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终于走到了阶梯尽头,这里有一处小平台,刀斧砍削痕迹十分混乱,可能跟九黎人体力消耗殆尽有关。大家跨上平台,一股森森寒气直逼全身。温子菡惊奇地发现平台顶部竟凝结有冰霜,冰霜之中似有丝丝暗红,她一凛,这暗红的东西让人如坠冰窟,寒冷中透出悲凉。她望向来友,来友哀叹一声,说:“它是九黎人的鲜血。”
大家惊呼一声,来友说:“从古至今,中国的权贵术士都在追求长生不老,历代君王对炼制长生不老药乐此不疲,如秦始皇派方士徐福率童男童女数千人渡东海求神仙药就是一例,巫彭发现黄鸟寿命不下五百岁,因此欲以它为材炼制神药献给商纣王,才在巫彭山顶造炉炼丹,以九黎人为燃料,熬煮八十一日方成一汤。”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古代方士认为人体是天地之灵所造,天生具有灵力,昔年干将莫邪以自己的精血炼成干将莫邪剑就是同样的道理。巫彭对此也深信不疑,因此才焚烧九黎人炼丹,九黎人的血水浸入地面,渗到天水洞,怨恨化为阴寒,结为冰霜,天水洞中的九黎人挖到此地,寒意立生,悲伤笼罩,真真是魂欲断,心欲裂,于是结伴跃入天水河中,自杀身亡。只是天水河岩洞的奇特地质构造使他们的尸身随河水不断吞吐,却始终沉积不下去,反反复复,又是几千年。
刘常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来友指了指石壁上的一片字迹,刘常凑过去,都是些零乱的甲骨文,杂乱无章地记述了几千年前发生的战争。公输然悲凉地说:“想不到在远古时代,南方人与北方人有如此深重的仇恨,但历史的伟大之处在于它能泯灭恩仇,终于让南北融为一体,结为兄弟。”
刘常说:“中国如今的南方人已不是几千年前的南方人了,中国古代奴隶王国大多嗜好土地,肆意征伐弱国小民,不断驱逐少数民族,直至封建社会,儒学兴起,中原政权才懂得同化的道理,对少数民族实行了武力与怀柔并重政策,这促进了民族融合,通过汉人向四周迁移,逐渐将少数民族同化,避免了激烈的民族矛盾。所以现在的南方人大多是中原人的移民,而南方少数民族要么被同化,要么被驱散到更加偏远的地方,如湘贵黔等地。也正是儒学的崛起,才创造了汉唐的雄风。”
温子菡赞叹道:“听你一说,我对中国古代更加神往,不知巫彭炼成长生不死药没有?”
“应该没有,”来友说,“否则商纣王就不会死了,但相传巫彭自己活了八百岁。”
刘常点点头,他说:“陆德明《经典释文·庄子》引《世本》云:巫彭‘在商为守藏史,在周为柱下史,年八百岁。’说的便是巫彭在商、周两朝为臣,长寿八百岁的事。”
“对了,”来友接着说,“正是因为巫彭长寿,后人揣测他没有将丹药献给商纣王而是自己吃了。”这个故事能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想,中国道人追求的最高境界便是得道成仙,与天地同寿,因此他们才对炼丹乐此不疲,这种热忱间接促进了中国医药学的发展。公输然暗想,难道李渊博让他们寻找黄鸟也是因为这个传说么?应该不是,李渊博是著名的科学家,不可能相信这种幼稚的传说,他立马自我否定。
高若凌忍不住问:“那只雌黄鸟怎么样了?”这个问题也是科考队员最关心的。
来友长叹一声说:“雌黄鸟神秘失踪后再无人见到,但关于它的传说却始终不曾间断,无数道人为了找到它穷尽毕生心血,其中最为急迫想得到它的便是公输家族的人。”
“为什么?”公输然小时候对黄鸟闻所未闻,怎么自己家就成了最想得到它的人了。
“因为自鲁班以后,公输家族便受到诅咒,逐渐走向灭亡,他们破解不了鲁班的‘孤’咒,只得寄希望于长生不老药,因此,几千年来,公输族人都在拼命寻找黄鸟,直到一千年前的公输青云才得到雌黄鸟的信息,并将秘密藏在黄鸟洞中,然而,离奇地是,他并没有杀死黄鸟炼制丹药,反而自杀为青平公主殉葬了,这也算是千古奇案,最后反而让外人郭龙敏夺得了黄鸟洞。”来友说。
公输然暗想,先祖公输青云想通过自杀销毁《鲁班书》,从而挽救公输家,但一千年来,他的愿望并没有达成,公输家四处流落,依然在日益凋敝,唉,鲁班的诅咒太厉害了。他又问:“郭龙敏为什么没有得到黄鸟呢?”
来友道:“我跟随郭山河多年,略知一二,据说公输青云曾传下一支班母,再加上公输家的血,就能解开谜底了,但当年郭龙敏怎么也找不到班母,听说这支班母被你得到了?”郭龙敏当年纵然机敏过人,也没想到公输青云竟将班母吞入腹中,以至失之交臂。
“唔——”公输然支吾起来,现在有陈议员在场,他不愿道出实情,但又不能撒谎,只得说,“我是有得到,但送人了。”这话也不算错,这支班母确实送给高若凌了。
“送人!”来友和陈议员大叫。来友又说:“这么重要的物品你竟然送人!送给谁了?赶紧找回来!对了,我们身处鲁班镇也没法去找,但你记住了,一旦我们冲出镇子,你一定要找回这支班母,它关系着公输家族的命运呀!”
公输然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科考队员、高若凌和刘夏假作不知,在一旁沉默不语。
来友说完往事,长吁一口气,大声说:“好了,我们要行动了,此行十分凶险,大家务必小心!”
公输然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去路,疑惑地问:“这里根本出不去,怎么行动?”
来友也不说话,走到平台左侧,墙面上嵌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将右手食中双指插入石头边缘的缝隙中,口中默念道:“天浩浩,地浩浩,弟子架起九牛造,一造天地动,二造鬼神惊,三造山崩并石裂,四造邪师法师人头闷眼睛昏,不拖千斤榨,九牛一起造,两分边,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念毕,左手凌空画出四道神符,大喝一声“起!”只听大石辄辄作响,缓缓移动起来,大家看得目瞪口呆。
陈议员在一旁说:“来友兄神技呀,这块大石不下五千斤,你的九牛造法竟能搬动它,佩服!佩服!”
不一会,大石滚进平台一侧,现出一口大洞来,一阵疾风灌入,大家几乎站立不稳。洞外浩浩渺渺,有白云飘过,无数山川河流映入眼帘,此刻大家竟站在靠近巫彭山顶的一处悬崖峭壁上。
大家长吐一口气,缺氧的天水洞中的压抑一扫而空,随着大风吹入,众人身上裹得有如棉袄的黑虫纷纷掉落,它们原本依赖人体散发出的二氧化碳生长繁殖,此刻一进到氧气充足的环境,迅速死去脱落,不一会,大家便恢复了原貌,不禁欣喜若狂。公输然为高若凌弹掉脸上最后一片黑虫,温柔地说:“我家凌儿还是这么漂亮动人。”高若凌闻言嘟起嘴,脸上洋溢出幸福之情。
杜乾坤看得眼红,也为跟他差不多高的温子菡弹走鬓发上的几片黑虫,学着公输然的样子说:“我家子菡还是这么漂亮动人。”
温子菡一掌拍在他肩上,嘻嘻笑了起来。杜乾坤被打得退了两步,郁闷地说:“难道你不能理解浪漫?”
温子菡笑得更厉害了,她说:“你这样讲,是在侮辱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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