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悬案
会客厅里,是张警官在等着我。他似乎等了很久,眼睛都放空了,目光呆滞,面瘫中,就傻坐在桌子前。何老师说:“这小子等了你三个点,一句话没说,一口水没喝,啥也不看,就傻了吧叽地坐着。”我坐到了张警官对面,他的瞳孔也没聚焦,没看到我,至少没注意到我。何老师敲了敲桌子,说道:“警长先生,你要的人带来了。”张警官似乎猛然惊醒,看到我说:“你来了。你怎么这么狼狈,何老师,你出去把门关上。”何老师说:“我不能走,所里规定,我得看着你们俩,我们可是有好多保密工作,得防止泄密。”张警官说:“那好,你就坐那吧,离我远一点,行不?”他说着指着另外一张桌子。何老师坐了过去,翘起二郎腿,喝茶看报纸。
几天不见,张警官似乎老了十多岁,又憔悴又疲倦。我问:“你有什么事吗,我知道的都和你说了,你也不相信,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还觉得我是在骗你。”
张警官叹了一口气说:“我本来不相信你说的,每一句都不信,但是我现在不得不相信了,至少你有句话可能是真的。我们对抗的不是人类。”我问道:“怎么了?你脑袋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张警官说:“发生了一些事,解释不了。”我说:“很多事都难以解释,不用多想,当你的无神论者去吧!”张警官说:“人的能力有限,很多事做不了。”我说:“你顿悟了!”
张警官颤抖着拿出根烟和打火机,两只手实在抖得太厉害,点了半天才点上。他深吸了一口烟,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要开口,我说:“这里是禁烟区,不能吸烟。”张警官茫然地环顾,说:“我说怎么没有烟灰缸呢。”他拿两只手指碾灭烟头,说:“我们说到哪了?”我说:“你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张警官说:“你走之后,我按照你留的地址,去了你说的你租的房子那里。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安息路11号,安息路上没有11号,它只到十号。之后就是清明路1号。”我问道:“安息路10号和清明路一号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比如臭水沟,垃圾箱,一条小胡同,甚至是一片小树林。”张警官说:“只有一片槐树林,我认为你是在骗我,我就直接回到局里。看了一下那两具尸体的尸检报告。”我问道:“这么快就出来了?”张警官说:“那两女人死了一星期左右。是自然死亡,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但是死后有人殴打了她们的尸体。”我说:“谁这么恶心,侵犯死人的尸体,虐尸狂!”张警官说:“矮的那具尸体不但被人打了,而且脸上还被砍了一刀,高的那个还好,只是额头被袭击。”矮的是李姐,高的是女房东,那个虐尸狂似乎是我。我问道:“她们的尸体还有别的伤痕吗?比如说在胸口插一刀什么的,掉块皮。”张警官说:“还有一些擦伤。这两个女人是自然死亡。”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虐过她们俩,我问:“死因是什么?”张警官说:“你问这么多干嘛?是我来调查你的。”
我说:“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才有办法帮你解决问题。”张警官说:“心脏病,都是心脏病,她们俩都有先天的心脏瓣膜缺损。”好熟悉的病,二龙也是这种病,据说得这个病的人活不过二十岁,我的心微微有些痛。但是李姐少说也有三十岁了,女房东五十岁都有。我问道:“她们俩具体的死亡时间?”张警官说:“矮的是八天左右,高的是七天。”正好都是在我见到她们之前,难道有人杀了她们,只为了等我,我的罪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我问道:“你们查出来她们的身份没?”张警官说:“没有,和哪个失踪人口都对不上,两具无名女尸,来历不明。”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我都怕他昏倒,他舔了舔嘴唇说:“现在连尸体都找不见了。”我问道:“被人认领了,还是你们偷偷给卖了,还是丢了?”张警官说:“无名女尸,在陈尸间消失了,没人进,没人出,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也是关着的。”我说:“密室失踪,就算尸体活过来,也走不出去。”张警官苦笑一下,说:“这事我们得担责任,你也要保密,会造成恐慌。”我说:“就算我说出去,别人也是当鬼故事听,我这人满嘴跑火车,说的话,没人信。那你们岂不是根本就无法确定死者身份了吗?”
张警官说:“也不是,我收集了她们的头发和指甲,我这个人心很细。”他说着拿出个透明的小试样袋举在我眼前,我忙说:“你拿回去,收好。你很赞啊,还留点有用的东西。你还是有破案的希望的,怎么还这么失魂落魄的。”张警官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开始发抖,说:“因为尸体丢了我就回到现场再找线索。那时是第二天,回到现场时,我们挖的洞因为一夜的暴雨都被冲垮了,洞口坍塌,那个囚禁过你的房间被埋在了下面。”我说:“你们挖开不就行了吗?昨天下雨了,我怎么不知道。下雨后没法挖掘吗?”张警官说:“局域降雨,我们挖开了,什么都没有,往地下又挖了五米,早就深过那个囚禁你的房间的深度了,但是什么都没有,那里一直是实成的地面,没有人在里面修过地窖的痕迹。”我说:“那个地方不是你自己找到的吧,不是有一个叫平安的警察协助过你,你上面派下来的,你可以再找他帮忙。”
张警官说:“没有平安这个人。我问过上头,上头说没给我派过任何助手。上星期,你哥哥找不到你,就报警了,我们也急得团团转,但是无从下手,明察暗访了很久。”我说:“你不会是到处宣扬我失踪了吧。别人会传成什么样!”张警官说:“我是暗访,你放心。然后平安就出现了,说是有人在百鸟公园见过你,又判断水池边上的地下有地窖,你会在那里面。是他引导我们找到你的。”我突然感到很闷,我说:“你不介意我把窗户打开吧!”我瞟了一眼何老师,她似乎睡着了,低垂着头,我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清风拂面。张警官说:“我知道的都对你说了,希望你也给我点有用的信息。我还在调查,虽然我的上司劝我不要查下去了。”我说:“你是不是都工作狂啊,都这样了,你还想着破案。守淡定,忌执着,这事你不要管了,你管不了也管不起,而且,命都可能搭上。”
张警官说:“我给你录完口供那天晚上就给你打了电话,但是很多话电话里说不明白,我就直接来找你了,因为我知道,你周一会来上班。”我靠着窗户,警觉地问道:“你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我接了么?”张警官笑了,笑的很阴险,眼中也闪过一丝杀气。他说:“你当然接了否则我也不会来啊!”
我后退好多步,问道:“你是谁?”张警官笑了,笑的很阴柔,说:“谁也不是。你要跳楼吗?”是很尖利的女人的声音。我说:“想,我想和你同归于尽。”他靠近我,说:“你不用躲,我只是来警告你的。我要走了。”他站在窗前,一粒东西从窗外飞进,打在他眉心,张警官应声而倒,那东西也掉在地上,清脆地响了一声。我看着窗外,那粒东西飞进来的方向是面墙,墙对着的是那片小瓦房所在的树林,树林外坐着一个老头,我记住那个老头的长相,慈眉善目,只有他有嫌疑,把东西打到墙上,反射到屋里,以后有机会再找他。我捡起那粒东西看了一眼,揣到兜里。是颗念珠,很光润,很旧,至少被人摆弄了几十年。我轻踢了一下张警官的腰间,说道:“咦,你怎么晕了,你不是来警告我的吗?你警告我什么?你说啊,难不成你只是来吓吓我吧!”
张警官悠悠转醒,我殷勤地扶起他,扶到椅子上,又倒了杯茶给他。他的眉心红红的一点,他说:“我怎么倒地上了。好疼啊。”我说:“你不小心摔倒了,来,喝点茶叶,压压惊。”他几乎把杯子喝干,我说:“等等,我给你添点水。”我添完水回来,张警官那手指不住地揉着眉心一点红,说:“我这里疼,我怎么能磕到这?”我把茶叶递过去,说:“先喝茶,别揉了,你再揉下去,肯定揉红了。”张警官说:“不揉不行啊,不只是疼,还有点晕。摔出脑震荡了。对了,都忘了正事了,你和我讲讲,你在那个地窖里的遭遇,详细跟我描述一下,那个地窖的样子,那个地窖不见了。”这时何老师也醒了,她真的是睡着了,说:“这都几点了,我怎么睡着了,你们说什么了?”我说:“都是生活琐事,没进行学术讨论。”何老师看了一下表,说:“你得回去了,现在还差五分钟一点,你要是一点之前,不出现在实验室,你们主任就废话连篇了,连我都得被骂。”
张警官说:“你不能走,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我可是在这干等了一上午。”何老师说:“不好意思,你改天赶早吧!”张警官说:“不行,我今天就非要问明白,就一个问题。”何老师说:“您早干嘛去了?你们之前都在聊没用的?”我说:“张警官,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现在必须得走了。你好好回忆一下就都能想起来。张警官,再见!何老师,再见!”李三三张王虎董旭光那些人惊怕主任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不会蠢到去拍老虎屁股的。何老师说:“还有四分钟,跑步回去。”
我跑回日本楼三楼,实验室还是空空如也,只有办公室里还有阵阵喧闹声传出,我走到门口,门没有锁,一推就推开了,众人正在哄抢一张照片,董旭光大喊:“这不是我师姐的孩子,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不是我师姐的。”李三三说:“这是个混血儿,不是你师姐跟德国鬼子生的,难道跟你生的。好萌的小萝莉。你还扫描了一份,存在电脑里了。”董旭光说:“我就是看着可爱,发过去给我师姐看看。你们都想歪了,这照片多旧了,怎么可能是我师姐的孩子。”他们哄抢之下,照片在每人手中飘来递去,张王虎抢到手要递给李三三,中间有个人半路杀出来,照片被撕破了,众人同时放手,照片最大的一块飘到我脚下,我捡起来一看,是我的照片。大家围上来,把碎片捡起来都交给董旭光,董旭光有些生气,说:“跟你们说,不要抢了,你看破了吧。”李三三说:“大师兄,对不起,再让你师姐给你发过来一份呗。”董旭光说:“这孩子跟我师姐没关系。我没事,你们玩去。”但是也有些失落。
我说:“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一张吧。”李三三抢过照片,平放在我耳朵边上,尖叫道:“是小妹头你啊!你看眼睛鼻子嘴还有脸型,还有这小卷毛。”她一边说,一边掐着我的五官和头发。她接着说:“你小时候皮肤那么好,像个瓷娃娃,现在变成两千号砂纸了。”大家而纷纷附和,说道,真的是一个人啊,从小到大没变过啊!我说:“小孩哪有皮肤不好的。我是青春期没护理好。”李三三说:“你小时候还是个混血儿,长大了怎么就变成汉族人了。”我说:“我只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还是在中国长大的,当然越长越像自己人了。”李三三说:“汉族的同化能力,你不是说你是纯汉族吗,啊,你骗我,你小子欠揍。”她拍了我一下接着说:“大师兄,你是不是对小师妹,那啥那啥,啊哈啊哈。”董旭光说:“就是看着可爱,我就想给我师姐看看,你们都想哪去了。”李三三说:“你就不怕师姐深闺寂寞,离你又远,找个老外。”董旭光说:“闭上你的乌鸦嘴,没好话了。”
我问道:“主任没回来吗?还是我们下午可以休息?”李三三说:“你想得美啊!这是我们最后的狂欢,得抓紧时间玩,未来的半年没有好日子过了!”我问道:“主任下午一般不来?”李三三说:“他只有今天来不了。”我问道:“还在开会?什么会开这么长时间?选****呢?”李三三说:“还不是那公交车要开进来,把老头刺激到了。”董旭光说:“别听她瞎说,有个叫唐甜甜的人被分到我们组了。”李三三说:“吵架没吵过,打架也没打过,你说我们可爱的老头是不是故意的,回家进补去了,是男人都喜欢风骚漂亮的女人,小虎,你是不是挺高兴。大师兄,我看你都兴奋了,你重温旧梦了。”张王虎一句话不敢说,董旭光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看小虎窘的。”李三三说:“他是被我猜中了心思,吓得,小虎,你要敢背着我乱来,我阉了你,大不了一辈子守活寡。”我问道:“主任呢,真的回家吃药去了?”董旭光说:“主任因为唐甜甜被分来,心脏有点不舒服,住院了。”李三三说:“不是说前列腺发炎了吗,一激动撞到桌角了。大师兄,你激动吗?”董旭光求道:“三三,你闭嘴吧!”
李三三说:“咱们……”董旭光上去捂她的嘴,说:“那个话题就此打住。”李三三打掉他的手,说:“我是想看看小妹头包里的东西,和体检报告。”我问道:“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李三三说:“你刚走,收发室就给送过来了。我可以看看不?”我说:“随便看,正好帮我参谋参谋。”董旭光说:“你这可找对人了,咱们三哥不比省院的医生差。来,咱们去看看小师妹有什么东西。”李三三把我的体检报告拿起来,打开,厚厚一叠,她把前几页纸丢下,说:“身高体重视力啥的,屁用没有。”她拿着一张纸说:“这是你的心电图,哎呦,你的小心脏可真好,这是我这辈子看过的最好的一张心电图,简直是一种享受,我以前看的心电图,那折线,那点,我都快看得心律不齐了。”我问道:“你看过多少心电图?”李三三说:“小一万人次。你算是万里挑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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