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抽嘴角,这才是真实的她吧,以前我怎么会以为她只会拿着支票打发我,和许云昌风风雨雨走过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我这样的小虾米可以小瞧的。
果然,我太嫩了。
许皓辰轻阖眼帘,有些费力的喘息着,他离开了ICU,现在每日躺在病床上不得动弹,每天要做大量的检查,每天要挂十来瓶点滴,他也在一日一日的煎熬着。
只要他的生命无虞,我的心就会似阳光绽放,希望和光明就在前方。
入夜。
初冬的风拂过玻璃窗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坐在许皓辰身边,既然吴钰已经不再是我和他之间的障碍,我也想坦然问出心底的疑惑,“为什么要查吴钰?”
许皓辰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帘看了我一眼,低低地说:“你不许生气。”
我笑了笑,“只要你能完好的在我身边,过去的事情我一律不计较。”
许皓辰这才正视我,他眸光流转,顿了一下说,“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们确实是没有穿衣服的,我有些头疼,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和她做过,她说做过,还说是我把她当成了你才做的。”
“但是那天晚上你回家后告诉我你没有和她做过。”我平静的说。
“是,我感觉我自己的身体不像是和她做过的,所以我会那样说,而且……”许皓辰猛的噤声,我却也明白,就算他真的做了,也不会傻到在我面前承认。
可是,如果如他所说,和我领取结婚证后没有过别的女人,他几个月没有做过,和刚刚做过,身体某处的感觉总会不一样的吧。
他是被下药了,或许不能按常理推断吧。
“DNA鉴定明明是你的孩子。”我说,“不要再纠结了,我们想办法彻底解决了吴钰就是了,就算我们把那个孩子抱过来养也无所谓,我们给他足够的物质生活,你愿意疼他就疼他,我知道你是把我和齐齐放在首位的,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我的这番话不是在宽慰他的心,这是我心底真实的想法,当我看到他躺在血泊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的只是他,只是我的丈夫完好无缺的站在我的面前。
“傻瓜。”许皓辰宠溺道,“别人怎么可能跟你和齐齐相提并论。”
许皓辰手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眸底闪过莫名的光芒,“你不觉得吴钰有些反常吗,如果她真的只是因为爱我,为什么要三年后再带着孩子找上门,如果她是为了贪图钱财,我给她的支票也足够了,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她是绝对没有机会成为我的妻子的。”
我细细咀嚼着许皓辰的话,貌似还真是这样一回事,她几次三番的找上门,我们提出的条件很合理,她只要做出最适合她的选择就好了,却一次次口口声声只说爱着许皓辰。
我想吴钰自己心里也明白,她永远都不会成为许太太。
“那你的意思是?”我犹豫着问道。
许皓辰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悠悠地说:“我也说不好哪里不对劲,先查查吧。”
我将被子给他盖好,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他已经恢复了很多,却还是这样只能每日躺在床上。
他的腰几乎成瘫痪状态,他的内脏也经不起一点点负荷,怎么也要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才能站起来。
我站起身关掉了灯,黑暗中我看着他不太清晰的脸,我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不管多久,我都要陪他,不管他能不能站起来,我都要守着他。
我每天的生活只在这间豪华的病房里,这里除了许皓辰的房间,还有一个房间可以用来睡觉的,我买来一张折叠床睡在了许皓辰病床边,他一次次让我睡去大床上,可是我愿意这样守着他。
蒋芷玲回了启海市,临行前,她嘱咐我,“照顾好皓辰,能用生命守护你的男人,只要他有一口气在,你就要守在他的身边。”
“我知道。”我鼻尖一阵酸涩,哽咽着重重点头。
老佛爷每天也会抱着齐齐过来,现在齐齐每晚跟着老佛爷睡觉。
许云昌去了公司坐镇,退下来这么多年,他的耳根子一直没有清净过,却也因为许皓辰的铁腕手段,他也睁只眼闭只眼的尽量不去操心,将所有的一切彻底交由许皓辰打理。
再次收拾起公司的事物,他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刚开始的几日也能看到他眉宇间的愁云,毕竟是老将出马,多年的风雨历练下,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每日下班后到了病房也能听到他的笑声,还会很孩子气的告诉许皓辰他解决了一个多么棘手的案子。
邱育枫和袁江偶尔也会过来找我,更多的时候他们会电话请示魏建承,我只是象征性的签个字而已,但是他们还是会一五一十的讲给我听。
这日,他们走后,我坐在许皓辰床边低叹一声,“老公,你快点好起来吧,我真不是当老板的料……”
许皓辰轻笑一声,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没事,我帮你。”
我嘟着嘴道:“算了,等你身体好的吧,邱总和袁总也能坚持的,爸爸一直也没有彻底放手。”
正说着,医生进来,照例关心的问了许皓辰的情况后,看着老佛爷说:“许夫人,我们去商量一下许少的下一步治疗情况。”
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啊,“我也去。”我立马说。
“许少长时间这样躺着也不好,许太太给他按摩一下腿吧。”医生眉眼含笑的嘱咐我。
好吧,许皓辰的治疗也是要一步一步来的,不是朝夕的事情,我留下来给许皓辰按摩腿,其实我每天都会给他按摩的,我也知道他躺在病床上不舒服,他精神状态还好,或许是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能活着他就很知足了吧。
果然,人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懂得珍惜,若我一早就知道许皓辰的生命比之吴钰母子重要千百倍,或许我会将许皓辰的话听进去,或许就不会和邱育枫、何博铭一起吃饭了,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吧。
其实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懊悔了,却迟迟没有对许皓辰说出口,我敛下眉目,视线落在他正在输液的右手,“老公,你怪我吗?如果我不和他们去吃饭,也许就……”
许皓辰胳膊动了动,我赶紧过去,他的手搭上我的手,“这次车祸不是意外,总有一天要发生的,我倒庆幸是你和他们去吃饭,不然一辆摩托车先撞了你,紧接着又一辆汽车撞向你,你必死无疑。”
许皓辰顿了顿,旖旎的秋阳穿透玻璃窗照射进来,柔和了一室温暖,他继续说:“现在,我们好歹还活着。”
是啊,我们好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心底的酸涩幻化成水雾氤氲了我的眼睛,我凑到他面前,轻轻地抱着他,脸贴着他的脸,声音透出哽咽,“可是,看着你躺在这里我心里难受。”
许皓辰反倒安慰我,“如果你死了,我会更难受。”
我喉间轻滚,沉浸在他赋予的厚重情感里。
稍顷,许皓辰轻笑一声,嗓音也畅快了些许,“如果我死了,你会留在许家吗?”
我鼻子一酸,听不的这个“死”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我脑子灵光一闪,巧笑嫣然,“才不会,我会带着你的钱财改嫁,还要给你儿子改姓。”
窗外的阳光泄在许皓辰消瘦的五官上,蜡黄的脸浮着些许光泽,我凝上他眸底的深邃,“所以你不能死,你得好好活着。”
许皓辰嘴角颤抖,“这辈子你只能是许太太了。”
房间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老佛爷神色怔忡的走进来,“妈,怎么样啊?”我下意识问着。
老佛爷眸底闪过些许不自然,“没事,慢慢治疗呗。”
她的面部表情已经告诉我不会这样简单,我想着她可能是不想在许皓辰面前提起吧,等回头我再单独问她,或者直接去问医生。
“哦。”我随口应了一声。
老佛爷顺势坐在许皓辰的另一边,强撑的笑脸说道,“你想吃什么?”
看着老佛爷这般不自然,我心内起急,我站起身,“妈,你陪皓辰待会,我下楼去买个东西。”
“去吧。”老佛爷说。
许皓辰握住我放在床边的手,“早点回来。”
我挤出个淡笑,轻轻点头。
走出病房,我眼里的笑意即刻敛去,心里似翻滚的泥石流般绞痛的一塌糊涂,穿过长长的走廊,我迈着有气无力的步子走去了医生办公室,见我进来他微愣了一下,“张医生,我来问问皓辰的情况。”我开门见山道。
“哦。”张医生应了一声,尔后恍然大悟般翻起办公桌上的一张片子给我,同我讲着许皓辰腰部的受伤情况和恢复情况,总之进展缓慢,情况不理想。
“那要怎么办?”我已经习惯了许皓辰的生活不能自理,只是当听到这样的结果时,我的心还是忍不住揪了起来,“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们正在想办法。”张医生无奈道。
正在想办法,是不是等于基本没有办法。
“是不是只是恢复的时间会长一些。”我不甘心的问着。
张医生顿了一下,“理论上是这样。”
又客套了几句后,我离开了张医生的办公室,如果只是时间问题,哪怕三年五年,我也会如一日的守着他,就算他再也站不起来了,我也会做他的腿,带着他去任何地方。
只要他活着,他就是我的丈夫。
我到楼下买了两包卫生纸上来,我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我笑了笑,“卫生纸用的太快了。”
老佛爷面色悻悻的,“老吴找我有事,我去看看。”
老佛爷走后,许皓辰扬起下颔,棱角有致的唇瓣浅勾,“让我抱抱你。”
我抬腿小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我俯下下身体,轻靠在他的怀里,头靠近他的颈窝感受着他的气息。
许皓辰微抬的双臂似有似无的搂着我的腰身,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彼此交缠的呼吸融入心间。
许久,许皓辰疲惫低哑的嗓音似有似无的传入我的耳朵,“你爱我吗?”
“爱。”我低低的回答。
“我也爱你。”我清晰的感受到他喉咙口的哽咽。
“我知道。”我说。
我抬头,凝上许皓辰眸底的水雾,“妈刚才跟你说什么了?”我下意识问着。
许皓辰眸底晃过不易察觉的莫名情愫,“没说什么。”
我紧盯着他的眼睛,许皓辰很快薄唇浅勾,“去帮我盛点汤。”
“好。”我轻轻点头。
我走去厨房,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缓过神来,我总觉得今日的老佛爷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我端起盛满了汤的碗,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走去房间,由于房间门我没有关紧,我的脚步很轻,隔着门缝,我清晰的看到许皓辰抬手抹着眼泪,这更加证实了我心底不祥的预感。
他是特意支开我的。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擦拭了左眼又擦拭右眼,他又吸了吸鼻子,阖眼休息。
我轻推门走进去,将碗放在了床头柜,许皓辰缓缓睁开眼帘,“我睡一会,等会再喝。”
我强颜欢笑,“一直在砂锅上温着,正好有些烫,你睡吧。”
许皓辰嘴角浅勾,“你不要走。”
“好。”我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强装镇定,“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眼见许皓辰眸底的雾气聚拢而来,他闭上了眼睛,嘴角的弧度还在漾着欣慰的笑意。
我的手伸到许皓辰的被子下握上他的手,许皓辰反握住我的,十指相扣,心与心相连,他在,我就在。
我一遍遍回想着今日老佛爷些微反常的表现,一遍遍回想着医生的话,我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我坐在椅子上,脑袋耷拉在病床边,伴着许皓辰清浅的呼吸声,我也有些睡意朦胧,我就着这样的姿势,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在我即将睡去之际,我清晰的感受到许皓辰抽开我的手,我继续假寐。
许皓辰似有似无的叹息声传入我的耳朵,他温热的手掌抚上我的头,轻轻揉了一下。
泪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滑落,我没有动弹,任晶莹的液体渗进床单。
许云昌下班过来的时候,神色凝重的看着许皓辰,我的心一颤,近些日子,因为许皓辰的身体在渐渐恢复,也因为他在公司越来越得心应手,他每晚过来的时候都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
“今天感觉怎么样?”许云昌浑厚的嗓音透着中从未有过的感伤。
“好多了。”许皓辰轻勾唇道。
许云昌的面部表情并没有一丝舒缓,嗓音低沉道,“那就好。”
我的眸光点缀了疑虑在许皓辰和许云昌脸上逡巡片刻,我明白了,许皓辰的身体出现了我不知道的问题,老佛爷知道了,许皓辰知道了,许云昌也知道了,唯独我不知道。
我走出房间,走到客厅,我打开窗户,望着医院花园的满目苍凉,任初冬的寒风刮在脸上,疼,却也瞬间清醒。
入夜。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许皓辰,我坐在他身边,正色道,“我们是夫妻,不管什么事情都应该一起承担,也不管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你明白吗?”
许皓辰懒懒的笑了一声,“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了。”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我继续说,“我不希望你有任何事情瞒着我,你懂吗?”
许皓辰的低笑声愈发慵懒,“这么正经做什么,我都这样了,难不能还能背着你去泡妞。”
我白了他一眼,笑着,“你能去的话,我也不拦着。”
既然他不想告诉我,我就配合着他吧。只要他活生生的在我面前,身体的伤,慢慢治愈吧。
翌日,唐硕又早早的来了。
临到中午,许皓辰说:“瑶瑶,去家里把我的酒拿来。”
“你不许喝酒。”我忍不住娇嗔着。
“我不喝,唐硕喝。”许皓辰轻笑。
唐硕笑的肆意,“谢谢嫂子了,我要喝86年的拉菲。”
“我给你买两瓶二锅头还差不多。”我瞥了唐硕一眼,敢情这个家伙到这里是来吃吃喝喝了。
许皓辰眉眼含笑,“去吧。”
老佛爷也说:“也难为唐硕这些日子陪皓辰解闷了,好好犒劳犒劳他。”
我拿起车钥匙就要走出去,许皓辰唤住我,问司机在不在,他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去。
“瞧你紧张的。”老佛爷华贵的面容浮着慈爱的笑意,“在呢。”
回到山水世纪,我从许皓辰的酒柜里翻出了波尔多九大名庄的套装,司机刘叔帮忙将酒放进了后座,我回头,望着近两个月未住过的家,这里只余满目凄凉。
回到医院,我把酒放在了许皓辰的床头柜前,“我也喝。”许皓辰说。
“你敢。”我怒瞪着他。
“就一小口。”他和我谈着条件。
“喝点红酒对身体好,喝一小杯就可以了。”唐硕也和我谈着条件。
我还能说什么,再坚持下去,就要落个管家婆的名声了。
我转身出去咨询了医生,医生说喝少量的红酒可以消炎,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我也只得随他们去了。
好在许皓辰也是一个知道珍惜生命的家伙,他也只是浅尝辄止了几口,便不再喝了,我带来了9瓶酒,结果剩了八瓶半。
我又把酒放在了柜子里,反正唐硕也常来常往的,给他留着喝吧。
午饭后唐硕又让我替他去机场接个人,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突然成了他的小二了,又是回家给他拿酒,又是帮他接人,“我不去。”我直接拒绝。
“去吧,瑶瑶,给我个面子,谢飞也是我的朋友,专程来看我的。”许皓辰说。
我极不情愿的让司机载我去了机场,刚到机场我就接到了许皓辰的电话,“谢飞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尼玛,这不是耍人玩吗,看在许皓辰受伤重病的份上,我也没有与之计较。
算了,原路返回吧。
返回医院,回到房间,许皓辰正在阖眼休憩,唐硕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毫无焦距的眸光怔忡的不知停留在何处,见我走来,他眼神里透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神色落在我的身上,“嫂子,对不起了。”
“没关系。”我摇头。
晚饭前唐硕就走了。
与此同时,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拿过一看是何博铭,我顺手接起来,“喂。”
“他怎么样了?”何博铭问我。
我叹口气,“慢慢恢复呗。”
我这才想起,何博铭和许皓辰一样,都是为我受了伤,自何博铭出院后,刚开始的几日我还会打个电话问候,已经好久没有再联系过他了,也不知道他恢复的怎么样。
“你的伤,好些了吗?”我问。
“好了,不然会给你打电话吗?”何博铭轻松的笑着。
“这段时间忙着照顾他,都忘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满怀歉意道,“等过段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那我可就等着了。”何博铭半开玩笑的说着。
我配合着他的笑声,“放心,必须请你吃大餐。”
又聊了几句后挂断电话,我想着的确应该找个时间请他吃饭了,事情过去了这么久,除了口头的道谢和歉意,我还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
晚饭后,老佛爷和许云昌同齐齐在客厅玩耍,我坐在许皓辰的病床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汤匙舀起骨头汤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两下,喂进许皓辰的嘴里。
许皓辰乖乖张嘴喝下汤,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似一池溪水化开了冰封的湖面,我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羞赧道,“你看我做什么?”
“好看。”许皓辰毫不犹豫的说。
敲门声不期然响起,很快我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我,我想看看他。”是吴钰一如既往怯懦的声音。
我的心一凜,顿了几秒钟,我准备去撵人的时候,“皓辰。”吴钰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般真切。
我抬头,她正抱着吴子恒走了进来。
“你出去。”我冷冷地说。
“我查过了,吴钰的孩子的确是皓辰的,孩子找爸爸也是情理之中。”老佛爷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