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接近中午十分,如今已经十一月初了,天气彻底转凉,甚至昨日夜里,外面都飘起了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小雪。
而萧瑾萱的房间内,也早已摆进了炭盆,所以虽然外面寒风凛冽,但屋内却是暖意洋洋,十分的舒适惬意。
难得一个上午都很清闲的萧瑾萱,这会正手握毛笔,坐在书桌旁,神情专注的练习书法呢。
重生而回到扬州那会,她时间充裕,几乎每天都要练上一个时辰的书法,反倒是来到京师后,到是因为时间不足,而生疏了不少。
这写毛笔字,尤其注重腕力,经久不写大字了,只是半柱香的功夫,萧瑾萱就有些支撑不住,手腕发酸了起来。
深知书法必须循序渐进,没有速成之法可循,因此萧瑾萱到也不着急,当即就放下毛笔,准备喝口茶歇息下,然后再继续提笔练习。
前生嫁给季凌风之前,她只学会写自己名字的这件事,对于萧瑾萱来说,是永远无法忘记的伤痛。
因为对于书籍的渴望,还有书法的研习,她重生后就极为的重视。
因此哪怕她现在的字迹,在世家千金里,绝对算得上位列前茅的人了,可她仍旧不愿有一丝懈怠,总想做的更好一些。
只有如此,她才觉得,能弥补上辈子,她自小目不识丁,因为大字不识,而受尽旁人讥笑的可悲遭遇。
而才将茶杯端起来,还没饮用一口呢,忽然竹心就从外面敲门进来了,接着便笑着说道:
“小姐,金科状元孟公子来了,说是应约拜见您呢,小姐您是不知道,孟公子是穿着状元袍来的,真是文俊的不得了呢,您是否现在就去客厅见他。”
闻听这话,萧瑾萱想了一下,接着就轻笑的吩咐道:“直接引孟公子来后堂吧,我在那里见他。”
将一切吩咐好后,萧瑾萱稍微整理了下仪容,然后便直奔后堂而去。
等一到了地方,她就看见孟冕正坐在里面,而对方那一身大红色的状元袍,确实是煞为的好看。
笑着迎了上去,萧瑾萱和对方见礼后,就按宾主落了坐,接着她又上下打量了孟冕几眼,然后就掩嘴笑着说道:
“孟公子,瑾萱现在称呼你为孟状元,似乎更合适一些呢。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凭你的才学只要肯科考,这届科举你金榜题名,必然是十拿九稳之事。现在孟公子这一身状元朝服,当真是与你甚为般配,看的瑾萱心里,也为你高兴不已呢。”
一听萧瑾萱这话,孟冕就哑然的往自己身上看了两下,接着就谦虚的摆摆手,并温和的说道:
“瑾萱小姐切莫打趣在下了,非是孟冕要穿着这状元袍前来拜见,实在是我朝有制,金科状元都必须穿瞒蟒纹红袍三日,若非有这个规矩在,在下早就脱下这身长袍,绝不会这般招摇过市。”
君子之道讲究内敛谦卑,所以身穿状元红袍,四处走动的事情,若非迫不得已,孟冕是当真不会这般做的。
而萧瑾萱闻言,眼见孟冕虽然高中,可仍旧并未因此,就有丝毫的傲慢轻狂。
还是如以往一样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当即她在心里就越发的看好对方了。
“孟公子其实说到底,这次你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知道公子不热衷朝廷,可瑾萱却还是想再次规劝你,既然有治国之策,那就别虚度光阴。毕竟你做那私塾先生,免费教穷苦人家的孩子学字,虽然不失为善意之举,但你一人又能顾得过来多少孩子呢,而我大周向这种目不识丁的孩童,恐怕只要是乡野山村,就必然不在少数。”
眼见得孟冕,正认真的仔细听着自己说话,萧瑾萱喝了口茶,微微润了下嗓子,接着便继续说道:
“想改变这些孩子的命运,国富民强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我们大周放眼诸国,确实可位列前三,可是守国容易治国难,朝堂上的党派之争,前不久的北戎来犯,在到如今甘肃的大旱灾,这些都是举国人尽皆知的事情,想必不用我在多讲,孟公子也必然十分清楚。因此向你这种有学之士,就该站出来为朝堂效力,成为一代忠君贤臣,名留青史,这不才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最应该去做的事情吗。”
一番话听得孟冕沉默不已,过了良久之后,他才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并坚定的点点头说道:
“古人有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瑾萱小姐当真算得上是良师益友,该如何做孟冕如今也是心里有数了,其实答应参加科举之时,我便早已不能置身事外,远离朝堂党政了。不过如今想来,若真能凭借一己之躯,为大周百姓做出些贡献,那便是因此最终落得个身死的下场,我孟冕也无怨无悔。”
话说到这里,气氛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压抑,毕竟历来做官容易守官难,能功成身退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更多的官员,都是没有等到告老还乡的那一天,便被朝堂上的风起云好,牵连的死于非命,或者是丢官罢职,落不得一个好的下场。
就比如几日前离开京师的顾家人,顾一舟满朝文武都知道他性格耿直,是个刚正清廉的官员,甚至就连明帝,也很信任自己的这位户部尚书。
可就算如此那又能怎样呢,最后还不是成了薛后母子的替罪羊,被牵连的甚至性命都难保住。
孟冕的父亲曾经就在朝为官,所以自小耳闻目染之下,孟冕确实是很厌倦入仕为官。
但是萧瑾萱的话,却让他学会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
而眼见气氛越发的沉重了,萧瑾萱忽然挑了下秀美,接着话锋一转忽然说道:
“这些沉闷的话题,还有朝野之争今日不提也罢,其实相邀孟公子前来,瑾萱一是为了庆贺你高中状元,而另外一个原因,却是有件私事,想探究下公子的心意。想必你应该还记得初来我连翘院时,你曾差点和我堂姐撞到一起,不知对于我瑾玟姐姐,你可还有印象。”
丝毫没想到萧瑾萱,会突然在提当日的事情,孟冕在一愣之后,便有些慌忙的站了起来。
紧接着就见他突然从袖口里,取出一面锦帕,并极为爱护的捧在了手里。
“四小姐,那日是在下唐突了,瑾玟小姐我自然没有忘记,而且这方锦帕是那日我受伤后,瑾玟小姐好心借给我的,孟冕这次应邀前来,也有意将锦帕归还,并且希望四小姐,能替我代为谢过瑾玟小姐的好意。”
眼见孟冕话说到最后,竟然脸上是越来越红了,萧瑾萱并未接过对方递来的手帕,反倒饶有兴趣的说道:
“孟公子你别误会,我提起这事,可并未是要与你秋后算账。我和公子是同乡故交,所以瑾萱说话也就不绕弯子了,不知孟公子觉得我堂姐如何,瞧着你这般在意姐姐的一方手帕,公子心里可是属意与我那位堂姐呢。”
萧瑾萱本就不是一般闺阁女子,估计在这个世上,除了在周显御面前,她经常被弄的面红耳赤以外,其他的任何事,任何人想叫她方寸大乱,都是绝难办到的事情。
因此虽然她这话唐突的很,可萧瑾萱本就做事不愿拖泥带水,因此孟冕这会都被问的面红耳赤了,可她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
反倒是一脸认真的,静等着对方的回答。
被对方的一番话,弄的极为的困窘,孟冕虽是扬州第一才子,可这会却发现自己竟然词穷的厉害,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才好了。
手都因为过于紧张,而发抖的难以握住茶杯了,孟冕在强行镇定了许久后,这才轻咳一声,组织了下言辞的回答道:
“瑾玟小姐端庄秀雅,孟冕自然是仰慕的,只是我们彼此身份悬殊,就算在下如今得以高中,但如何能般配得上,帅府的第一千金呢。因此四小姐就别再打趣在下了,我不想因为自己,给瑾玟小姐带来任何的困扰,只希望四小姐能将锦帕,替我代为转交,那孟冕就心满意足了。”
萧瑾萱两世为人,前生更是为人妻母过,因此孟冕的真正心意,想瞒过她的眼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当即知道这两人果真是彼此装着对方的,她就不禁笑了笑,下一刻更是直接站起了身。
几步来到内堂屏风之后,接着就见萧瑾萱,满脸笑意,却带着一丝歉然的说道:
“叫堂姐躲在这后面,希望你可千万别恼了妹妹才好,毕竟亲耳听见孟公子这番话,想必姐姐这心里也能安稳了吧,至于孟公子你,想还锦帕何苦借我之手呢,还是你亲自交给堂姐吧。”
眼见自打连翘院一别,就让自己朝思暮想的萧瑾玟,竟然就这般毫无预兆的,从内堂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孟冕整个人都傻掉了。
尤其是想到,他刚刚那番吐露心意的话,萧瑾玟也应该是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孟冕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便要往堂外走去。
毕竟这会他羞愧难当的厉害,根本都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都萧瑾玟才好了。
可是因为昨日萧瑾萱一封信,今日特意赶来,隐身在屏风后面的萧瑾玟。
如今亲耳听见孟冕说,自己心里也是有她的,萧瑾玟这会都快喜极而泣了。
毕竟以前她都以为自己是单相思罢了,如今得知心仪的男子,竟然也是将她记挂在心,当即她甚至有种,这会就叫她死去,都在无遗憾的感觉。
不过眼见得孟冕竟然转身就走,萧瑾玟在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忙出声唤道:
“孟公子请留步,你不要觉得难为情,瑾玟虽然听见了你适才的话,但心里除了欢喜,并未怨上你半分。我这话你可明白是何意思了。”
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了,可身后这清雅的声音,却叫孟冕在也动弹不得一下了,因为萧瑾玟的话,他哪里还听不明白。
当即他一脸惊愕惊喜的转过身,望着萧瑾玟那一脸羞红的模样,他在愣了一会后,就忽然极为激动的笑了出来,而手中的锦帕也不禁微微握的更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