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我安静地坐在花梨木卧榻上,惠菊垂着头站在一旁,有些不安。
我吹着手中茶碗里浮起的叶子,淡淡地开了口,“惠菊,之前我让你去打听,那么,今日里那些话你可有听到过?”
惠菊咬着嘴唇,勉强问着:“娘娘是说那白虎鼻骨么?”
“砰”的一声,我将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搁在了手边的小几上,惠菊吓了一跳,抬头看我,眼睛里满是害怕。
我镇静地问道:“本宫问的,是那另外一味药。想必你是听到过的。”
惠菊一惊,跪在了我的面前:“娘娘,娘娘,奴婢实在是怕告诉您,您会担忧啊。”
她哀哀哭着:“怕娘娘您忧心伤情。毕竟……毕竟……”
我心一凛,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也就是,真的有那另外的一味?”
手抖起来,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惠菊。
惠菊悄悄地看了我一眼:“娘娘。”
她的脸霎时变得苍白,我紧盯着她,惠菊的唇抖了抖,没有发出声音,却点了点头。
我紧张得探了身子:“那真的,如同那个小太监说的?”
惠菊慌忙地摇着头:“娘娘,奴婢这个就不知道了。”她的眼神中是慌乱,是害怕。
我看着她,心中酸涩不已,眼泪就掉了下来,如此看来,我听到的那些,是真的。
在御花园时,当我听到那些妃嫔的话后,立即去了太医院。
一来是我想知道到底是差了几味,二来是担心羲赫。
毕竟白虎难寻,更何况鼻骨。若羲赫遇到什么凶险受了伤,太医院里的人是一定知道的。
可是当我茫然地在里面走动的时候,无意中就听见了两个司药的小太监的谈话。
那时自己还在嘲笑着自己,身为皇后,一日里两次偷听别人讲话,实在是有失身份和教养,本想走开。可那两个小太监在议论着一些珍贵的药材,一个在让另一个小心手中的东西,听起来似乎地位高些的那个在轻声的呵斥着。
宫中就是如此,品级稍微高些,便一定要拿出架子。我淡淡地笑了笑,转身,恰在此时,那些话就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也不知道为何,偌大的太医院里那时正巧再没有任何人。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渐渐地抽紧,鼻子酸了起来,眼泪无声地滑落,一滴,一滴,滴落在满地的落叶上,无声。
“小宁子,你可知道着天下最珍贵的药是什么?”一个声音问道,很轻的,很随意的,闲聊着问到。
“师傅说过,是紫血蝎爪、白虎鼻骨和半枫荷蕊,主要是很难得到。小礼子你忘啦。”另一个声音回答到,似乎满是自信。
“这天下最珍贵的药材,其实在皇后娘娘先前喝的药中。”那个叫小礼子的说道,有故作玄虚的语气。
“是啊,娘娘那药中有白虎鼻骨的。听说还是裕王爷亲自捕的呢。”小宁子是不足为奇的态度。
“你可不知道,那才不是最珍贵的。虽然少,可是想要还是可以得到的,毕竟是皇后呢,皇上要是下令,什么血蝎枫荷的,还不是都有了。”那小礼子的声音里是知道什么特意炫耀的感觉。
“哦?那是什么?”小宁子的声音充满了好奇。
“是……”小礼子的声音响起,故意停顿了许久。
我的心被提了起来,“突突”跳着。
“就是龙俎啊。”小礼子的声音拖了很长,音调却低了下去。
“啊?”小宁子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感叹:“龙俎,这可怎么得到?哪里找得到龙啊。”
“嘘……”小礼子打断了他的话,用很小心的声音斥责道:“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小心你的小命。”
停了一下解释似的说道:“没有龙,那当今皇上是什么?”
我晃了晃身,“龙俎”、“皇上”,这几个词在自己的耳边盘旋不去,眼前是金星一片,脚下有些软。
后退了一步,一个人扶住了我,我回头,满脸泪水的看着那个人,我已经无法克制自己了。
惠菊扶着我,脸上是担忧,我挣开她的手,自己走回了坤宁宫。
一路上我问自己,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的心乱成一团,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开始我不得已入宫,只是想要那淡泊平静的日子,即使没有皇后的实权没有皇帝的宠爱也不在乎。
之后遇到了羲赫,我心底是愿意与他相知相守,可是我知道那永远都不可能,将那份真挚埋藏在心的最深处。
与羲遥的偶遇到如今宠冠后宫,我知道自己也做了一些自己都不齿的事,那些钩心斗角让我身心俱疲,可是那是我为了能够在这吃人的皇宫中生存下去,就必须得做。
我已经渐渐不能左右自己。不论是我的行动,还是我的心。
我脚下飞快地走着,似乎一停下来,我就必须面对自己的心,那两张略有相似的面孔交替出现,我的脑中乱成一片。
心是复杂的,担忧,感动,自责,懊悔,犹豫,还有深深的痛。
坤宁宫中。
“你起来吧。”我无力的摆摆手,惠菊看着我,半晌才站起身。
她轻轻走到我身边,迟疑了下说道:“娘娘,其实,奴婢早就知道了。”
她的眼睛迅速的眨着,我抬头看她,她的脸有些红,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惠菊深吸了口气:“娘娘,是皇上不让奴婢说的。可是如今娘娘已经听到了,奴婢觉得,娘娘还是知道的好。”
惠菊每说一句都深深地吸一口气,似是下了万千的决心。
我就那样木然地看着她,已经没有了反应。惠菊站在我身边,细细的讲出了那日我昏睡过去之后的情形。
(以下情节由于是叙述薇儿昏迷中的事,因此改成第三人称,请大家不要介意。)
沈羲遥匆匆地结束了那日的早朝,焦急的赶到坤宁宫,一进那东暖阁,就看到沈羲赫与几个太医愁眉不展的样子,通向内室的帘子垂在地上,沈羲遥一皱眉一抬手就进了去,身后,是沈羲赫忧郁的目光。
他的皇后睡得很熟,表情很恬静,可是脸上似乎有着泪痕。
沈羲遥用袖子为她轻轻擦拭着,轻声地唤着:“薇儿,薇儿……”期待着那双美丽的眼睛睁开,看他一眼就好,让他知道她还好。
可是,那双眼睛一直紧紧地闭着,沈羲遥的心里慌张起来。
“太医,太医。”他向外喊道,太医没有进来,沈羲赫却进了来。
“皇兄,皇后娘娘毒发了。”沈羲赫的声音很低。
沈羲遥看着他,仿佛没有听懂般,“然后呢?”
沈羲赫摇了摇头:“刚才臣弟问了几个太医,这解药实在是配不出来。”
沈羲遥的目光霎时变得犀利起来,可是当他转头看向躺在身边的凌雪薇时,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温柔和怜惜。
其实,如果他此时能抬头看一下沈羲赫的目光,就会发现,那双眼睛流露出的关切,不比他的少。
沈羲赫看着他的皇兄,又看着在床上躺着的那个女子。她是他心中的唯一,想起就在不久前她还跟他说着的那些话,她看起来,还没有那么虚弱与憔悴。不若此时。
那时他不该出去的,他该守着她的,也许她此时就还睁着那双无瑕的眼睛。
突然她的话又响在耳边,“三天”。
他心里一震,上前一步跪在沈羲遥的面前。
看着他的皇兄深深皱起的眉,余光落在了那躺在床上的美丽的身影上,羲赫缓慢而坚定地说道:“皇兄,请皇兄准允羲赫去审那凶手,羲赫一定在今日审出,并得到解药,以解皇兄心头之忧。”
沈羲遥看着羲赫,眼神晦涩不明。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大约傍晚时分,羲赫回来了。
“皇上,王爷回来了。”
张德海匆匆地跑进东暖阁,沈羲遥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怀中那个女子,她就如同熟睡般,好似只要轻轻的呼唤,她就会醒过来微笑着看着你,说出温和的话语。
“皇上。”张德海的声音低了下去,沈羲遥回头起身走到了外殿。
“审出来了?”沈羲遥焦急地问着。
沈羲赫站在外殿,看着他的皇兄眼里的兴奋,快乐和期盼,心突然就抽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