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右“嗯”了一声,说起来,那帮大臣也是烦人的。主子之前第一次回宫,这帮大臣便跑来巴结,又是设宴,又是找美人伺候,殊不知主子本就不喜欢这些。
当下便查处了一些大臣,也奏明了圣上。再后来,这帮大臣再遇上主子寻访,便开始装清廉,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到别处,主子去了,只给些清淡的宴。有的大臣甚至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实在是丢了南幽国的脸,殊不知越是如此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主子立刻调了人去查,再次整顿之后,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只是,平王毕竟是平王,身份尊贵,身为臣子,他们迎接主子,也是应该的。
“主子是被那些美人吓怕了吧?”云之看着远处,压低声音调侃着。每次到卞城寻访,或多或少,他们都会找些美人伺候,遇上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哪家姑娘会不争取的?的确也是让主子烦心透了的事,从那以后,只在衙门里见见那些官员,主子当天便回了驿站。
成右转过头,很是认真地看着云之:“云之先生,这话让青衫姑娘听见了,主子定会让那些美人伺候你的。”
调侃的话,成右却说得一本正经,不过也是心里的实话。云之先生胆子也太大了,敢这么说主子,没看见主子现在眼里只有青衫姑娘吗?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哪里见过他对别的姑娘这样?
“成右,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主子告状,我就挑唆主子,给你找个我表妹那样的媳妇儿。”云之“啪”地收起折扇,瞪眼看着成右,这成右成日里总是跟他作对,实在过分,他不过是随口打趣一下罢了。这种事,犯得着让主子知道吗?
“……”一句话,让成右噤声了,不敢再继续多说。
不是他成右胆儿小,云之先生的表妹是个富甲员外的女儿,名廖如,自幼当男人来养的。旁人不知道,他可再清楚不过了,那脾气比宫里的公主还要泼辣,说话也是不着调的。
成右记得很清楚,也就是半年前,得知云之先生在王爷府里当差,那表妹便来了府里寻云之先生。当时,云之得知那表妹来府里,立刻下令,让府里侍卫不许给那姑娘开门。他还纳闷,既然亲戚来了,为何不让进府,王爷也不是小气的人,就算在府里住上几天也没事,可云之先生连面都不愿意见,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府里侍卫告诉云之先生的表妹廖如,先生随着王爷出游了,不在府里,没有让那廖如姑娘进府,廖如姑娘也没矫情,二话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侍卫如实告诉云之先生,廖如姑娘已经离开了,当时先生还纳闷,那丫头怎么忽然这么好说话了。
“你确定她走了?”云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侍卫,再次开口确认。
侍卫恭敬回道:“回先生,属下亲眼看见那姑娘离开的,往南边走了。”
“甚好,走了甚好!”云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不算是近亲的表妹,说白了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只是廖如的爹爹与自己的父亲有些交情,生意上也有些往来。而且,两家一个住在东街头,一个住在东街尾,就隔着一条巷子,走路也不远,所以那丫头没事的时候,也会去自己家里串门。说是陪陪自家娘亲,如此也就算了,云之最多见了面打声招呼,对廖如,称不上喜欢,更甚者,是有些忌惮的。
那丫头是暴脾气,回回惹是生非,不是跟这家公子打了起来,就是打了西街调戏姑娘的混混。你说一个大家闺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儿有衙门,有义士,轮得着你吗?可那姑娘根本不听劝,打完了,就是她爹爹去赔钱,去收拾烂摊子。没办法,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使劲儿往里头砸钱。
就是这脾气,都到了及笄的年纪,也没个敢上门提亲的,就算家里有钱也没用,谁敢娶回去啊,那就是等着挨揍。
云之实在看不惯,看不惯归一码子,他也不敢管,万一那姑娘打他怎么办?他一堂堂男子,又不好还手的。而他离开家云游,也是因为这姑娘忽然发了疯,跟自己爹娘说要嫁给他,吓得云之当日便收拾了包袱,留了家书,说是要成就抱负,离开家乡。
这才在路上遇上东辰逸,跟着东辰逸回了王府。也告诉家里,自己跟在王爷身边,只是没想到,这疯丫头追到王府来了,实在太可怕了。
他云之再不济,也要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那么泼辣,大街上都能跟男人动手的女子,他可不敢娶进门。
还好,这王府守卫森严,廖如进不来,也就知难而退,乖乖回去了。可让云之想不到的是,这小姑奶奶根本就没回去。
到夜里的时候,衙门里来人说廖如在洛城酒楼吃白饭不给钱,还砸了店里不少东西,被掌柜的送到衙门,衙门本来是要审讯的,可那姑娘口里喊着,自己的表哥云之是王爷身边的红人,谁敢抓她,就是不怕死。
说别人,兴许这衙门里还不一定听说,说云之先生,这洛城,谁人不知道,王爷的幕僚,在王爷跟前说话极有分量,一时间,也没敢轻易得罪,便派人到了府里询问云之。
云之当时一听,险些气晕过去,对着衙差喊道:“公事公办,按规矩来,砸多少赔多少,她家不缺银子。”这死丫头,敢跟他来这么一招,还顺带着毁了他的名声,没钱吃饭,还砸了店,真是翻了天了,这死丫头片子。
衙差一听,有些纳闷了,可也不敢多话,刚要回去,东辰逸开了口,要过去看看。无奈之下,云之也只好跟着去了,一路上实在气不过,就不停地跟成右抱怨自个儿这表妹种种行径。
一开始,成右还没觉得什么,那廖如姑娘长得也不错,可听了云之的话,成右当时也怕了。一块儿去了衙门,见了那姑娘。
廖如姑娘看见云之先生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云之,我告诉你,天涯海角我赖定你了,敢不娶我,我就杀了你!”
一句话,把在场的几个男人都给镇住了,云之差点没哭了,廖如说得出,还真就能做得出来。
再后来,总不能真让这姑娘一直留在王府,东辰逸便派了人,寻了廖如的家人,来把她接走了。
本也是闹着不愿意回去的,直到云之先生保证,绝对不会娶别的女子,那姑娘又忌惮王爷,也就跟着家里人一块儿回去了。
而不光是成右怕了云之先生的表妹,就连成左都是心有余悸的。
“云之先生,你会娶你表妹吗?”成右冷不丁问了句。不娶的话,云之先生应该会死得挺惨的。
云之转过头瞪着眼,咬牙切齿:“不提别人痛处,你会死吗?”
“成右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云之先生不娶你表妹。”成右很好心地看着云之。云之微微蹙眉:“噢?倒是说说你能有什么法子?”他不信这闷木头能想出个什么法子来。
“回了宫,到时候,让皇上赐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让你娶哪家姑娘,你表妹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成右觉得这个法子十分好。
成右越来越聪明了,连自己都佩服自己,而且,还是以德报怨,云之先生对成右这么恶劣,成右还想着帮他脱困。
“那不如让皇上赐我死好了。”云之一脸的挫败!
这个成右真是有意思,让皇上赐婚,不说别的,就那些贵女们,若是娇贵的,不一定会比廖如好到哪里去。再说了,就算娶个公主,驸马爷也不好当啊,贵圈多乱啊!
成右没想到这么好的法子被否定了,转而,不温不火地再次开口:“如此也不错,死了便可一了百了!”人终究是一死,活着不过是图个期盼和抱负,云之先生如此痛苦,不如归去!
“……”云之没想到成右会说出这么泯灭人性的话,连幼童都知道,“人之初,性本善。”自己与成右好歹共事这么多年了,不求相互关照,也没必要盼着他死吧?
“成右,你这人注定是要孤独一世的!”云之咬牙切齿,冷哼一声。成右没想到云之先生会反应这么大,微微一愣:“成右有说错话吗?先生不是说过,大丈夫应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不作死会死吗?太狠心了,大家好歹一起跟在王爷身边这么久了,我……”云之气得眼眶都有些发红了,没想到成右会拿自己说过的话来堵自己。
可不等云之说完,成右立刻出声打断:“先生不要这样!成右虽然不会笑话你,但是成右也无法接受,先生,还是需要理智一些才是。”
太可怕了,先生这副模样,莫不是真的移情别恋了,幸好成右阻止了。他是堂堂七尺男儿,日后更要传宗接代的,怎可胡来。先生虽然读的书比成右多,可成右就算是粗人,也知道不该让做爹娘的失望才是。
听着成右乱七八糟的话,又是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看着自己,云之更加抑郁了。
可刚要说话,已经到了驿站门口,一行穿着盔甲的侍卫齐齐跪地,高声喊道:“属下恭迎平王,平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声音震破整个夜空,原本驿站便靠近郊外,树上的鸟雀也因这叫声惊醒,飞了起来,叽叽喳喳胡乱叫着,东辰逸伸手,微微挑起帘子,用内音高声喊道:“平身!”
一行侍卫立刻站了起来,退至两边,让出一条道路。东辰逸顺着看了过去,果然不见那些烦人的大臣过来,成左办事效率是不错。
紧接着,东辰逸一行人,往驿站里头走了进去,到了院子里,成右立刻跳下马,迎了过去,扶着东辰逸下了马车,又接过锦宝。
青衫正欲下车,便见东辰逸站在跟前,依旧是那种平稳的声音:“手给本王!”
青衫看着东辰逸,微微有些迟疑,不等反应,便被东辰逸抱了个满怀,将青衫整个人抱下马车。放下的那一刻,也随即退了开来,似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成右暗自道,王爷果然对青衫姑娘情深义重,怨不得云之先生会那般失控伤心了,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实在罪过了。
“发什么愣?”东辰逸冷眼看着发呆的成右,成日闷得很,方才倒是能跟云之聊得火热,说什么,他没听清,但是也挺意外的。
成右脸色一沉,慌忙恭敬回道:“成右该死!”一时间,差点犯了主子的忌讳。
东辰逸不作声,不代表他就是个会惯着属下的主子,他教出来的人,还是懂得分寸的。没有再说话,东辰逸大步走了过去。
一旁驿站的主官,恭敬相随着:“王爷,老臣已经准备妥当,依旧是王爷住惯的景奕阁!”
东辰逸每次出访,住在此处驿站,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这些人巴结惯了,自是随着东辰逸的喜好,特别布置了一套卧房专供东辰逸住。
“知道了。”东辰逸冷冷地开口。
除了身边几个亲信,东辰逸是不会对任何人露出什么表情的,总是叫人摸不出心思,如此也让这帮大臣不知道如何拍马屁。若是拍错了,惹得王爷大怒,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行事起来也更加谨慎了。
驿站主官不敢再多言,青衫跟在东辰逸身边,伸手拉着锦宝,四处看着,此处灯火通明,这驿站造得够豪华的。
驿站是古代供传递官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虽然懂得不多,但是她也听二师兄说起过。
南幽国财政对馆驿支出安排费用有限,但其每日来往人数众多,实际耗费巨大。为保证正常运转,南幽开国皇帝便下了命令驿站一般由当地大臣指定一些当地富户主持,并任命其为驿将或捉驿。专门负责对驿丁的管理、馆舍的修缮、接待和通信工作及其月报的报送,并出资弥补驿站的亏损。
青衫以为如此更好,只要不是克扣百姓便可。那些商户那般有钱,为国为民,做些好事也是应当的。
就在青衫四处打量的时候,一旁的小锦宝揉着眼睛,觉得娘亲说得好有道理啊,长途跋涉的,真是辛苦呢,又累又饿的。
小东西软绵绵的声音:“娘亲啊,锦宝好累啊,好困啊,今晚锦宝跟着娘亲一起睡吗?”
青衫刚要说话,一旁的东辰逸沉声开口:“你不能跟娘亲睡,今日跟着成左、成右一起睡!”这小东西,真的是让青衫给惯坏了。
“为什么啊,爹爹?”锦宝大大的眼睛,满是惊恐地看着东辰逸,“奶娘不在这里,锦宝当然要娘亲照顾了!”难道要锦宝自己睡,自己照顾自己吗?锦宝只有四岁啊,好可怜的,爹爹太坏了,锦宝不高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本王说了,你照做便是,奶娘不在,你可见宫里哪个世子是娘亲照顾的?”东辰不想再与这小东西废话,说得越多,小东西这小算盘也会打得越精明。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博取青衫的同情,真当他爹爹这些年还没摸透他的想法吗?
“……”每次都是宫里的小世子如何如何,锦宝是宫外的又不是宫里的,当然这话小东西只敢在心里埋怨,若是说出来,一定会被关禁闭的。
青衫宠溺地看着锦宝,倒是不介意和这小东西睡,可皇家的孩子,她不懂,也不能乱教。毕竟以后锦宝的前途是不可估量的,若是教坏了,她可就罪过了。
“锦宝乖,跟着成左、成右一块儿去休息吧。”青衫宠溺地捏了捏锦宝的小脸儿,锦宝委屈地点点头,就被一旁的成右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