听到声音，伸手掀了帘子探头出来。
“马车就这么两辆，你若是想要大个的也可以，自己出钱买，但是有一点你得清楚，你买来的马车我们不负责保护，只能跟在队伍后面！”
端木芷的话里没留丝毫的情面，声音并不是很大，可每个字都清清楚楚的传进了重楼祁妃的耳朵里，让她住了嘴。
这话并不是吵架的气话，这两辆马车是外围是用钢铁烧铸加了一层防护的，同时，这一层防护上还加了特定的物质，即便丢了，莫亦痕他们也能在最快的时间找到他们。
“都是为这件事情奔波前去的，凭什么你们就坐在宽敞的大车里，本宫却要憋屈在这小马车？不行，换一个人！”
祁妃自知无理，可是以及咽不下心里那口气，特别是看到雷逍遥那样听端木芷的话，她心里憋着的这口闷气，更是没有地方撒。
到了这个时候，这女人还一门心思争抢，沐惜悦原本平静的心稍稍沉了几分，不等端木芷开口，抬脚朝着那马车走了过去。
“祁妃娘娘，我们这是去荒山野岭完成最危险的使命，不是去世外桃源度假，若是您觉得不情不愿，我们没有人逼迫你，现在可以回重楼，若是您是心甘情愿来的，就请听从我们的安排，这个时候，我们毕竟是站在一起的，还请您自己能够看清楚明白。”
一句话说完，沐惜悦不理会祁妃脸上五彩斑斓的变化，转身上了前面的马车，似乎又想到什么，伸手掀开了车帘。
“您身边若是没有会武功的丫鬟，最好就不要带着了，这一趟大家都是自食其力，相信祁妃娘娘也是没有问题的。”
祁妃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一肚子气没出撒。
可是沐惜悦说得话她又无从反对，一时间瞪着眼睛满脸恼怒，转过脸看向雷逍遥，直接瞪得他有些不敢直视了。
“好了好了，你看，我原本是打算让你跟九皇子一起从重楼出发的嘛，这马车并没有准备你们的，如今时间赶急，你就委屈一下，凑合一路吧！”
雷逍遥紧忙帮着赔不是，倒不是害怕祁妃，而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该这个时候掰清楚说的。
毕竟，祁妃以前也没少对沐惜悦和端木芷出手，人家现在都没有向着追究，他又何必呢？
当！
又是一声锣鼓声，已经准备好的众人，要开始出发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儿臣亲自送母妃上马车！”
向来知道祁妃这个人好争夺，夜萧霖心里不放心，骑着马过来的瞬间，果然看到祁妃一脸恼火的在马车旁边不肯上去。
这里都是天朝的人，祁妃也不指望有人能帮，正在气头上，夜萧霖的声音瞬间让祁妃找到了依靠一般，火气瞬间消了一半。
伸手扶着夜萧霖的手上车，祁妃朝着沐惜悦他们那辆大马车瞪了一眼，转身进了那马车，进去发现里面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倒也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
“姐姐，那个祁妃娘娘真的会帮着咱们吗？”
沐惜颜坐在端木芷边上，侧过脸看想沐惜悦，脸上神情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心。
既然是帮忙，不应该是友好相处吗？可看着刚才那位的跋扈模样，可并没有一丝友好相处的意思。
沐惜悦扁扁嘴，有些不以为然：“她不过是帮她自己罢了，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利的事情，不过，既然师父废了这大半天的劲儿说服她，她手里的玲珑珠一定会帮着咱们的，放心吧。”
听着两姐妹的话，端木芷唇角不由得微微抽了抽，双眸之间闪过一抹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