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了。”他不耐烦地说一句,便不再理我。
到了黄婶家,出乎意料,刘公子与夫人张氏李氏也来了。想来是张大哥与他说的,他敬仰羲赫,此时来送也说得过去。
只是,当沈羲遥走进屋中,我说他是羲赫大哥之后,刘公子脸色大变,差点跪在地上。毕竟,他是知道羲赫身份的。那么此时,他也必猜出了沈羲遥的身份。
我赶紧朝他使了眼色,刘公子才堪堪收敛住情绪,从容落座与沈羲遥寒暄。只是,从他微微颤抖的双手与偶尔断续的话语中,我能感受到他内心极度的紧张与惶恐。
我也在担忧,此时沈羲遥无论听到关于我与羲赫如何恩爱都笑得自然,如同一个真正的大哥一般,为自己的弟弟与弟媳的幸福开怀。可他越是如此,我越担忧。在他眼中,这些都是半点不能外扬的家丑,此时面对这些“知情人”,难保他不起杀心。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着痕迹地挨他近了些,夹一块鱼到他碗中:“大哥,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吃些鱼吧。”
黄婶连道:“这是碧莲他们一早在市集上买的活鱼,最是新鲜。”
“没想到今日谢兄弟不在,实在可惜了。”张大哥无意道:“以后谢娘你们可得找时间回来看我们啊。”
我点点头,努力笑得自然:“一定的。”
沈羲遥扫过屋中人,对黄婶道:“听薇儿说,当初是黄婶救了她,在此谢过了。”
黄婶一怔,忙道:“这是应该的。何必谢呢。何况谢娘也帮了我们许多。”
沈羲遥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黄婶:“这是我的谢礼,还望黄婶不要推辞。”
是极佳的老坑满绿玻璃种,做成叶子形状,绿色浓匀,质地细腻通透,温润若水,叶片也是厚实饱满,取“长青”之意。沈羲遥此时将这块玉佩送给黄婶,是否能打消我心头的担忧呢?
“这太贵重了!”黄婶连碰都不敢碰。
“您收下吧。”沈羲遥硬塞到黄婶手中,又对张大哥说:“听说张大哥在府衙任职?”
张大哥点点头,不知说什么。
沈羲遥看向刘公子:“听说,家弟与刘公子志趣相投,想来刘公子也该是饱学之士了。”
刘公子慌忙站起来,朝沈羲遥一揖道:“谢大哥过奖了,刘某当不起。”
沈羲遥一笑,语气似玩笑般:“我这个人会看面相。”他看着刘公子与张大哥,目光却是认真:“日后二位,必是有福之人。”
说着看我一眼,我听他这样说,心中的大石头才放下,朝他感激地一笑,他却做不见,将头偏了过去。
一顿饭倒吃得和乐融融,张大哥并没有在意沈羲遥之前的话,只有刘公子难掩心中的激动。我趁沈羲遥没注意,悄悄给他递了一个眼色,刘公子才收敛住。
沈羲遥是因为他们不知实情,若是他知道刘公子知道他与羲赫的身份,一定会下杀手的。
碧莲和李氏伤怀我走,一定要拉我去河边再闲话一刻。沈羲遥没在意放我去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到了河边,我找了个理由支开碧莲看四下无人,朝李氏施了一礼道:“李姐姐,薇儿有件事求您。”
李氏吓了一跳,忙拉我起来:“好妹妹,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薇儿拜托姐姐的事有些凶险,但只有姐姐能帮忙了。”
李氏敛容道:“若没有你,夫君也不会对我另眼相看。你我姐妹没有什么求不求的。你说吧。”
我想了想,从发髻上取下一枚蔷薇花簪递给李氏:“姐姐别问我什么,只请姐姐将这簪子与一句话,求刘公子想办法带给凌鸿翔将军。”
李氏见我郑重,便点头道:“你说。”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我道:“还请姐姐一定帮忙了。”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李氏念了几遍,面色沉重,看向我眼光变得怜悯:“妹妹可是遇到什么难处?说出来,看姐姐和夫君能否帮到你们。”
我摇摇头:“没什么难处。而且也无人可帮。只请姐姐带到了。”
李氏点点头:“妹妹放心。”说着将发簪簪在自己头上,又将她本戴的一支老银点翠蝴蝶簪插在我发髻上,这才看着远处走来的碧莲,笑道:“妹妹可要回来看我们啊。”
碧莲手上拿着我跟她要的一方丝帕递上来:“谢娘,你要的。”
我接过,是一方素帕,也是碧莲常用的。我从衣襟中取出绣好的荷花帕子给她:“碧莲姐姐,我与你换。”
碧莲这才明白我的意思,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她接过那荷花帕子捂在胸前:“谢娘,一定回来看我们啊。”
我点头,虽然知道这一天应该不会再有,但还是含泪笑道:“一定呢!”
回到黄婶家后,沈羲遥正与刘公子闲谈,张大哥也在一旁偶尔插一句,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李氏深深看我一眼,目光在沈羲遥身上落了片刻,之后微笑对刘公子说:“夫君,天色不早了。”
刘公子似乎不舍与沈羲遥相处的时机,可是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想了想到:“我见黄家村景致淳朴天然,后山风光应该很好,你我难得出来,不如今晚住在黄家村,明日与大家去后山游玩?”
李氏一愣,旋即开心笑起:“夫君说的是,我久居府中,也很贪恋这样出来的时光呢。”她笑着看我一眼,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又道:“只是怕叨扰黄婶。还有,这屋子……”
恰巧黄婶走进来,听到刘公子的话道:“老身倒是很愿意刘公子与夫人留宿,只是……”她也看了看四下,为难道:“只是屋子太小,怕要委屈两位。”
刘公子温和地笑着:“无妨的。”
黄婶知道张大哥以后的仕途需要刘公子的提携,自然是得投其所好的。可是无奈房子实在太小,而刘公子似乎对此视而不见。她苦了脸思索了下,终于想到什么,笑着看着我道:“谢娘,不知那排刘公子与夫人到你那里住一晚可好?”
我正想拒绝,沈羲遥却点头道:“没关系。”
刘公子大喜,之前他虽口头上说着不恋官场,可是身为男儿,又是诗书世家被长辈寄予厚望,此时这样一个好机会摆在面前,任谁都难不动心吧。
既然沈羲遥都同意了,我自然不敢有异议,如此大家又闲话片刻,约定次日去山中游玩,这才一同回去了。
到了家中,我先让他们在堂屋稍候,自己去了卧室整理。若是刘公子或李氏任一人进来,便能看出我与沈羲遥是同榻而眠的。
“刘公子,夫人,今晚得委屈你们睡在卧房,乡下简陋,还请见谅。”我走出来,捧一盏烛台对沈羲遥道:“大哥,今晚你还睡书房。”
沈羲遥含笑点头,仿佛无任何不妥。
“谢娘,你呢?”李氏问道。
我浅浅一笑:“我有间绣房,虽不大,不过我一人睡是够了。”说着看看天色对众人道:“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上山,大家先休息吧。”
绣房狭小,并没有卧榻,我将几张椅子并在一起和衣卧下,无奈椅子狭窄,翻身都不能,如此半天睡不着,只得睁了眼睛看月亮。
有脚步声,落足极轻,狭长的影子从门外延伸,覆盖在我的身上。我按住心头的惧意,从那漆黑的影子我便能辨出,是沈羲遥。
我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是第一反应却是装睡。这样,无论他是带的什么企图,在家里还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他看到我睡去,应该就会离开吧。
除非……我心里惊了惊,除非他想杀我。
但是立刻这个念头被打消,我自嘲地笑笑,沈羲遥不折磨我,那他就不是沈羲遥了。
他根本不顾我是真睡还是假寐,直接打横将我抱起。我低低“唔”了一声,在身体凌空之时张开眼睛:“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他的面上有邪魅的笑容:“别出声,被人听到可不好!”
我慌乱地瞥一眼卧房:“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含住我的耳珠道:“你依了我,就知道了。”
然后一手将门轻推开,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院子。
他朝山上走,越走我越惊疑,抓着他衣襟的手紧了又紧,他的胸膛里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看来并未因抱我走了这样一段路体力有大消耗。
终于,他将我放在相遇的水边,我看着满头闪烁的星子,仿佛滴滴未拭净的泪水,感受到身上越来越凉,然后是他贴近我的温热的身子与在我耳边急促的喘息……
确实是折磨。
事毕,沈羲遥坐在河边,我躺在草地上,心中是极度的羞愤。这是任何一个女子,无论良家还是烟花女子,都难以容忍的吧。我无法想象沈羲遥堂堂帝王,竟然会做出野合这样的行为。而我,竟然和他在这样的地方,做了那样的事。一想到此,我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祈祷不要有任何人知道。
“怎么,不喜欢?”沈羲遥侧了头看我,眼中的嘲弄并无一丝遮掩。
我翻了个身背着他坐起来,将散落的衣衫一件件穿好,眼泪忍不住一滴滴掉下来。
“是与他快活,还是与朕呢?”沈羲遥的声音从身后淡淡传来。
我正在系扣,领襟上的扣子怎么也扣不住,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皇上请自重,也放民妇一条生路。”我努力不让声音听出异样,可是浓浓的鼻音怎么也掩饰不住。
“生路?”沈羲遥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一把将我拉着面对他,他的目光里全是恨意:“你们做出这样的事,还指望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的愤怒如夏日里狂暴的雷霆般,令人战栗。
“朕也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可是,每每朕想起你们做过的下作的事情,朕就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