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龙麟宫里,他便看出来了,衫儿没有往日的淡然与镇定,好像一直在害怕什么,顾忌皇兄在,他便忍住没问。
青衫连连摇头,谨慎地往四周看了看:“东辰逸,回王府吧,咱们现在就回去。”
“好,回王府。”东辰逸一把搂过青衫,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他看得出,这丫头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东辰逸转而对着成左吩咐道:“成左,去太后那里接小世子回府,我与青衫先回去。”
“是,主子!”成左恭敬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云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青衫,未多说话,跟着两人一起离开。
一路出了龙麟宫,青衫一直抓着东辰逸的手,没有松开过。上了马车,马车飞速离开皇宫,青衫才感觉那股子窒息感悄然散去,东辰逸也是忧心不已。
到了王府,东辰逸便径自抱着青衫下了马车,回了凌阁。
凌阁内,屏退所有的侍婢,东辰逸放下青衫的那一刻,还不及反应,便被青衫死死抓住衣服。
青衫有些急促地对着东辰逸开口:“东辰逸,咱们走吧,带着锦宝一起走,去鬼谷,好不好?你不要当什么王爷了。”
想想方才的皇帝,青衫就觉得整个人都心绪不宁,一定有阴谋。
“出什么事了?你先不要慌,有本王在呢。”东辰逸搂着青衫的腰,试图让这丫头冷静下来,怎的就突然让他不要当王爷了?
青衫深吸一口气,瞪着眼看东辰逸,轻声回道:“你知道吗?皇上没病,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在服用六月雪。”
“你说皇兄没病?”东辰逸俊眉一蹙,吃惊地看着青衫。只见青衫点点头:“我不会把错脉的,师父的医学,我都学了去,他的医书,我也都背了,不会错的,皇上服了六月雪,才有了痼疾的征兆,皇上他没有生病。”
“我信你的医术,只是那六月雪是何物?”东辰逸也是觉得不可置信,皇兄病了两年,病情日益加重,可都是自己服药所致,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青衫抿了抿唇,开始为东辰逸细细道来。
六月雪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药,本是前朝一名门望族的公子研制的。为了保身,一个家族之间难免会为了金钱和荣耀相互残杀,相互陷害,斗来斗去的。
而这男子屡遭陷害,后读了医书,自个儿研制了一种药,服用后,便会有痼疾的征兆,其实并没有病,但是如此,会让人放下防心,保住自己的性命,后人之中,也有用这法子来活命的。
可是方才,她为皇帝把脉,看了他的眼神,定是服用这药。她不明白,当今圣上,住在守卫重重的宫里,吃穿用度,都是十分严格,均有人试用之后,他才会用,又怎么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病,是个计谋,在引有心之人落入陷阱。
“这天下,还有这般神奇的药,本王懂了。”东辰逸脸上不由得挂起笑,他就知道,皇兄是何等厉害之人,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垮了下来?
那么昨日,洛风执意要带青衫离开,一方面是在乎这丫头,另一面,也知道皇兄是假病了?昨日的时候,他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今日一早,就觉得事情蹊跷。
衫儿懂医术,出自鬼谷子老先生之手,那么洛风是老先生的徒弟,自能求得老先生出山给皇兄看病,却一直未有动作,这些年,也一直不回宫里。皇兄见他也生厌,原本宠着的儿子,突然厌烦了,让他实在想不通。
现在,知道皇兄是装病,那这所有的谜题都可以一一破解了。
“你懂什么呀?东辰逸咱们快逃吧,带着锦宝一起,去鬼谷。”青衫实在想不明白,这男人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东辰逸噢了一声,不免轻笑:“逃?好端端的,本王为什么要逃?”
这丫头实在有趣,他又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为何要逃?
“你不是挺精明的,怎么这会子转不过来了?”青衫有些挫败,到了关键时刻,这男人又傻了?叹了口气,青衫继续道,“皇上他是装病,可是你布局那么多,还想辅佐谁来着,让皇上误会了,他定以为你伙同谁一起造反,懂不懂?”
她虽然不说话,不代表不懂,这些日子,东辰逸商讨什么,做什么,都没有避开她。她清楚地听见,东辰逸要和那个什么萧将军交好,还跟云之说,宫里的皇子最看好东辰锦。
那个皇子,她今日见过,看着是不错的,但是谁知道是什么人呢?东辰逸是封地的王爷,理应不干预朝政的。这事儿若让皇上发现了,给你安个意图谋反的罪名,可是全家抄斩的。
“你这丫头,说聪明,也聪明,说傻也确实傻。”东辰逸不免轻笑起来。拉着青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任由着青衫坐在自己腿上,把玩着青衫的手指。
此刻,他要离开了,不就坐实了意图谋反的罪名?而且青衫低估了皇兄对他的信任。
皇兄扛着等到今日,就是知道朝中有人意图谋反,他没有信任的人。这世上,皇兄唯一信任的除了洛风,便是他这个臣弟,皇兄就是在等着他进宫,等着那些人露出原形。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皇兄在布局,布一个很大的局,这个局需要他出面,而宫中眼线众多,皇兄不能明说在等机会,只是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让衫儿给皇兄看了病。那么皇兄便顺水推舟,给了衫儿令牌,借助衫儿为皇兄看病的时机,与自己联络,也是借衫儿之口,告诉自己,他没有生病,只是不明白,皇兄为何不让洛风告诉他,这事,还是有些费解。
“为什么洛风不让你师父给皇上看病?”听了东辰逸的疑问,青衫不免笑了起来。
青衫径自摇摇头:“老家伙脾气倔,谁也劝不动的,他定不愿意掺和皇家之事,更何况,二师兄定然也不知道皇上是装病的。”
师父精通天文地理,熟知医术武功,这些不是任何人轻易都能全部学到的。看个发热感冒,二师兄倒还行,再往深了,哪里懂得,独独她武功不行,却学精了医。
“洛风不知?”东辰逸吃了一惊。青衫点点头:“定是不知的。”
东辰逸了然地点点头,如此也就明了皇兄为何不让洛风转告了,那洛风执意要带青衫离开,与这事无关,那他更不能让这小子在青衫身边晃悠了。就算他不是长在皇家,也得为皇家做些事才是。
“成了,本王知道了。”东辰逸微眯着眼,看着前方,伸手搂着青衫,“衫儿,本王不想你有危险,皇兄重用你,这是你我的荣幸,可是一旦牵扯进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顿了顿,东辰逸继续道:“过两日,我命成右送你回洛城吧?”
皇兄如此给了青衫令牌,命青衫随时进宫,那么东辰月和范奕定会将心思转移到青衫身上,他不想让青衫冒这个险,让她看病是一回事,但他绝不能让衫儿受伤。
“你不回去吗?咱们一起走。”青衫猛地抓起东辰逸的手,东辰逸回手握住青衫:“我是皇兄养大的,他有难,我怎能离开,太不仁不义了,可是你和锦宝不能受伤害,懂吗?”
“不懂,你不走,我也不走。”青衫迎上东辰逸的目光,她既然回来,就不会选择离开,更何况,明知道东辰逸有危险,锦宝在这里,她怎么会离开?
东辰逸淡淡地笑道:“知你脾气倔,本不想逼你,可是……”
“你是王爷,哪来那么多可是不可是的,你跟我说过,这里有你,有锦宝的。”青衫见东辰逸犹豫不决,立刻心急了起来,倒不是她不知道东辰逸的难处。
这皇上给金牌,东辰逸却让她一人离开,到时候,宫里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若是旁人就此给东辰逸安了个罪名,说他不忠,不顾皇上安危,那可如何是好?
“怎的说生气就生气了?”东辰逸一见青衫心急,顿时也就没了辙,“也罢了,咱们一家人,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青衫听了东辰逸不再执意送自己离开,低着头,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她见过东辰逸冷峻的模样,却更喜欢东辰逸现在这种温柔的姿态,一如璞玉,温润不已。
“衫儿。”忽地,东辰逸轻唤了一声,青衫猛然转过头,看向东辰逸,一个不及反应,便被东辰逸吻住,灼热的呼吸堵住自己,青衫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东辰逸。
东辰逸放在青衫腰间的手不由得收紧,半合着眼,细细密密地吻着怀里的女人,青衫的唇很软,一触,便让东辰逸舍不得放开。
丝丝的酥麻,让青衫没了招架,小手抓着东辰逸身前的衣服,不由喟叹一声,耳边传来东辰逸粗哑软声:“这一世,我定不负你,若有违背,我便孤独终老。”
浓密的吻,带着蛊惑的话语,青衫酡红着小脸,只觉得呼吸都被东辰逸夺走了,仿佛天地都在旋转。就在青衫以为自己会这么死掉的时候,门“啪”的一声开了,一个圆鼓鼓的小东西滚了进来,一声稚嫩未脱的声音“哎哟”了一声。
青衫大惊,猛地推开东辰逸,转过身,背对着门,慌乱地整理自己。难道是疯了吗,怎么就在这儿跟东辰逸胡来?这下彻底丢脸死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锦宝就这么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不好意思啊。
倒是东辰逸一脸平静,看着地上的小东西,伸手兀自扣了领盘的扣子,不悦问道:“你倒是还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在外头多久了?”
这小东西,倒是挺会坏自己好事的,没事躲在门口偷听,实在放肆。一旁的青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以后该怎么面对锦宝?
“没,没多久啊,锦宝只是,路过,路过而已。”锦宝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挠头,一脸赔笑,锦宝好可怜啊,只是过来找娘亲,碰到爹爹也在这里。正在犹豫要不要进来,居然看见爹爹和娘亲在亲热,还被抓住听墙角,真的是好可怜啊。
东辰逸声音更冷沉了几分:“路过?你是跟谁学的这些混账毛病。”
以后不能让这小东西再跟老八一起了,实在是学不到什么好的,总是这般犯浑。
“爹爹,锦宝错了,锦宝去背功课。”锦宝不等东辰逸开口,转身就跑开了。青衫看了东辰逸一眼,一脸地尴尬,跟着笑了笑:“我去监督锦宝功课。”
说完,不等东辰逸开口,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云之参见主子。”见青衫和锦宝离开,云之摇着折扇走了进来,成右也跟着走了进来行礼问安。
东辰逸冷眼看了看两人:“免了。”
云之起身走至东辰逸身旁,压低声音问道:“主子,过几日便是赏花节了,各族已经在陆陆续续往盛京赶来了。”他知道这次局势严谨,可从未想到会混乱到这般地步。外族一来,到时候,局势更难把握,皇上病重,朝中动荡,外族虎视眈眈,可谓是内忧外患。
“本王知道,皇上没生病。”东辰逸抬起眼看着云之,眼波平静。倒是吓得云之和成右面色大变:“没有生病?”
“青衫看过了,说皇兄很好,没有生病。”东辰逸微微一停,这才继续对着两人,做了一番解释。
两人一听,均惊得说不出话来,圣上到底是圣上,能从那么多皇子争夺中抢得帝位,果然不是简单的。
“那主子,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成右忍不住问了出来。东辰逸看着前方,眼底显现一道转瞬即逝的光芒:“通知成潜,按兵不动。”
皇兄给了青衫令牌,倒不是真的就是给这丫头,应该是给自己调兵用的,如此甚好。起码,他不用担上与萧将军勾结的罪名,也可趁此机会,让萧将军表一表忠心,让皇兄安心才是。
萧家军几代忠良,定不可拆散才是,否则,也会乱了军心。
“属下明白。”成右恭敬应道,转身大步离开。待成右一走,云之才上前一步,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羊皮纸卷,摊在东辰逸跟前,东辰逸转过头看了过去。
上面密密麻麻,方方正正的图画,一看便知是皇宫的地形图。
云之伸手挑起衣袖,点着地图上画的地方:“主子,这些圈着红色的地方,都是皇宫重兵把守的地方,想必赏花节那日,御花园更会加派人手。”
“宫里还有多少人是可信的。”东辰逸收回目光,径自拿起茶,淡抿了一口。
云之连连摇头:“云之跟四皇子打探了一番,宫里的御林军统领已经换了丞相之子——范玉,整个宫里的兵力,怕是没有可信的了。”
东辰逸放下了手里的青瓷茶杯,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挟天子以令诸侯,范奕胆子不小,居然敢将宫里上上下下,都换成自己的人。
“云之,笔墨伺候!”东辰逸沉声命令着。云之立刻起身,拿出笔墨纸砚,放在东辰逸跟前,东辰逸抬手,在纸上迅速写了起来。
待墨迹微干,顺势吹了吹,叠了起来,递给云之,再次命令:“从祯儿公主府见,让祯儿派人去找东辰锦,你再亲手将信交给东辰锦,切记,不可去四皇子府。”
他回宫里,东辰月和范丞相已经吃惊不已,没能杀了他和锦宝,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等的不过是时机罢了。若是再让范丞相知道他与东辰锦有来往,定是一不做二不休,想尽办法除掉他。倒不是他东辰逸怕死,只是想得几天安宁日子罢了。
“云之遵命。”他就知道,主子一定会有法子的,看了这架势,想必是主子已经不再被动了。
云之刚要转身离去,东辰逸再次命令道:“云之,从今日起,有人来拜访本王,或者有送礼的,一概来者不拒。”
云之噢了一声,一脸高深莫测地问道:“那主子,要是上门求亲的呢?”
话音落下的时候,东辰逸手里的青瓷茶杯飞了出去,云之微微侧身躲了开来,衣衫滴水未沾。
“主子何必动怒?”云之朗声笑了起来﹐“青衫姑娘好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