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菡随妇人在丛林中七拐八拐,离瀑布越来越远,她有些紧张,不时往后张望。公输然怕她露出破绽,便趁妇人不注意,在后面草丛中探出头来,挥了挥手。温子菡一见,心安了许多。她原本极怕草鬼婆,此刻与这位大婶在一起,却并无想象中的恐怖,相反她还感受到了丝丝慈爱,此刻又有人在后保护,不觉胆大起来,不时与妇人聊些山外的见闻,两人欢笑晏晏,如同一对母女。
大约走出一里地,她们终于到达妇人家中。公输然远远一看,大惊,妇人之家正是他们最初见到的黑屋,这妇人果然就是加害于自己的草鬼婆,不禁咬牙切齿,暗暗担心起温子菡的安危来,他立刻猫到黑屋后窗下藏匿起来。
温子菡随妇人来到黑屋前,见黑屋由三间房组成,正中的堂屋两侧各挂着一张鬼脸,堂屋左侧的鬼脸状若虎头,两耳高耸,额头有个大大的“王”字,由黑圈围绕的白眼高高凸起,眼珠是一道小黑圈,中间又是白点,一张血盆大口,四颗白色大獠牙;右侧的鬼脸更加可怕,满头黑色乱发,缠绕纠结于两根白角旁,双目圆睁,血盆大口被分成四块,分别镶有四颗大獠牙,狰狞恐怖。吓得温子菡拉住妇人衣角大叫:“婶婶,门前的鬼脸好吓人,我不敢进去,摘了它好不好?”
草鬼婆哈哈大笑,疼爱地看着她说:“这叫‘傩面具’,是我们苗族巫师的法器,可以驱鬼避邪,你怕它做什么?”
温子菡几乎哭起来:“嗯呀,婶婶,这里还有鬼怪啊?我要回家了!”
妇人早被逗得母性大发,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不用怕,有婶婶在,再多的鬼怪也不敢来。”说完,她取下两张鬼脸,用衣袖擦拭干净,放到左侧卧房去了。
这时,温子菡才敢走进堂屋,堂屋与公输然之前看到的景象一样,纸人仍在,中间供奉的神位上书“天王大帝之位”。神位之前有一张黑色木桌,该是待客用的,温子菡上去等着。
草鬼婆捧出一盘糍粑前来招待客人。糍粑是湘西很流行的食物,又称年糕,由糯米煮熟后,加糖及各种配料放在石鼎内由大木锤冲打成糕状,取出来,再分割成小圆块,撒上芝麻等作料,就算制成了。当地人一般只在逢年过节时才以糍粑待客,看来草鬼婆确实很喜爱温子菡。
温子菡小小的吃了一块,味道极佳,高兴地说:“婶婶你家的糍粑真好吃,只是你住在这荒山野岭,一个人不孤单么?”
草鬼婆呵呵一笑,说:“我要养虫子,住在人多的地方不方便。你要是喜欢这糍粑,等下回去时多带点走。”草鬼婆独处深山,终年无人相伴,很是寂寞,现在有位乖巧伶俐的小女孩陪她说话,她自然是高兴得很。
温子菡也很高兴,对草鬼婆的好感愈加深了。
这时,门外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三声大笑,声若洪钟,振聋发聩。他的神秘出现令草鬼婆颜面尽变,大叫:“麻老五!你若敢踏入半步,我将让你血洒当场!”
温子菡闻言大惊,慌忙躲到草鬼婆身后。草鬼婆却纵身一跃,从堂屋里面的小门扑进卧房,拿出才收进去的傩面具,又跳回来。这时房门吱嘎狂响,男人已经扑了进来。
麻老五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头剃得只剩一撮长毛,织扎成辫,高高耸立,上半身赤裸,经骨交错,下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色苗裤,大脸粗糙,一笑,皱褶密布。他大声说:“阿朵,你的面具拿得太晚啦!哈哈……”笑毕又说:“今生你不嫁我,我就扰你一辈子!让你居无安所,事无所成。”说完,他戏笑着过来抱草鬼婆,口里依然污言秽语:“阿朵婆娘,你几十年未不近男色,一定十分渴望男人吧,今日我就让你**,遂了你的心愿!”
温子菡眼见阿朵受辱,情急之下,掏出短刀就往麻老五刺去,却被他的左手一把抓住,刀刃极为锋利,但他的手却毫发无伤。麻老五右手一把掐住温子菡的脖子,淫笑着说:“我们夫妻行房,你小姑娘还想偷看?羞不羞啊!”
温子菡又惊又羞,满脸通红,却苦于脖子被掐,说不得话,也无法还击,只在那里挣扎跳挪,于事无补。
草鬼婆害怕麻老五掐断温子菡脖子,双手慌忙各竖起一张傩面具,口念咒语,两手一推,一声暴喝:“着!”房间顿时阴风四起,麻老五被强力撞击,跌出房外。草鬼婆跃起,意欲封住门户,却见麻老五又再次扑入房来,右手大中指合圈一弹,只见一道黑线飞入草鬼婆颈部,却是一只黑虫,黑虫一摆尾便钻入草鬼婆喉管中。草鬼婆顿时神色大变,全身筛糠,显然是惊惧到了极点。
麻老五得意地大笑,说:“你若乖乖为五哥伺寝,我就为你解了蛊毒。”
阿朵很快镇定下来,纵身跳上香炉,伸手往墙顶一掏,摸出一道神符来。她将神符丢入炉中,口中又是一通狂念,只见炉灰随着一道道狂风,瞬间将房屋淹没了。温子菡陡然见到这种阵势,早吓得魂飞魄散,正要逃出房门,却又见一道金光,仿佛是一只金蚕射入麻老五体内。
麻老五面目全灰,顿时汗如雨下,他指着草鬼婆悲愤地骂:“你好毒!阿朵,我们毕竟曾经相爱一场,几十年来,我对你念念不忘,你负我也罢,还忍心下此毒手?”他脸部扭曲,是伤心恐惧到了极点。阿朵坐到椅子上沉默不语。麻老五欲对她施杀手又有不忍,他突然跃起,像一阵黑风,破窗而去。躲在窗外的公输然被窗棂碎屑击打,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公输然直觉麻老五与他们遇险有直接关系,当下矮起身形,往黑风飞走的方向疾追。
黑风飞得极快,上山下坡如履平地,不一会便消失不见。公输然强忍野草叶割打身体的痛楚,毫不停歇,沿着黑风刮开野草现出来的路径,直追出十里地。才见麻老五坐在一处悬崖旁休憩,悬崖很狭窄,离对岸不过五米。他气喘吁吁,面部痉挛,显得十分痛苦,坐了一会,竟突然跳下悬崖。
公输然大惊,慌忙前去察看,原来悬崖只是一处悬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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