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仪的一番分析,听的阎四宝是信以为真,尤其是瞧见刚刚,周显御一根筷子,就能敲掉他门牙的这一手,说对方是江湖中人,还真的极有可能的。
一想到这些江湖人,最爱干的,就是杀狗官,除恶霸,劫富济贫,声张正义的事。
当即阎四宝额头的冷汗,又见了一大层,因为他觉得自己,狗官恶霸这两样,几乎是都给占上了啊。
而就向郭仪说的一样,他手底下这些差役,欺负欺负小老百姓还成,真和江湖中人动起手来,那就不够瞧了。
眼见自己这边虽然人多势众,可还是觉得生命受到威胁的阎四宝,当即就打起来了退堂鼓。
可是毕竟是一县的官老爷,自己手下被人给杀了,他气势汹汹的来了,如今不审不问,就灰溜溜的走掉,面子上难免过不去。
因此虽然心里已经开始发颤了,但阎四宝还是强撑面子的嚷嚷道:
“赵老头你不交官税,本老爷还能暂缓你几日,可昨天我的衙头还有差役,都齐齐死在你这里,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恐怕也说不过去吧。”
一听这话,赵老汉心里就是一颤,刚想自己站起身,替恩人顶罪,可那边周显御却邪魅一笑的先开了口。
“你说我们犯了杀人的律法,那也该有证据吧,就算你是县官,口说无凭也没权利拿人。”
闻听这话,昨天杀了同伴,侥幸留下一条小命,那个叫瘦猴的差役,眼见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胆子就也大了,当即便跳出来说道:
“你这杀人凶手,还敢狡辩,衙头他们就是死在你手里的,我瘦猴就是证人。”
可是他的话音才一落下,许久没开口的萧瑾萱,当即就掩嘴轻笑了起来,好半响后,她才声音一冷的说道:
“你这差役,说话也当真是有趣,那衙头是我们杀的不假,但他身为官差却擅闯民宅,还要当众羞辱清白女子,就凭这两点,按我大周律例,就是当街将他打死,也只能算是防卫过当,却并不犯罪,更无需入狱收审,阎县令身为父母官,这点想来也该十分清楚吧。”
前文就有提到,大周向来以民为本,很重视民生,因此就算是一个最普通的百姓,在面对官差强行闯入,并意图不轨的时候,都有先行反抗自卫的权利,哪怕将人重伤致死,只要事后有乡绅父老,愿意齐名相保,那都可以不予追究,无需承担律法的制裁。
虽然阎四宝不学无术,可这种浅显的律法他还是知道的,当即就被萧瑾萱问的哑口无言了。
而萧瑾萱这会,却不理会对方难看的神情,将头微微扬起,接着气定神闲的继续说道:
“那衙头动手掳人,根本是死不足惜,而至于另外几名没出手的差役,可并非是死在我们手里的,他们自己互相厮杀最后丧命,这与我等又有何关系,阎大人真想抓凶手,那就该赶紧把这名叫瘦猴的差役缉拿归案,因为他才是真正的杀人元凶。”
论筹谋诡辩,那就是阎四宝这群人全加起来,也决计不是萧瑾萱的对手,当即就见这伙人脸都被逼问红了,却又反驳不出一句。
尤其是那个叫瘦猴的差役,眼见萧瑾萱三两句间,就把他变成了杀人凶手,差点没把他直接吓晕过去。
眼见打也打不过周显御,想在言语上赚回点面子,又被萧瑾萱好一通挤兑嘲弄,当即阎四宝气的都快吐血了,但还是只得灰溜溜的离开。
而等到一出了赵老汉的篱笆院,确定屋内的人,再也听不见自己说话了,当即阎四宝憋了半天的气,可算也敢叫嚷出来了。
接着就见他一巴掌,就打在瘦猴的脸上,然后凶神恶煞的说道:
“你们这些个蠢货,死了都不值得可怜,那些江湖人本老爷可不想招惹,你们活腻歪不成,当着这些,天天嚷着要为民除害的江湖人面前,打家劫舍,我看就连瘦猴你,当初也该死了拉倒,要不是为了给你们出头,本老爷会受到今天这番羞辱吗。”
眼见瘦猴被骂的不敢抬头,跟在阎四宝身边,府衙内的程师爷,当即就躬身一笑的忙劝道:
“老爷不必动怒,其实咱们收拾不了那两人,自然会有旁人为咱们撑腰的,您忘记啦,昨晚黑山那边的兵爷爷们可传来消息了,说营寨被人夜袭,叫我们将消息务必速传进泰亲王府,还叫我们定要快点找出下手之人的行踪。”
一听这话,阎四宝即可就是一脸的愁容,他能当上县太爷,都是薛家帮衬的,而多年前这黑山上,探得一处黑铁矿脉后,他就暗中帮衬着周显泰这位亲王,秘密开采矿洞,并在中间起到传递消息,运送黑铁的责任。
可是这些年过去,竹螺镇地处偏僻,一直也没发生什么意外,但昨晚营寨却被人夜袭了,那边的军官叫他务必抓住潜进寨子的人,否则就唯他是问。
这本就是阎四宝现在最大的心病,因此眼见自己的师爷,竟然提起这件事,当即他就连忙反问对方,可是有解决的办法了、
这能做师爷的人,一般脑子还是都挺好使的,因此就见这位程师爷,悠哉悠哉的说道:
“不错,小人确实有一法,就是叫那一对外县的陌生男女,顶了这夜袭黑山寨的罪名,然后将这事呈报给泰亲王,江湖人武功高强,咱们就算对付不了,可若是亲王殿下出手,这两人绝对在无命可活。如此一来老爷的怨气也出了,还能对夜袭一事做个交差,如此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大人觉得如何。”
在瞧这会的阎四宝,都乐的手舞足蹈了,当即他就赞许了程师爷几句,然后就命对方赶紧去办,将周显御二人的画像,一刻别耽误的送去泰亲王府,叫周显泰凭画像,派人惩处掉萧瑾萱与周显御,而他自己也能出了心里的这口恶气了。
而阎四宝绝对没有想到的是,他误打误撞下,不但真的找到了夜探黑山寨的幕后之人,并且即将为周显泰,传递去一条极为重要的消息呢。
至于这位阎罗爷,火急火燎,如何给泰亲王府送信,暂且先不提了。
而再说强势的将府衙之人,又一次逼退的萧瑾萱与周显御,这会正悠闲的陪着团子玩闹呢,丝毫不知道,两人的身份和行踪,阴差阳错下,竟然即将就被传递回京师了。
而如今在这屋内,可不止他们两人一熊,就见刚刚赶来的,那位邋遢举人郭仪,如今正坐在木桌旁,将萧瑾萱等人,适才没有吃完的米粥小菜,也不嫌弃的全往自己嘴里送去。
他边吃还不算,抽空还看了眼,正站在屋内门旁,一直给他打眼色的赵老汉几下,然后咕噜咕噜,喝掉半碗米粥后,就笑吟吟的说道:
“我说赵老爹,你一直对我眨眼作甚,今天你们能从那阎罗爷手里逃过一劫,不被迫害押走,这可都是我郭仪的功劳,别以为我不知道,老爹你可还自酿着高粱酒呢,赶紧拿出来些,叫我配着这饭菜,小饮几口,那真是一大快事啊。”
可一听郭仪这话,赵老汉当即就着急的拍了下大腿,然后恭谨的往萧瑾萱那边看了一眼,接着就撇嘴的轻声劝道:
“郭仪呦,你怎么还坐着吃得下去,今天赶走那阎四宝的,明明是忧儿小姐,和显龙公子出手相助的原因,你不过是胡说了几句,怎么就敢这般邀功自满,你赶紧给我出来吧,老汉我可不许你在这搅扰两位恩人。”
可是一听这话,正吃着油炒秋笋片的郭仪,当即就连连摆手,然后仰头笑了一声。
“赵老爹你要不懂啊,就别乱说话,不错,刚刚那阎四宝,确实是惧怕这二位贵人,才不得不离开,但若没有我郭仪适才的那番话,谎称这二位是江湖中人,那阎罗爷怎么会还没动手,就不战而退了呢。所以是我郭仪,避免了你们双方的一场恶斗,因此这顿饭别人吃不得,而我郭仪却吃的心安理得呦。”
正伸手逗弄着团子,陪着对方玩闹的萧瑾萱,原本含笑的神情,在听了郭仪的这番话后,眼中就闪过了惊讶之色,接着她就感兴趣的抬起头,并看向了郭仪。
“这位是郭举人吧,你适才说,谎称我二人为江湖中人,难道你猜的出,我们是何身份不成。”
这个郭仪疯疯癫癫,又不拘小节,若非大家都说他是举人,萧瑾萱还真瞧不出对方,竟会是个饱读过圣贤之书的文人学子。
而眼见萧瑾萱同自己讲话,郭仪似乎还挺高兴,饭也不吃了,几下就小跑的凑了过来,才要开口讲话,可是他却欲言又止的,看向了赵老汉爷孙女俩。
“老爹啊,你和大妮儿出去在给郭仪我,弄些吃食可好,我已经七八天没吃饱饭了,怎么说今天我也帮你们出力了,老爹你可不能小气啊。”
望着郭仪瞧过来,站在赵老汉身边的大妮儿,和对方的眼神一对上,立刻脸腾的红了,接着就臊得不行的低下头。
并且赶忙按着郭仪的吩咐,拉着自己的爷爷,就慌不择路的出了屋子,去准备新的吃食了。
萧瑾萱如何看不出来,郭仪这是有意支开赵老汉爷孙女俩,当即她秀眉微微一扬,更加感兴趣的说道:
“看来举人您,和这赵家爷孙女俩,交情还真是匪浅,为了相救他们,竟不惜与县官周旋。如今你又支走他二人,恐怕也是担心,他们知道的事情越多,将来也就越多上一分危险吧。”
闻听这话,郭仪深深的看了萧瑾萱两眼,适才玩世不恭的神情,已经彻底敛去,而他的声音也透着股严肃的说道:
“忧儿小姐这话说的半点不错,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赵老汉爷孙女俩,确实不能在知道更多的事情了,否则郭仪还真是担心,他二人今日在阎四宝手下侥幸留下一条性命,可明日就要因为知道的太多,而死的不明不白了。而到时最想杀他们灭口的人,恐怕就是忧儿小姐,和显龙公子你们二位贵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