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为了印证大家的猜想,下一刻,太监细尖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皇上驾到~~。”
原本围站在凤栖宫大殿中央的妃嫔们,纷纷往两侧退了过去,分成两排站好。
众人心里都有些激动,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刚刚下朝,皇帝初登基的时候是每日都要来给两宫太后请安的,那时候后宫的妃嫔跟着皇后自然也是日日给两宫太后请安。只不过后来皇后病逝,皇帝也因为越来越多的国事不再日日来给太后请安,后宫的嫔妃也就怠慢了下来。
毕竟宫里是最现实的地方,没有好处的事情谁愿意做,既然皇帝都不日日来了,她们这些人没道理要跟皇上对着干。
皇帝自从先皇后死后,连后宫都渐渐来的少了,多数时候都是独自歇息在尚书房内,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后宫的女人眼睛可不都是长在皇帝身上的,他不来后宫,多少人有满肚子的心计都无从适用不是。
后宫之内,比皇帝的宠爱更加重要的是什么?当然就是子嗣。
君不见那个德妃,一没有良好的家世,二本人也并不怎么出色,但是架不住人家肚子争气啊,顺顺当当的生下皇长子,无论皇帝对后宫是什么样的态度,宠幸谁或者厌弃谁,德妃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不争不抢都有属于她自己的世界,这才是后宫女人最追求的日子。
不说德妃,就说坐在高位上的韩太后,要不是生了个好儿子,最后登上了皇位,就凭着韩太后当年还是贵妃的时候与正宫娘娘之间的斗争,等先帝驾崩之时,恐怕死的最惨的就是如今的韩太后。可见子嗣不仅能给你带来更多的宠爱重视,更是未来的一重保障,能安详一生的保证。
可是皇帝连后宫的门都不踏进,哪里来的子嗣呢。
所以这些人无论是份位高的还是份位低的,都想着能抓住一切机会,在皇帝面前露脸,最后能获得皇帝的关注,哪怕是得到一点点的荣宠都是好的。
韩太后将这些女子的神情看在眼底,有一刹的黯然,这些人何尝不是当年她们这些老一辈人的翻版呢,这宫里,皇帝就那么一个,可是前赴后继进宫的女人,从嫔妃到贵人,宫女,何止千余计。典型的狼多肉少,怎么可能不抢得头破血流。
夏侯忱一身朝服未换,显然是下朝直接来的,明黄缎绣云龙纹朝服随着夏侯忱行走的姿态轻轻摆动,夏侯忱原本就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气质儒雅,多少带着些阴柔,但是这样一件威风凛凛的朝服穿在身上,很好的磨灭了他身上原本的书生气质,显得刚硬,霸气起来。
一屋子女人的眼睛几乎都要粘在夏侯忱身上,就算夏侯忱不是帝王,就凭着这身皮囊想来也会招来无数女人的爱慕。可上天就是这样的偏心,他不仅是难得一见的美貌人,更甚至是万众之王,这样的人,实在是无法不令人弥足深陷。
韩太后见到夏侯忱神色有些复杂,谁有这样出色的儿子,都会发自内心的骄傲起来,可是这个儿子,偏偏与她不同心,事事处处帮着东宫那个老不死的,韩太后曾经无数次在心里想过,若是当年登上皇位的是孝顺听话的秦王夏侯慎,那是不是现在她的日子就会过的顺心顺意很多。
只不过人生没有那么多假设,韩太后知道夏侯忱现如今早已经不是她当初能拿捏的那个小皇子,所以对夏侯忱这个儿子,韩太后也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来对付。
韩太后不再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而是从高位上走了下来。
夏侯忱对太后并不用行礼,他现在是天子,自然是不用对任何人行礼的,只是口中唤道:“母妃。”
仅仅是两个字,韩太后胸口就发闷起来,她现在是太后,嫔妃们都已经改口叫‘母后’,偏她这个儿子是如此的固执,坚持着先帝时的称呼,称呼东宫的那位时是‘母后’,而对她这个亲娘,却是‘母妃’。
一字差别,却深含着很多重的意思,最明显的一层,就是表明她这个韩太后并不是正宫太后,**裸的一遍遍提醒她曾经只是个‘妾’的事实。
韩太后深吸一口气,依旧笑容满面的拉过夏侯忱,亲昵的问:“今日怎么有空闲到娘亲这里来啦,不是娘亲说你,国事虽然重要,但是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哪里有人跟你这般的,忙起来连来娘亲这里的时间都没有。”
她张口闭口都是‘娘亲’,显然是不想提起母后或者母妃的话题,而是从血统上告诉皇帝,谁才是他的亲娘。
母子两个虽然看起来再亲近不过了,但是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句句在打机锋的。
脑子傻的听不出来,但是四妃哪里能听不出来。贤妃抬头斜睨了一眼拉着皇帝胳膊的韩太后,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说起来,她觉得韩太后也算是个人物,能在后宫内屹立几十年。但是聪明人往往会犯一个重大的错误,那就是自视甚高。
韩太后觉得她生了皇帝,皇帝的一切自然就是她的,当年逼着先帝给夏侯忱,夏侯慎赐婚都是韩家女也就算了,那时候先帝已经到了垂死之际,不知道韩太后用了什么手段让先帝爷应允。不过那可都是先帝时期的事情了,现在这位皇帝,可不是当年那个老的只剩一口气的老皇帝,而是正值盛年的年轻皇帝。正是想要大展拳脚的时候,哪里能容得下一个太后在后面指手画脚。
东宫太后早已经看出来,夏侯忱不是池中物,根本就不可能是被她们这些女人摆布的男人,所以这些年东宫太后逐渐退让,不再对皇帝提什么无礼的要求,皇帝也就给了东宫太后更多的体面。
只韩太后现在还身在梦中,看不清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侯忱对韩太后的态度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而是淡淡的说:“母妃,国事自然是最重要的。”
韩太后一口老血梗在嗓子口,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想表现自己对儿子的关心,怎么听夏侯忱这么一说,就成了劝他不务正业了般的。
夏侯忱这个人,从来都是温和的,但是就是这份温和,让韩太后从来都摸不到这个儿子的脾气,从来都是礼数周全,张口闭口都是大道理,堵的韩太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想想,还是小儿子好,夏侯慎就不是夏侯忱这样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能在韩太后面前说出来,甚至有时候急了也发脾气,这对韩太后来说,才是好的,至少他心里想什么,她是能够掌握的。
两母子的对话到此结束,韩太后不愿意再说,夏侯忱自然不会主动说话。
等所有的妃嫔拜见过后,夏侯忱坐在太后主位上,韩太后坐在夏侯忱身边,然后就听到夏侯忱说:“周国的使团不日就将到达楠城,届时宫里必是要准备一些欢迎宴会的。朕今日来,就是想将这事情布置下去,别到时候出了乱子。”
主持宫宴,岂不是就是要主持宫务。
夏侯忱一句话就将所有人的心思吸引了过去,每个人都跃跃欲试的,扬起头来,想要皇帝点自己的名字。
韩太后嗔怪的拍了夏侯忱的手一下,说道:“这样的事情哪里还要你费心,娘亲自然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笑话,宫务一直都是她捏在手里的,就是先帝的时候,她只是个贵妃,这权柄都没有交出去。
后来来了阿雾,倒是想从她手中夺权,可是没等阿雾夺了宫务的权利,就先熬死了自己的性命。可以说宫务才是韩太后最在乎的东西,那是她穷其一生都要争夺,把持的权利之杖,不容她人侵犯一寸。
不想这时候,夏侯忱凉凉的反问一句,“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