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用了，天就要亮了。”我望着窗外沉如墨水的夜色，黎明就要到来了，黎明前的最黑暗的时光很快就要过去了。

　　我说：“我明天就不回来了，我在所里的寝室下来了，谢谢你这么多天的容忍和照顾。”林森说：“我会怀念你的。”他回去把门带上前说了一句话颇让我感动：“你要是在单位住的不习惯或是想我了，就回来，不用把钥匙还我，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我心里想，想你了，想得美啊！他的后一句让我所有的感激烟消云散，“反正你住在这里，我也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

　　我坐在林森的沙发上，这张沙发很软很舒服，窝在里面，全身都蜷成一团，很惬意，他确实是个懂得生活的人，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闹钟真是个好东西啊，好在我定了闹钟，才能心安理得地进入沉沉的梦想，我睁开眼睛时已经神清气爽，昨夜的一切都不去想它，疲倦和劳累也消失了。年轻真好！我掀开薄薄的被子，在床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深呼吸舒展筋骨。

　　我怎么在床上？难道昨晚是场梦？我不是在沙发上吗？我的手机呢？

　　我跑出门，林森正在门口穿鞋，我打趣道：“森少起得真早！”林森说：“你也早，我要去上班了，你怎么今天不用上班吗？”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问道：“现在几点了？”林森说：“八点五十五，不能和你说话了，我要迟到了。”他出门把门关上。

　　我的手机呢！闹钟怎么没响？我回到沙发那里，预感手机会在那里，果然我黑色的小手机静静地躺在沙发缝中，已经没电了，六点到八点五十五，它无力的震了多久，终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它的主人睡的正香，我亲爱的敬业的毫无怨言的小手机，我对不起你啊！林森！你这个傻大个，怎么就把我的手机掉出来了，你怎么就这么闲，把我抱回床上了，你害死我了，你和你的外甥女一起害死我了。在唐甜甜对我发飙时，我可不可以说我的闹钟落到你舅舅的沙发里了，再给她编一个凄美绝伦的故事。还是算了吧，我会死的更惨。也不能怨林森，他是好意。我匆忙地装好东西，再把房间收拾一遍，已经死定了，那就把能干好的做好就行了。我跑到地铁站坐地铁，钟表显示已经十点了。

　　等我飞奔到所里时，正好撞到李三三和张王虎从日本楼里出来，他俩打打闹闹，张王虎不小心撞到行色匆匆的我，把我撞倒在地上，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一看是我，又说：“幸亏是你。”我拍拍尘土站起来说：“你说话怎么也这么刻薄，我很忙十万火急。走了。”李三三拉住我说：“你误会小虎了，小虎说的是，要是别人万一打他骂他讹诈他就坏了，你人这么好，咱们还认识，就放心了。”我说：“好，我错了，我赶时间。”李三三说：“先去吃饭吧，我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你要是一会去就落单了。”我说：“不吃了，我赶时间。”李三三说：“你赶着投胎啊！”我说：“我今天起来晚了，我才回到所里，我没有给唐甜甜洗衣服，没有给唐甜甜冲咖啡，你觉得我是不是赶着投胎？”李三三说：“那你更该和我们一起吃饭了，你死都死定了，唐甜甜还能鞭尸你？”

　　饭桌上，李三三问我道：“你怎么才来？”我说：“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备用电池都没有在身边，一直不知道时间。”李三三说：“一会我们先去看新寝室。”我说：“一会我还是先去看唐甜甜寝室吧！”李三三说：“我和你一起去。”我问道：“干什么？”李三三说：“亲眼见证你如何为人类解放事业而牺牲。你这个小窝囊废，你就不能对她发一次威，老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不憋屈吗？”我说：“憋屈啊，但是人家财大气粗我怎么敢啊！”

　　我带着李三三来到唐甜甜的房间，唐甜甜竟然不在，我说：“你竟然来了，就帮我打扫卫生吧！”李三三说：“我才不给那个骚货扫地。”我说：“你是帮我，唐甜甜从来不扫地。还有小声点，她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李三三说：“我不扫。”

　　我说：“你不扫，你帮我认认字总行了吧！”我指着墙上那三张照片问道：“那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李三三说：“她怎么把所长和大师兄挂墙上了。这么简单的英文你都不认识。这个是首选的意思。”她指着第一张照片上的单词说。“这个是个句子，同性恋或者生理缺陷。这个女人好恶毒，诽谤我们的所长。”她指着第二张照片说。“这个是再接再厉的意思，她怎么还想再搞一次大师兄。”她指着第三张照片说道。

　　李三三又回到第一张照片问道：“唐甜甜怎么把你哥的照片挂在墙上，不会是他俩有什么吧。”我问道：“哪来的我哥？”李三三指着那张照片的那个背影身后的一扇窗户，这扇窗子倒映了那个背影的正面，我一直没有注意到，虽然有些模糊，但确实是李不一无疑，这张照片照得很巧妙。李三三问道：“你哥哥很厉害啊，还在牛津留学过，这是牛津的夏日骄阳大草坪，这是毕业舞会。”我忽然抓紧李三三的手，说道：“这事你要埋在肚子里，谁也不要说，你明白吗，我替你来受唐甜甜的凌辱，你欠我的人情，只要你能保守这个秘密，我们就两清了。”李三三说：“就是不让人知道照片里的人是李……”我“嘘”了一声，李三三立刻缄默不语。

　　我说：“你可以撤了，我打扫卫生。”李三三说：“我陪你会儿吧！”我说：“你又不帮我干活，你还是走吧，要是唐甜甜发现我让别人进来，怕又要骂我。”李三三有些不舍地说：“那我走了。”我说：“拜拜！”

　　我扫了一下地，再到洗手间给唐甜甜洗衣服吧，我打开洗手间的门，吓得尖叫一声，一个女人机械缓慢地把头转向我，她的脸上鲜红一片，血肉模糊。我虽然讨厌唐甜甜，但我并没与欲杀之而后快。她昨晚和武扬威在一起，难道遭了毒手，她是个爱美的女孩，照镜子做什么？难道在找自己丢失的皮。

　　唐甜甜怒喝道：“你鬼叫什么，没见过人做面膜吗？”

　　我吞吞吐吐地问到：“你没事？”她应该没死，只是脸上傅着一层红色粘稠的糊状物，脖子上也傅着，但是她只穿着一条半透明的吊带裙，裸露的肌肤莹白如雪。她千万别听到我和李三三的对话，不管是什么内容。如果她知道她的No第一章是李不一，秦单凤就有麻烦了。我的心中存有一丝侥幸，以唐甜甜的脾气她要是听到我和李三三的对话肯定会直接从卫生间里跳出来指着我们的鼻子大骂。

　　唐甜甜说：“有事，很大的事。我今天不去办公室了。你一会把衣服给我送去干洗，在给我买些吃的回来。然后把我的电脑和咖啡机搬来。将来几天我会一直在寝室办公。”

　　我问道：“你的电脑是台式机，我怎么搬得动？”

　　唐甜甜说：“你主机和显示屏分开搬过来呗！你怎么这么笨，这都要我教你。”

　　我说：“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买个笔记本。”但我马上就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了。唐甜甜在书桌上支起一个小小的笔记本，打开上网，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用笔记本呗！你需要什么我给你拷过来。”

　　唐甜甜说：“我的电脑里有软件，不能拷，让你搬过来你就搬过来，那么多废话。你就是懒的，这么多理由！”

　　我问道：“你在惩罚我？”

　　唐甜甜说：“我闲的？”

　　我问道：“你找不到我一定很生气吧！”

　　唐甜甜说：“我找你做什么？对了，你懂得俄语吗？”

　　我说：“懂一点。”

　　唐甜甜问道：“￥%￥是什么意思？”是我昨天和她问好的那句“你好”的俄语发音。

　　我说：“你可以用电脑查啊！”

　　唐甜甜说：“查不到。”

　　我心想这么简单的单词都查不到，干什么吃的？心念一转，我的发音不太标准，她记住的是我跑偏的发音，她的记忆力真好，听一句就记得这么清楚。我说：“不好意思和你说啊，这是句很难听的骂人的话。”

　　唐甜甜问道：“妓女？蠢货？”

　　我说：“比这要难听啊，我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谁这么粗俗，竟然能说出这个字眼！我要是说出它的中文意思，你肯定会觉得不堪入耳的，你只要听见，就会气得半死。我说出口也会觉得很丢人，哎呀，我连想都不敢多想，好丢人的词啊！”心里盘算，是什么意思好呢，我得让她窝火死，她这辈子也找不到那个俄罗斯妞，这辈子都不能以牙还牙了，憋屈死她。

　　唐甜甜问道：“你把单词写出来，我自己查。”

　　我说：“这是市井俚语，没有单词，我小时候住在中俄边界，那里有很多俄罗斯浪人，只有他们中最粗俗最卑鄙的人醉酒后才能说出这个词，据说清醒的人不敢说，上帝厌恶这个词。”

　　唐甜甜自言自语说：“他怎么请来个这种人，俄罗斯暴发户。”

　　我说：“什么，你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了？”

　　唐甜甜说：“我哪能知道，你一直没有告诉我！”

　　我问：“那你还想知道吗？”我在搜索枯肠，找几个足够让她抓狂的词语。

　　唐甜甜说：“我知道它干嘛，难道我还能骂回去不成。你有这么多时间废话还不帮我干活去！”

　　我终于知道了，唐甜甜为什么在寝室办公了，她的皮肤过敏不是盖的，脸上起满了红色的小疹子，我昨晚不是帮她卸妆而是给她毁容了，她要养很久才能恢复。而且她真的没有找过我，她整个上午都在护理她的皮肤。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在到处擦灰，虽然这里一尘不染，但是唐甜甜还是很挑剔地说闻到灰尘的味道了。

　　唐甜甜一直悠闲地坐在电脑前，但是我总觉得她的眼睛一直跟着我，偷偷地瞟着我，她还只穿着一件透明的丝质睡袍，我真的忍不住了，我问道：“你总看我做什么？”唐甜甜说：“我没看你，你少自作多情，你有什么可看的，我看你做什么？”我问道：“你脸上的疹子怎么回事？被晒的？”唐甜甜说：“一个俄罗斯傻妞把酒泼到了我的脸上，我对酒精过敏。”我问道：“俄罗斯人？俄罗斯女人都很好看吧？”唐甜甜说：“就是一群酒鬼兼蠢货。”我说：“你不能因为一个人打到一群，打击面太广了吧！”唐甜甜说：“你很闲吗，说这些没用的，手脚快点，我要被灰尘呛死了。”她不知道昨天泼她酒的人就是我，她永远不会知道了。也对，如果她看出来我就是那个假冒的洋妞，一定会扑上来扯我的头发，抓我的脸，撕我的衣服，踢我的肚子。

　　我虽然放心了，但是唐甜甜真的是在偷瞄我，我放下抹布道：“你真的是在看我，你看得我发毛啊，我有什么可看的，你告诉我吧！”唐甜甜说：“我是在看你！”我问道：“我哪里值得您唐小姐盯着看，您告诉我吧！”唐甜甜说：“好！”她站起来，拉着我坐到她的椅子上背对着墙，抹平我的头发说：“眼睛瞪那么大干嘛？别瞪眼睛，看不出来了。”我站了起来，说：“你听到了。”唐甜甜说：“是啊。你们兄妹长得还挺像的，尤其是这坑坑洼洼的皮肤，可惜了，李不一的皮肤这样感觉很man，很有味道。你一个女孩子皮肤这么差，只能让人倒胃口。”我问道：“你这照片是什么意思，目标吗，猎艳目标一二三？”唐甜甜说：“是留有遗憾的男人，以前排第一的是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我质问：“现在那个人你解决了？”唐甜甜得意地笑道：“当然，不过就是男人吗，到手了就没意思了。现在在我心中排第一的是你哥哥。”我说：“你就死心了吧，我嫂子可是个大美人，人间绝色。”唐甜甜说：“我也不丑。”我说：“你差远了。”唐甜甜说：“那我更加要试试了，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我说：“你会失望的。”唐甜甜说：“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再碰到他了，现在有个机会，我一定不会再错过，不要留下遗憾。”我说：“我会守口如瓶的，你不能从我这打听到一点消息。”我紧紧闭上嘴，在嘴唇上划着一条直线。唐甜甜对着我挑衅地笑了一下，说：“你可以走了，其实这屋里一点也不脏，我就是想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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