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进这栋书房的第一时间,司空图便朝正静立于书架前方手捧一册古书的宽阔背影跪了下去。
儿子跪父亲,天经地义,自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更何况他原本就犯了错。
良久之后,随着幽幽一声长叹,书房内那个一身紫色朝服的宽阔的背影缓缓地摇了摇头:“起来吧,这次未能完成使命,你对不起的可不是我司空靖,而是整个司空氏。”
放下手中古书轻轻转身,看着自己的儿子此时仍然跪在地上满脸愧色,司空靖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大手一挥,立时有一道无形气劲流经虚空,却是只用一挥袖一拂之力,便将跪在地上的司空图给扶了起来。
“第一个走出通天塔的人,会得到大夏王朝的气云加持,这一点当初在你没进去之前,我就已经告诉了你,但你……”
司空靖这边一句话尚未说完,司空图便再一次跪倒在地:“父亲大人,孩儿知错了,我……”
“你什么?”
抬手打断司空图尚未出口的话,司空靖捋着颔下三绺长须,缓缓说道:“或许在别人眼里看来,第二已经很不错,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对于我司空氏而言,这还远远不够。”
“孩儿明白,有很多事只能第一的人才能去做,但还请父亲大人再给孩儿一次机会,只要您肯给孩儿机会,陈长生那小子,定然会死在孩儿手下。”
“这一点为父相信,单以修为而论,你想将此人斩杀并不算难。”
淡淡地说完了这句话,司空靖幽幽地叹了口气:“可这世间有些事,却并不是只凭武力便能够解决的。若只靠杀人就能达成心中所愿,那只管一路打下去、杀下去便可,天下间又怎么会有这绵延数千年的大局?”
“什么?”
“没什么,你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即可,至于其他的,暂时还用不着你。”
醒悟到自己说了某些不该说的东西,司空靖顿时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浪费了那么多好东西,为的就是让你能第一个从通天塔里走出来,但你实在太让人失望,先去祠堂跪一晚。”
“孩儿明白!”
尽管要去祠堂跪一晚,但司空图的脸上却并没有半点不满之色,因为这是他应该做的。相比于其他人,自己任务失败的惩罚只是去祖宗祠堂跪一晚,这已经很轻了。
“既然明白,那你现在就去跪着。”
“孩儿遵命!”
当司空图的身影走出书房,并消失在司空靖视线范围之内以后,这名肩膀极宽的紫衣中年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世间下棋的人太多,真不知老祖最后能否达成夙愿……”
……
皇宫,青玉殿内。
殷受辛于书案前负手而立,书案上还摊开着一份书卷,在这张案子十步开外处,如今正站着一名白衣胜雪,但眉宇间却隐隐有几分阴戾之气的青年。
毫无疑问,能在这青玉殿内站着,而且还站得距离这位大商六皇子如此之近,此人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叶无欢。
“你怎么看?”
尽管这句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但叶无欢却很清楚这位六皇子话中所指的是什么。
因为,在大半个时辰之前,是他亲自将一份厚厚的卷宗给摆在了前方不远处那张书案之上。
这份卷宗内所装着的,分别是两个人的资料――司空图、司空礼。
继陈长生之后,在两个月零二十九日这一天,依次走出通天塔的第二人、第三人。
“属下……真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大商立国以来的纪录,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打破了三次,这……”
“纪录这种东西,它存在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让后来者打破的。”
抬手打断了叶无欢的话头,殷受辛缓缓阖起双目:“但真正让我感觉到有些忧心的,却是司空氏。”
“没错,司空世家的历史,实在太过悠久,数千年兴盛不衰,着实可怕。”
话说到了此处,叶无欢便停下了,因为接下来的话,他可以想,但却绝对不可以说。
似乎是很清楚自己这位心腹在想什么,殷受辛扭过头扫了叶无欢一眼,随即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也不过就是司空倩是太子妃,是司空图的亲姐姐,也是司空礼的堂姐而已。”
“主公英明!”
丝毫没有半点尴尬的笑了笑,叶无欢不禁轻声探询道:“殿下,司空家和太子东宫那边走得很近,但这两个人……”
“是啊,第二和第三个走出通天塔的,绝对是一代人杰,但为什么这两个家伙,会姓司空呢?”
殷受辛确实很烦恼,前三个走出通天塔的,分别是陈长生、司空图、司空礼,但陈长生的经历实在太普通,普通到令人乍一看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故而,他只敢用,但却不敢大用。
司空图这个人自然不必多说,东宫里那位太子是自己的死对头,但此人却是太子妃的亲弟弟,他唯一所需要做的,就是尽量让这个人离自己有多远便走多远,眼不见心不烦。
但司空礼……尽管从资料上来看,此人少年时便已经被逐出司空氏,除了几个仆人以及司空这个姓氏之外,似乎再也和那个绵延数千年兴盛不衰的世家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却仍然不敢用。
“忠烈候司空错、左翊卫大将军司空靖,你们父子俩,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鸡肋,真是鸡肋。”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口长气,殷受辛转而将视线再一次投在了叶无欢的身上。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似乎已经和陈长生那小子见过面了。”
“没错,属下还给了他一块皇城禁卫军的腰牌,并着他近几日便来寻属下报道。”
说完了这句话,叶无欢正色道:“主公,那小子确实很不错,将他弄进皇城禁卫军里,有属下盯着,不管他这个人是否有问题,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你觉得我还会怕什么风浪吗?”
有些好笑的看了自己这位最信任的心腹一眼,殷受辛缓缓的摇了摇头:“不论是否有问题,这都不算问题。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此人是否能为我所用。这一点,现在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属下明白,请殿下放心!”
“外面的一切都有你盯着,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我们也是时候好好谈谈大事了,毕竟……那位能不能活着回到帝都,可比谁能活着走出通天塔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