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人例外,他天生就姓站。只有站着的时候,他才觉得能够调动全身的精力,甚至于机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他不折不扣是那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所以站着的人高喊道:“出去这么久了,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给我滚上来。”
随后,就有两个村民一般打扮的人慢慢吞吞地探出头来。
薛晓桐忍不装咦”了一声,印象很深,就是方才先下去的、挤过他们很快就溜掉的那两个人。
在铁索桥上,薛晓桐没能记住他们的样貌,这下却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细细地打量一番。却不料,这两人没有走近前的意思,只低垂了头,远远地站住了。
站着的人笑笑,转脸望着小石说:“人都到齐了,石哥,是时候,该我交出底牌来了,只是……”
小石搁起了二郎腿,让身子尽量舒服些,仍旧冷冰冰地说:“从小到大,你就喜欢卖关子,何苦?”
站着的人叹道:“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大姐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我总得略尽地主之谊吧。”
“大姐?”小石心头一凛,把腿伸直,淡淡地道,“你小子喜欢装神弄鬼,嗯,很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来。”
站着的人干咳了两声,没来由地道:“大姐,就这么两步路,还真要我亲自去请你过来吗?”
连薛晓桐都听出味道来,远远站住的那两个村民显然装不下去了,就见其中一个身材略矮的,缓缓地抬起了头,漫声道:“好你个小王八蛋,什么风把你刮到这里来了?我本来还想过过村民的瘾头,这不,还没站稳就被你揭穿了,一点面子都不肯给。”
站着的人打着哈哈说:“这天底下哪有这么漂亮的村姑啊,真要是有,早就被我……”他没说完,贼笑了两声。
小石这时早已站了起来,却是怔怔无辞,明显地有些不安,便听大姐又说却不是对他说:“你赶紧把你这层鬼皮扒下来,那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干嘛要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怪到现在也没能嫁得出去。你大姐可是等着吃你的喜糖哟。”
薛晓桐一直诧异的人,疑惑的事,这会显然已被揭开。但她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禁不住站了起来,脱口而出:“冷然……”不错,跟在大姐身后的另一个村民正是冷然,而大姐则是青龙客栈的老板娘何紫嫣。
所以戴着面具的人仍旧打趣道:“你还是先愁愁自己吧,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八字还没有一撇。找个空儿,把终身大事给办了,也就那么回事。”
这时,薛晓桐已经奔向冷然,可偏偏何紫嫣挡住了她的去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情此景,明眼人似乎一看便知。戴着面具的人随即就道:“呀,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这真是一点不错。还没出嫁、就被人叫做老板娘的老姑娘,这会居然也会有主了?”
他的话讽刺意味太浓,让小石很是反感,忍不住喝道:“不要这样跟大姐说话,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而此刻的冷然,早就盯住了貌似阿炳的人,直觉告诉他,这一定不是阿炳。但阿炳的脸分明在他的脸上,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他心里凉凉的,怒目而视。
这是普通人对恶势力的一种抗争,显然有一股正义的力量,不禁让“阿炳”恼羞成怒。
他甚至毫不在意小石方才落下的呵斥,冷冷地道:“但……但这小子不行,他不配!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黑白不同路。”
他跟着冷哼了一声,大声叫道:“人呢?把他给我从这里丢下去!”
话声方落,台阶里便窜上五条壮汉,显然是伺机待命,做足了准备而来的,他们不是都在悠闲地玩牌吗?
何紫嫣连忙跨前两步,挡在冷然身前,大喝道:“不要命了,你们谁敢动……”
但,谁也没有听从她的话,反而分出一个壮汉向前便要拿她。她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巾帼不让须眉,眨眼间已然对拆了好几招。
可是冷然不行,一对四,他一个普通人如何招架得祝说时迟,那时快,毫无防备地,他就被四个壮汉举了起来,就如古代准备去赴五马分尸的酷刑那般,根本就没有一丝抵抗的能力,直挺挺地任由宰割。
站在里头的小石,手微微动了动,终于还是忍住,暗忖,这帮人都是些什么来头?竟然如此的面生,难怪上来的那会望都不曾望他们一眼。
他终究还是坐了下去,叹道:“小邪,何必难为一个外乡人,况且大姐在这,总得给点面子吧。”
小石本想用软语让口中的小邪念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网开一面,放冷然一马。
哪想被彻底揭露的小邪狞笑道:“今个儿这里我做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用不着再看别人的脸色。”估计是原来压抑得太久,这下恶向胆边生。
仍在抵抗的何紫嫣眼见情势危急,呼喝道:“杨小邪,你敢!你不怕师娘活活剥了你。”
杨小邪当真是翻脸不认人,阴冷道:“别说师娘不在这里,就算在,我也要丢,谁也拦不篆…”话没说完,他却傻了眼。“嘭”的一声,就要被架到瞭望台上的冷然竟然自己掉了下来,空气也随着这一声瞬时凝固。所有的人停止了一切的动作,愣在当地。
这一刻,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现了什么事,就连抬着冷然的那四个壮汉也只是觉得虎口一震,竟自松脱了手。
而掉到地上,虽是没有疼痛的冷然却禁不住地扭曲了身子,豆大的汗珠霎时找到了无数的泉眼,喷涌出来,一时间只觉得气海翻腾,非要找个缺口一泄方休。
稍稍缓了一口气的何紫嫣马上省悟过来,这又该是那南海神水在起作用了。这真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若真是有如师娘所说的那般,没有经过阴阳调和的他势必会全身血管爆裂,七窍流血而亡,估计也是分分钟的事了。
当下,她再也不敢担搁,猛然瞅准一个空隙便斜斜地刺了去。
也就在这时,杨小邪大声喝道:“小子,你给我滚起来,乖乖地自己跳下去。如若不然,我便把她丢下去。”
原来,杨小邪实在也不是等闲之辈,一等反应过来,猛地就拦腰抱起了已到身前的薛晓桐,只一下就把她平平地搁到了瞭望台上。
现在,他只要轻轻一送,便可轻易地结束一条鲜活的生命。
可是,冷然却如何站得起来?更别说是,要爬到瞭望台上往下跳。就连刚刚赶到身边的何紫嫣去扶他,不想却只是加剧了他的抖动。
何紫嫣连忙松开手,只好面对杨小邪说:“去年的九月九,会里已经明令不得滥杀无辜,你此番竟是一意孤行,难不成真要反了?”
“别……别给我来乱扣帽子。”杨小邪一下又变得嬉皮笑脸道,“我这全都是为了帮会好,只要这个小子死掉,大家都好,否则……”他嘿嘿两声,不耐烦地朝手下呶了呶嘴,示意他们上前。
何紫嫣显然也阻止不了五条壮汉的同时夹击。她一边搜肠刮肚地思忖着对策,一边冷眼斜望着就要围拢上来的人,一时忽略了身边的冷然。
不料,他却“嗖”地一声弹了起来。因为没有站稳,他拿手撑扶住身侧的一把滕椅,气喘吁吁地便说:“好,我跳,但你千万要放过她。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饶你。”
这时,全身哆嗦不止的薛晓桐早已魂飞魄散,神志都有些模糊不清,显然不会劝说冷然。
何紫嫣却适时地拦住了他,冷冷道:“他是最不讲信义的东西,你怎么能够相信他的话。就算你马上跳下去,他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朋友……别跳。”
“是吗?我有这么不算话吗?”杨小邪继续引诱,“正因为我说话算话,你今天才非得从这里跳下去不可,否则只有她跳了。”说着,他用手抖了抖薛晓桐,立时引得她尖叫起来。
毕竟有过一段路程的接触,小石看不过去了说:“你欺负一个女人家,算什么本事,放下她。”
杨小邪不置可否,只拿双眼狠狠地盯住冷然,目光显露着无比的仇恨。他什么时候竟与冷然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可到现在为止,冷然连他的真面目都没有见过,怎么就结下如此大的怨恨?
他只有苦笑,忽然镇静了许多,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淡淡地对着何紫嫣说:“让我跳吧,我本来就该死。若不是我,根本就不会有这档事发生,也不会有那许许多多的……”
他的目光一下变得零乱不堪,朦胧中走来了一条条死去的毁尽容颜的灵魂,凄惨地呼号。他本珍惜生命,可如今还有生存的理由吗?
他连如何走到瞭望台前,如何倚仗滕椅爬到上面,然后呆呆地面朝里头坐下,都丝毫不觉。此刻,他在所有人的眼底,不折不扣的就是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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