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然被高若凌拖出水面时,神智还是清醒的,这得益于高若凌喂给他的那口气。来友、陈议员几个上下,从水中将溺水晕厥过去的刘常、江未希、杜乾坤、温子菡拉上岸,再将他们倒提起来,用力拍打后背,他们哇哇吐出几口水,相继醒转过来。刘夏修习过巫法,憋气时间长,自己游上了岸。河水继续往里流去,灌入到一个黑色的岩洞中。
这里是一处洞穴,高逾千尺,越往上,空间越少,在洞右侧有一条人工开凿的阶梯蜿蜒而上,钻进一处黑暗中不见了踪影。洞中地面水渍斑斑,凹陷处还有积水。洞中氧气十分稀薄,大家本就缺氧,此刻刚刚醒转,又不能补给足够的氧气,全都面红脖子粗,张开了大口拼命呼吸。大家每当感到窒息时,往往又飘来一丝氧气,从而维持着自己的生命。
公输然喘着粗气在高若凌耳边唉声叹气地说:“我今天真倒霉。”
高若凌长吸一口气,问:“我们都死过几次了,这点倒霉事算什么。”
“我不是指遇险的事。”
高若凌疑惑地望着他。公输然张开大口,脸已变成酱紫色,但他还是拼尽全力,呼哧呼哧地说:“我今天被人强吻了,唉——”
高若凌闻言,原本因为窒息已经红通通的脸更加红了,心中想到公输然生死悬于一线时还要逗她,感到万分甜蜜,她不禁微微一笑,却因此剧烈咳嗽起来,依然嘶哑地说:“你还能贫,不要说话了。”
大家趴伏在地面上,躬身曲背,不敢稍动一下,艰难地呼吸着极度稀薄的氧气,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又觉得进洞时沾上的浓液开始在全身四处爬行,越来越骚痒难忍。
杜乾坤痛苦地用手抓了抓脸,将手放在眼前一看,只见手指抓下一大把黑虫来,它们无头无尾,十分细小,状似单细胞动物,但数量之众,相貌之丑,让人恶心至极。杜乾坤惨叫一声,发疯似将手放在地面揉搓,黑虫十分脆弱,一搓就化为黄色液体。杜乾坤撩起衣袖又去擦脸,只听无数叽叽声,衣袖上粘满了黑虫尸体和浓汁,但无论他怎么擦抹,脸上的黑虫却越来越多。他爬起来想向来友求助,却看见身边所有人的脸上都生满了黑虫,虫子十分细小,挂在脸上一动不动,繁殖速度十分惊人,不一会,大家容貌几不可辨,甚至连衣服上都挂满了层层黑虫,人都快成了一团黑牛屎,特别是几个女孩子,一下由貌美如花变得丑陋不堪,反差太过强烈。其他人也发现了,全都跳起身,大声惊呼起来,奇怪地是,窒息感却消失了。
来友却平静地说:“大家不要慌,这些虫子都是些厌氧生物,它们会制造氧气,否则大家早就闷死了。”
杜乾坤大叫着说:“我也不想慌啊!可太痒了。”他吊起肩膀,全身筛动,样子滑稽可笑。
来友的脸也被黑虫遮裹得只剩两只眼睛,只见他脸上的虫子剧烈抖动起来,虫子里传来他浑浊的声音,“大家尽量保持不动,搔痒感就不会这么强烈。”
大家依言不动,搔痒感果然轻了许多。此刻大家死亡恐惧终于消除,望着对方可笑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可又不敢笑,只是伸着爬满黑虫,毛茸茸的手指着对方。
正在这时,河水水位开始下降,岩洞的进水口发出巨大的咕咕声,突然,里面涌出一股大水,与流进来的河水碰在一起,无处可去,迅速漫上岸堤,大家全身搔痒,正想被冷水泡一泡,也不躲避,任凭河水冲刷到身上。河水上涨极快,不一会便淹到腰际来,大家担忧起来,急忙往洞右侧的阶梯游去,河水继续漫上来,将大家推向洞壁。然而,河水突然再度退去,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不谙水性的北方人杜乾坤、温子菡身不由己地随水流向岩洞口,等到大家站稳脚跟发现时,两人已被吸到河道中,他们在水中拼命击打呼救,但一切都晚了,一股大水打来,两人瞬间消失在岩洞口,河水水位又恢复正常。
公输然等人急忙冲到河岸,拼命大喊,岩洞口里的河水时而吸入时而倒流,却始终不见杜乾坤、温子菡出来。陈议员说:“可惜了,两人这么年青就——我们快走,不然河水又要漫上来了。”
公输然大叫:“不行,他们不会死的!”陈议员摇摇头,不再言语。
这时,河水再度咕咕巨响起来,来友抓起公输然飞身一跃,挂上岩洞口上的石壁。其他人急忙冲到洞穴右侧的阶梯上。不一会,河水汹涌奔出,公输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的河水,终于,他看到了一个人影,趴卧在水面上,随着水流冲出岩洞口,被迎面而来的河水一冲激,仰过身来,只见他双手半举,十指作抓挠状,长发随水漂流,长发下圆睁的双目若隐若现,斜睥着公输然。公输然吓得尖叫一声,两手一松,往水中坠去,来友眼疾手快,迅速将他拉了回来。惊魂未定的公输然仔细望向河中的长发男子,这才发现他双目翻白,竟只是一具死尸。很快,岩洞口又涌出几具死尸,他们的衣服十分简陋,不像是现代人,但虽在水中泡着,却肌肤完好,面目清晰可辨,仿若新死之人。公输然沉思之间,岩洞口又源源不断涌出无数具死尸,在水流中翻滚沉浮,惨状不亚于印度洋海啸过后的海滩。
终于,全身黑乎乎的温子菡、杜乾坤被水冲了出来。他们夹在无数具死尸中上下起浮,已经晕死过去。来友大叫一声:“小然,你抓紧了!”说完放开公输然飞向水面,双手抓起温子菡、杜乾坤,脚尖在死尸身上一点,又腾空而起,几个起落,跃上了洞右侧的阶梯上。
阶梯上的人急忙接过两人,实施紧急抢救。这当中最积极的非刘常莫属,他一把抓过温子菡,就要做人工呼吸,但她的脸被密密麻麻的黑虫遮裹得严严实实,根本找不到嘴巴所在。高若凌抢过来,用手在温子菡胸口一摁,温子菡上身猛然翘起,脸上的黑虫盖破开一个大洞,里面吐出一口水来,她很快咳嗽着苏醒过来。高若凌如法炮制,又救醒杜乾坤,大家又惊又喜。温子菡、杜乾坤大难不死,感激地望着高若凌。
这时,河水退去,死尸又随水流入岩洞中。来友回到河边把公输然接了回来。众人不敢久留,慌慌张张地往阶梯顶部攀去。阶梯很狭窄,仅容一人通行,大家列成纵队,拾级而上,走出一个小时,犹未望到顶端。
公输然边走边问:“爷爷,这些死尸是些什么人?”
“唉——”来友长叹一声,“他们是一群宁死不屈的战士,是英勇的南方人的先祖。”
“先祖?可他们不像是死了很久的人。”公输然疑惑地问。
“不,他们死了几千年了,他们是九黎部落的战士。”来友说。
“九黎部落?这不是蚩尤的子民么?距今少说也有三四千年了啊!”刘常大呼。
“是的,”来友点点头,“大家可知道巫彭山的来历?巫彭山的盛名就是由他们造就的。”
哇——大家惊叹,巫彭山如此神奇,果然有很深的历史渊源,只是那浩浩荡荡几千年中华文明史,早将这些烟尘往事洗刷干净,今天终于又可以从来友口中听到,全都兴致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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