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日子,他就安排景林在这驿站布了机关,就凭东辰月手里的几个人也想打他东辰逸的主意,真当是这声皇叔白喊了吗?脑子都是稻草,也敢对他耍起心机。
话音落下的一刻,成右和云之拿着剑,领着一帮侍卫推开门,冲了进来。看青衫正在为东辰逸包着伤口,吃惊不已,全部齐齐跪下:“属下该死,救驾来迟,请主子赐死!”
知道这是主子布的局,也知道主子武功高强,只是没想到主子会受伤。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青衫姑娘,到底是吃力的,还是他们低估了这帮黑衣人。
东辰逸回转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一行人,冷声问道:“全部拿下了吗?”
“报告主子,全部拿下了,留了几个活口。”成右恭敬回禀道。
东辰逸点点头,冷峻的脸上勾出一抹笑:“如此就好,他不仁,也不能怪本王不义了!”
云之还是忧心地看着东辰逸,眼下也比往日正经了许多:“主子的伤……”
从这帮人暗算小世子的那天起,主子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但到底是自家亲戚,还是念着旧情的。若是主子能安全回宫,东辰月也就此罢手,主子也不会这么赶尽杀绝,只是没想到,还是让主子猜对了,他们会在驿站动手,绝不会让主子和小世子安然回宫。所以,就在驿站设了机关,由主子和小世子引诱这些人前来刺杀,再将这帮人一网打尽,一路上,也就安生了。
困在网子里的死士算是明白为何东辰逸身边的几个侍卫那么好搞定,几下就被他们给杀了,当时,还笑话平王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原来这一切都是东辰逸的手段,就是为了引他们出来。
“反正是死,我们死士根本就不怕死。”为首的黑衣人冷笑着,“你们不可能拿我们威胁我们主子的,不过,今日能和平王过手,死而无憾了。”
这帮人刚要自尽,就听见东辰逸来自地狱般的声音:“你们要是敢死,本王就是凿地三尺,也要挖出你们的祖坟,你们不要以为在本王面前一死了之,本王就不能奈何你们?”
人都是有根的,纵然这帮人是死士,也是有亲人,有朋友,有牵挂的人的。东辰逸就是这样,要么不狠,要么铁石心肠,毒辣至极。这也是这么多年,宫里大臣们忌惮平王的原因,更是东辰月想尽办法削他羽翼,动尽杀机的原因。
一句话,让所有的死士愣在了那里。
他们没想到东辰逸会这么狠,为首的黑衣人倒是无所顾忌,冷笑着回道:“王爷太高看我们死士了,我们自幼便是孤儿,被收养长大,做了死士,哪里来的祖坟?”
拿这法子威胁别人,倒也好说,拿来威胁他们,这平王爷未免太可笑了,纵然人固然是有根的,可连根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来的祖坟,如何来的根?
“是吗?但是本王不信人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东辰逸看着这帮人,嘴角的笑意更深,可浑身散发的冷冽也愈发强烈,就连青衫都感觉到了,不由得伸手握着东辰逸的手。
东辰逸低头看了青衫一眼,继续道:“你们死士多少人,本王不知道,但是为首的络青、缔月、卿萧,你们当真以为自己是孤儿吗?当真以为东辰月是你们的恩人?认贼作父,愚蠢之极!”
被点到名字的络青和缔月,同时抬头,吃惊地看着东辰逸。
一旁的云之,顺手打开手里的折扇,晃着折扇,虽然是一副悠闲的姿态,说的话却震惊了全部的人:“皇后的生父虽然是宫里的要臣,可皇后入宫之前,大家都知道他不过是江湖中人,结了不少仇家,一时间无处躲藏。但固有满腹才学,便考了功名,从此也算是洗白了。可你们呢,却将仇人当成生父一样对待。”
云之从没想过,国舅会为东辰月养了这么多死士。直到前些日子,影卫传了信,主子才知道这些死士的存在,觉得事态严重。按宫廷规矩、皇家祖制来讲,一个皇子绝不允许私下训练大批死士,最多不许过三百名。
于是,主子便命人去查了,得到的消息连他都震惊了。
当初,国舅将一些仇人留下的孤儿,都养在一起,造就一批死士,专门为东辰月卖命,替东辰月谋权。
“你胡说八道!”络青红着眼喊道,也顺手扯了面罩,他不信主公会那么对他们,从小教他们武功,给他们吃好的、住好的、用好的,命人教他们识字,待若亲生,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仇人?
东辰逸冷笑:“信不信是你的事,本王只说一遍,要死便死!”
说完,东辰逸抬手一挥,大网随之飞了起来,一帮人跌坐在地上,原本这网子上便全是尖刀,有些人黑色的衣服已经被血给染红了,尖刀上喂了毒――茯苓散。这茯苓散虽不致命,却能在短时间内让人暂时丧失武功,全身无力,也算是一种极毒了。
其他侍卫立刻起身,上前一步,抽出手里的剑,将所有的黑衣人统统围住。
成右也是几步上前,顺手点了络青的穴,从络青手中翻出一道密令,展开羊皮纸卷,整个人都气红了眼:“将东辰逸和小世子一并杀了,决不能留活口!”
眼里带着浓浓的杀气,低下头看着络青,手里的剑猛地飞出,抵住络青的脖子,咬牙切齿:“你们当真是狠毒,做杀手,做刺客,也该有杀手的德行,一个四岁的孩子,你们都不放过,他是平南王唯一的遗孤,你们这样对得起天下的百姓,对得起赫赫战功的平南王吗?”
云之拿过成右手里的羊皮纸卷,也是恨恨地看着这帮黑衣人。
平南王那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坊间有一段佳话流传,连稚童都会背的“南幽有了平南王,外族不敢来侵犯,好花好酒好故乡,膝下儿孙绕满堂,生男送他随军去,生女要嫁平南王”。
可见在百姓眼里,平南王有多受爱戴,又是怎么样的英雄。
空气若死寂一般,所有人怔怔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他们知道平南王的功绩。
青衫扶着东辰逸,冷冷地看着这帮人。别的她不懂,看到成右这么愤怒,也猜得出那羊皮纸卷里的意思,大抵是要锦宝的命。
这些人一生也是可悲的,被仇家利用,又去杀害好人,如今心里比万箭穿心还要痛吧?不想再过多地去看这些东西,她不喜欢,真的不喜欢。
挽着东辰逸的胳膊,青衫轻声开口:“东辰逸,咱们去看看锦宝吧?”
东辰逸的伤还好,可是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不是吓坏了,会不会哭?
“好。”眼里满是宠溺,这时的东辰逸已没有了杀气,亦是往日里那沉稳内敛的男人,不似刚才那般可怕。
两人出了屋子,院子里,榆树的影子落在地上,斑斑驳驳的,还有那边立着的旗杆被月亮拖长的影子。青衫伸手替东辰逸拉了拉衣服,扶着他往锦宝的屋里走过去。
门口的侍卫一见东辰逸和青衫立刻恭敬行礼。进了屋,东辰逸和青衫却没看见锦宝,屋里满是打斗的痕迹。和刀剑劈过的碎片,东辰逸不免诧异:“小世子呢?”
“回禀王爷,方才屋里打斗厉害,景林抱着小世子躲出去了。”那是王爷的命,若是有个闪失,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谁敢有半点疏忽?
东辰逸点点头,清冷地吩咐:“命景林抱回来吧!”
“是,主子!”侍卫恭敬回禀闪身离去。
没一会儿工夫,在外头的锦宝被景林抱了进来,看见青衫,甜甜的声音喊道:“娘亲,有坏人来了,你有没有受伤?锦宝好担心娘亲啊。刚才那些黑衣人叔叔冲进来,要杀锦宝,还好锦宝没事,就是好担心娘亲啊,娘亲不会武功,可是成右和成左不让锦宝去见娘亲。”
青衫看着锦宝,眼里柔和了许多,伸手接过锦宝抱在怀里,总觉得与这小东西好久不见一样:“娘亲没事,锦宝不必挂念,不过你爹爹受伤了。”
对此,青衫也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若不是她拖累,凭东辰逸的武功,拿下这帮黑衣人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真的吗?”锦宝有些吃惊地看着东辰逸,目光落在东辰染血的胳膊上,大大的眼睛里顿时溢满泪水:“爹爹,你流了好多血,疼吗?”
东辰逸看着锦宝,带锦宝两年多来,才知道这孩子虽然小,但是已经这般懂事了,平日严肃的目光里,此刻多了几分柔和:“锦宝乖,爹爹没事。”
“真的没事吗?”锦宝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心疼,伸手拉过东辰逸的胳膊:“爹爹,锦宝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爹爹好可怜,锦宝好心疼啊,说完小家伙对着流血的地方轻轻吹着。青衫也是心疼不已,原来这孩子是这般在意自己的爹爹,也难怪东辰逸这么维护他了。
东辰逸伸手摸了摸锦宝的头,轻声说道:“锦宝乖,和娘亲去休息吧,爹爹还有事。”
青衫看着东辰逸,就听见锦宝乖巧地应声:“好,爹爹也早些休息,奶娘告诉锦宝,生病了要多睡觉才能好得快。”
“好,爹爹知道了,去吧,早些休息。”东辰逸似是对锦宝说的,也似是对青衫说的。青衫将锦宝递给景林,淡然地开口:“你受着伤,我不放心,还是我守在这儿吧。”
“不必了,有他们在呢,你下去歇息吧。”东辰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中的毒是凌蓝,但极少有人知道,凌蓝发作的时候,会蚀骨般地痛,他不想让青衫看见。
一旁的景林也跟着开口:“姑娘与小世子去歇息吧,景林守在这里就好,不会有事的。”
王府里突然出现的谪仙般的姑娘,招了小世子喜欢,也讨了王爷喜欢,王府也比往日里有生机,而且,姑娘不似那些攀龙附凤的人,不会摆架子,对任何人都和善,府里上上下下对她也是极喜欢的。
“那,有事叫我。”青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更何况这小东西情绪也不好,她也要哄着才是,只是东辰逸中的凌蓝,只希望自个儿的药能抑制住毒性,不发作才好。
景林恭敬回道:“景林遵命。”
没有再多停留,青衫抱着锦宝就离开了,锦宝对着东辰逸乖巧地挥了挥手。就在青衫刚要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东辰逸一个不支,手边的桌子应声而倒,桌子上的花瓷瓶也跟着碎裂。
青衫回转过头,就看见眼前这一幕,不可置信地喊道:“东辰逸!”
顺手将锦宝放下,青衫几步跑了过去,扶着东辰逸。东辰逸压住胳膊的疼痛,有些干涸的嘴唇扯出笑:“本王没事,不必、不必惊慌,带锦宝去休息。”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在我面前这要的是的哪门子的脸面?撑给谁看的?”青衫声音有些沙哑了,她不明白这男人此刻还要较真给谁看。
青衫没有管东辰逸的意思,和景林扶着东辰逸往内室走了过去。小锦宝哭着,嘴里不停地喊着,爹爹不要死,爹爹不要死,跟在几人后面。
随后来的云之和成左也是惊慌不已,原本以为青衫医术高明,王爷不会有事,没想到毒还是发作了。
扶着东辰逸躺下,青衫冷声对着一行人吩咐道:“成左,帮我去把包袱取过来;景林,命人给我找把剪刀,弄些温热的水过来;云之,带着锦宝下去休息!”
“是,姑娘!”一行人应声之后,便各自忙了起来,一屋子人顿时慌乱了起来,这是平王,若是出了事,谁都要跟着掉脑袋的。
锦宝被云之抱在怀里,不停地挣扎着,稚嫩未脱的声音喊道:“娘亲,不要,锦宝不要出去,锦宝要守着爹爹。”
那哭声实在叫人心疼,昏睡中的东辰逸口中也是喃喃唤着锦宝的名字,因为疼痛的缘故,额前满是细汗。
云之耐着性子哄着,孩子还是不愿意走,在锦宝心里,爹爹是很重要的,锦宝不要离开,直到青衫开口说了句:“让他留下吧。”
那是他的爹爹,锦宝虽然小,但是也该懂得一些世故。
没一会儿的工夫,青衫要的东西已经拿了过来。一旁的侍婢拿着毛巾给东辰逸擦着汗,青衫则拿着剪刀把衣服剪开。先前包过的纱布,此刻已经被血染红了。
青衫强压住心里的疼痛,帮着东辰逸清理伤口,遂又将一堆的药瓶子倒在床边,翻找着药,将药粉倒在伤口上,重新帮东辰逸包扎起来。
复又从包袱里取出一根银针,对着东辰逸的手指,轻轻扎了一下,血顺着手指一滴滴滴落,在地上晕开一朵花儿。
直到血又变成红色的时候,青衫这才松了一口气,东辰逸脸色也瞬间好了很多,许是没有那么疼了。一旁的云之忍不住询问道:“姑娘,主子没事了吗?”
“没事了,方才是余毒未清,现下已经没事了。”都怪她对自己的医术过于自信了,以为用百花丸便可抑制住毒,殊不知,凌蓝是带着活性的,没那么容易清除。
云之也松了一口气,对着锦宝轻声哄着,屋子里重新恢复宁静。青衫拿帕子帮东辰逸擦着脸,又给东辰逸盖好被子,静静地守在床边。
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小家伙毕竟还小,也是哭累了,听了云之说自己爹爹没事了,就趴在云之怀里睡着了。看了主子一眼,云之也抱着锦宝离开屋里。
直到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内室的帘子放下,青衫这才轻声开口:“你这样,让我如何还你的情?”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可如今却欠了东辰逸的,难道是冥冥之中,凡事自有注定吗?
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东辰逸一会儿,青衫起身想要将水换掉,手却被东辰逸死死握着,口中呢喃着:“不要走。”
他听得见青衫的话,可是太累了,眼都睁不开,但是固执地不想让青衫离开,离开这里半步。从小到大,他不缺什么,最缺的便是亲情,生在皇家,就算再得宠,也没有寻常人家那种实实在在的亲情。尤其是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他们宠的是你的才华,是你的优秀,而并非单纯的因为宠你而去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