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书房。
“丞相大人,季氏已经带着休书离开丞相府。”林轻舞表情恭敬的对伏案书桌仪表堂堂的男人禀报。
孟辰良握笔的手一紧,语气平淡的问:“她离开时可说了什么?”
“没有!”林轻舞眼中极快的闪过一道光,迅速的低下头去。
满室的静默,良久,孟辰良才开口,嗓音已经完全变了,“没有?也对。没有才好。”
如今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季昭华什么都不说,很应该。
林轻舞蓦地的愤然起来,不岔的说:“你难道还念着她不成?若不是季家,你我二人如何能成了今天的模样,你一路艰辛,而我……跌落红尘。要我说,就该让她也去那吃人的地方,好好体会一下我受过的苦!”
“轻舞!”孟辰良断喝,“注意你的身份,不可胡言乱语!”
林轻舞知道他是动怒了,在风月场所那么久,对男人,她早已能洞察一切,收起脸上的表情,艰涩的微笑,那幅样子委屈求全中带着楚楚可怜,是个男人看了都要心碎,只听她凄凄哀哀的说:“她既然已经走了,今晚你是不是去我房里过……”
夜字还没有说出,就被孟辰良冷冷打断,“你先下去吧。”
林轻舞咬咬牙,不甘不愿的下去了。
孟辰良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却久久没有下笔,朱砂从笔尖滴落到白纸上,一滴,如心头血。
――
季昭华终于有了意识,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惊喜的眸子。
“晴霜?”她的嗓子嘶哑。
晴霜是季昭华奶娘元嬷嬷的独女,从小就侍候在季昭华身边,情份颇深。
晴霜急忙将脸上的泪水擦去,笑着对季昭华说:“小姐,你可醒了,郎中开了药,我这就给你端来。”
望着晴霜有些仓皇而逃的背影,季昭华心中疑问,视线扫视这间屋子,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她身下的这种吱吱呀呀的床板,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多时晴霜端了药进来,季昭华喝完药才问霜晴,“元嬷嬷她们呢?”
从她被关入暗室,最让她挂心的就是她的这些下人,当初嫁入丞相府,她陪嫁丫头,婆子足有六十四人,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问起这个,晴霜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呜咽着说:“都死了。”
“什么!”季昭华猛的坐起身来,刚喝下的药从嗓子眼里涌上来,顿时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晴霜妥帖的拍着季昭华的背,直到季昭华缓过一口气来,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外面的阳光撒进来,照在晴霜半透明的侧脸上,她的声音在发抖,却还是一字一顿的说着:“十天前,小姐您被关暗室,咱们这些人就被那林小姐发卖给了人牙子。”晴霜忍住即将奔溃的情绪,“人牙子连夜将我们送出城,说是要卖到边城去,却在路上遇到的强匪,全死了,娘亲,虎子哥,他们全死了。是我娘用身体挡住了我,我才……”说到这里晴霜终究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十天前……十天前……
“小姐!小姐!不好啦!”晴霜一惊一乍的跑进房里。
元嬷嬷厉声呵斥:“往日看着也算是沉稳,做什么这般大呼小叫,惊了夫人肚子里的小主子,看我不打你!”
季昭华手中握着为孩子做的小衣服,笑着劝元嬷嬷,“她还小呢,何必要求那么多。”
“与夫人同年,怎么就她还小呢。”元嬷嬷也是笑,“这么数也对,夫人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她还是个黄毛丫头,可不就是小嘛。”
季昭华将手指往嘴唇上一放,悄声说:“可别声张,让夫君知道,就没有惊喜了。”
元嬷嬷心知自家小姐满心满眼的都是姑爷,成婚以来,姑爷身上所穿,日常所用,无一不是小姐亲手缝制,现在有了孩子,也是不让下人去通传,只等着姑爷来了要亲口说给姑爷一个惊喜呢。元嬷嬷不再多言,转身出去忙活。
季昭华等人走了,这才望向晴霜,伸手虚指指她,晴霜吐吐舌头,知道这话题是被岔过去了,要不然元嬷嬷虽是她亲娘,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出了什么事?”季昭华放下手中的衣服,开口问。
晴霜这才想起来意,快走几步到了季昭华身边,愤然地说:“小姐,刚才门房传来的消息,说是姑爷给一个**的狐媚子赎了身,人都带回来啦。”
这……季昭华惊的站了起来,心跳的慢了半拍,成婚一年多,她与孟辰良的关系说不上蜜里调油,甚至孟辰良很少在她房中过夜,季昭华心中一直隐隐不安,劝解自己说那是因为孟辰良现如今在朝堂中地位超然,太忙的缘故。
可,**的女子。
“跟我去看看!”季昭华带上晴霜,抬脚就往前院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孟辰良的书房,门边守着的小厮急忙见理,口中道:“夫人怎地有时间来了?小的这就去通报。”
晴霜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意,立刻说:“难道这书房夫人是来不得的?”
那小厮愣住,从来夫人身边的人都是好说话的,只没想到今日会是这般的疾言厉色。
季昭华哪里还忍的住,伸手大力推开了书房的门,眼前的一切如大厦倾塌,轰的一声,席卷五内。
孟辰良坐在官帽椅上,他身上坐着一位**的女子,衣衫半裸,半个玉背都清晰可见,最令季昭华刺眼的是,那女子的亵裤挂在脚踝上,两条白生生的细腿跨在孟辰良的腰上。
身边都是些未出阁的丫头,看到这样一幕,不少人尖叫起来。
晴霜却第一时间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季昭华,季昭华全身的骨节都在发抖,嘴唇咬出血来,她轻轻地说:“孟辰良,你可真的对得起我。”
屋内人倒是比她镇定的多,孟辰良将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子安顿好,这才站起身来,衣服领子打开,露出玉色的胸膛,他还是那样的俊秀朗然,看在季昭华的眼里,却是疼痛难忍,“你当年答应过我父亲什么?”
孟辰良淡道:“那种话你也信。”
季昭华强忍住眼泪,他身上穿的黑色长袍,是她熬了数日缝制的,领子上的花纹其实是汉字的异形,蕴涵着两人的名字,当初绣着画案的时候,她心中甜蜜的简直要溢出来。
可他却穿着绣着他们名字的衣服,与**女子交欢,季昭华一刻都停留不下去了,这房间里的空气对她来说都是沁了剧毒的,多吸一口她都要窒息。
她转身就想走,孟辰良却有些慌了的说:“你要去哪里?”
“你管不着!”季昭华气疯了,哪里还能回答他的话。
“想回定国公府?”
“是又怎么样!”季昭华顿住脚步,冷冷的反问,原来他还有忌惮的人,还是怕她父亲阿。
却没想到下一刻孟辰良会开口道:“来人!将夫人关到暗房去!”
……
那日的种种历历在目,季昭华痛苦的闭上眼睛,但还是不忘问晴霜:“你怎么不回定国公府去搬救兵。”
无论如何,父亲总不会抛下她不顾的,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
晴霜早已经哭的上气不接小气,断断续续的说:“回去了,到了门口才看清官兵拿了圣旨抄家,我问了……门口的小兵,他说…….他说国公爷叛国通敌,皇上已经判了五日后满门问斩!”
季昭华惊恐的坐直了身子,愣愣地问:“五日后?”
“就是今日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