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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是差生,但不许这么欺负我

北大“差”生 破破 8740 2021-03-29 20:10

   大年初七还没过,我就跟老妈随便说了个理由,一个人回了北京。

   我不想和方予可一起去:一是因为茹庭的关系,我不愿跟他独处那么长时间,引起茹庭的怨念;二是因为,我要用某种叛逆的方式否定小西邮件里写的内容――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虽然我知道,我这样的反抗在外人眼里、在小西眼里都不算什么。

   学校很冷清,偌大一栋教学楼没有几个人,连食堂也只开张了一个,还是离我宿舍最远的那个。为了避免出门还得换衣服之类的麻烦事,我买了一大袋干粮,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准备冬眠。

   这样浑浑噩噩睡了几天,最后实在睡不着了,我才肿着脸打开电脑上网。自动登录的QQ一闪一闪,提示我有新的信息。

   我打开看,是叫“心跳”的家伙。内容非常霸道地写着:

   22:05:死了没?

   22:50:活着就吱个声。

   23:00:为什么先跑到学校了?记得给手机充电。

   23:20:手机是故意关的?

   23:25:为什么把宿舍电话线也拔了?

   我脑子再混沌,也想起“心跳”就是方予可了。

   我在留言对话框上写:“没死,失望了吧?”

   方予可的头像忽然亮起来:“今天刚知道你这家伙先来了。没义气。”

   方予可给我的感觉越来越像妖子,虽然恶言恶语的,但是个好兄弟。

   我敲了个对不起的表情,写道:“这么想我呀,你可得把聊天记录删干净了。某人看到要吃飞醋的,不然有我受的了。”

   我又补充了脑袋遭捶的QQ表情。

   “有什么心事?不然怎么会一个人过来。”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彷徨已久,自己都捉摸不定的心情经过几天沉睡,忽然能尘埃落定,可以化为一字一句敲在电脑上:“我为我的感情做了最后的努力,但是没成功。突然发现,我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皮糙肉厚,能迎难而上,死缠烂打,直到成功为止。我向来就是知难而退的,所以决定退出。”

   方予可那边长久没动静。

   我接着写道:“以为千千万万个人中,遇上了他,便应该是他。这世上哪能事事如意呢?你也不要笑话我。无敌金刚美少女也有软弱的一面,就跟你们玩的游戏人物一样,被砍无数刀,又没有及时补血,迟早都要完蛋。我要趁我还能体面退出的时候,给自己留条活路。我喜欢他,希望多年后,我能记住他的好,不希望最后只记得他带给我的伤。我也想像你一样豪情万丈地说,去靠近他直到他离不开我。可惜我没有你那么执着,也没有你的勇气。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没有奋不顾身,还分析这么久,找这么多的借口做自我保护,是不是很好笑?我以为对待爱情的态度跟你类似。最后却证明,我是个不堪一击的懦夫。我不善攻,善不善守还不知道,以后有机会证明看看。”

   QQ上传来方予可的信息:“长痛不如短痛。要注意身体,有时间出去走走。”

   我打了个笑脸:“谢谢。爱神面前,我真不是个好信徒,说退就退。”

   那边说:“你入的是邪教。不过还好,你没有执迷不悟。”

   我哈哈地笑:“你怎么确认你的教义不属于邪教?”

   那边又说:“因为我能保证最后的幸福。两个人都会幸福。”

   我说:“你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我现在情感空窗,小心我插足,成功上位,看你还这么信誓旦旦。”

   那边打了个加油的手势,说:“欢迎挑战!”

   跟方予可聊完,我心里痛快很多。

   也许是网络聊天的方式,去除了介质干扰,让我随心所欲无所保留地表达我的想法。

   从现在开始,我把方予可纳入好朋友名下了。

   开学后,我并没有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我和朱莉照样开着玩笑去上课。很多时候朱莉被我逗得站在广场上笑得前仰后合,就差躺下来打个滚儿。我还主动参加了爱心社,去给贫困地区的小朋友讲课,虽然我有些心虚,担心我这是误人子弟。

   这次痛定思痛给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我成功减肥了。

   我强迫自己按时吃饭,但每次吃几口便饱,看见以前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我也兴趣寥寥。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想,这学期可以修游泳课了。我保证现在穿上泳衣,虽然不会前凸后翘,但绝不会有赘肉。

   我寻思着是不是要为天桥上发的各种减肥小广告代言,专门提供减肥前、减肥后的比对照片,算是勤工俭学,创造点额外收入。

   说到游泳,我不理解为什么北大要将它作为全校学生的必修课,仿佛我们生长在岛国,随时要遭遇洪水海啸一样。尤其是对我这样生活在江南水乡却没有学会基本水上技能的人来说,这种必修课就是个煎熬。因为很多北方同学、老师把南方人当作天生的水上动物,以为我们一进水里就不用肺呼吸,而改换成鳃似的。

   朱莉强迫我和她一块儿买了三点式的泳衣。她说服我的理由很充分:单身的人就应该穿得招蜂引蝶。

   后来我琢磨着朱莉肯定是个心机很重的人,因为我跟她同时穿上三点式后,我立刻化为炮灰,主要用来衬托朱莉的火辣身材。

   我这永恒女配的命哟!

   我接受朱莉三点式泳衣的推荐,还有一个原因是游泳课分男生班和女生班。这样,在课上穿三点式还是保守式甚至赤裸式都无所谓了。但我没想到,课可以分男女班,但上课地点必须共享。因为北大就这么一个游泳池,又是必修课程,所以发生了男女各占游泳池四个水道,池的这头是女生班,那头是男生班。两个班的人隔着宽宽的水道偷偷摸摸或者明目张胆相互眺望相互打量的情况。

   第一堂课,体育老师穿个T恤就过来了。她特别实在地自我介绍说:“同学们好,我原来是篮球班的老师姓张。今年主修游泳的老师一个怀孕了,一个去国家游泳队支援了,所以师资就有点儿紧张,把我临时调过来凑个数,希望同学们上课过程中多多关照。”

   我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怕水的学生碰上陆地运动的老师,这学期能不能学会就不好说了。

   老师又说:“已经会游泳的同学请举手。”

   下面十多只小手“唰”的一下就举起来了。这其中还有朱莉。

   我算了算,我们班总共二十个学生,那剩下来的就是个位数了……

   老师满意地示意大家放下手:“过会儿这些同学游给我看看,记住,是蛙泳,狗刨式的不算。如果姿势标准,就不用来上课了,下周可以直接参加200米考试。其他人只要在上课过程中,学会蛙泳正确姿势,并能不间断游完200米,也可以提出提前考试的申请。所有考完的同学只要在最后一堂课再来补考理论的内容,我就当你们修完这课了。”

   我心想完了,老师和其余十九个学生不会看我一个人在最后一堂课上考200米吧?这么丢脸的事情可千万不要让我摊上。

   老师为了彻底让我绝望,补充说:“剩下的几个人中,从来没下过水的举手。”

   我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回头一看,二十人,我就是那唯一。

   人生,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戏剧性?

   我是差生,但不许这么欺负我。

   老师让我们一字沿着水池排开,做下水前的热身动作。

   我垂头丧气地跟着老师的节奏,伸伸手,扭扭脖子。

   当我把脖子转到正中间的位置时,我看到水池对面的男生队伍里,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方予可。

   我惊得脖子差点儿咔嚓了,连忙向旁边的朱莉使眼色。

   朱莉也看到了方予可,不过她就彪悍很多,丝毫没有惊奇,只有惊叹:“身材真是好啊!”

   我倒……这是我本学期第一次看见方予可。上次在QQ上跟他说我心理感受的时候,我只是把他作为虚拟的人物存在,现在见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还隐隐有点儿后悔谈得坦诚。人脱去了伪装,把真实的想法表露出来时,都会有丝不安全感。就跟我穿着三点式的泳装,站在一群离我不那么远的男生前一样不自在。但我万万没想到,方予可跟我之间真的是坦诚到底了……虽然我说从此之后,我把他当好朋友了,老天也不用这么不见外地安排吧。

   不过,美色当前,不看白不看,我也看几眼好了……

   嗯,确实是男模的身材……

   有机会要摸一下胸肌,看是不是真的跟看到的那样结实有力……

   身材的中间部分不好意思评论,不过该有的都有就是了……

   腿很直也很修长……

   总体来说,可以代言CK……

   我咧着嘴笑。因为跟他隔着一段距离,不用顾忌看得太投入。哈哈……

   我轻声跟朱莉说:“朱莉,你现在还有提前考试的心情吗?”

   朱莉立刻说:“怎么能提前考试呢?每周到这里来锻炼身体,陶冶情操才好啊。”

   我希望,方予可可以招揽女同学们继续来上课,直到我学会游泳为止。我又矛盾地希望,他最好也提前考试,这样我就不会在越来越少的人群中逐渐“被暴露”地丢脸了。

   下课后,我和朱莉在游泳池附带的澡堂洗完澡,打算去就近的食堂吃饭。没走几步,我就看见方予可也从澡堂出来,脖子上还搭着毛巾。我赶紧拉着朱莉快走。

   朱莉不明就里,四处张望查探有什么情况,一看见方予可便撇开我的手,向方予可高声喊道:“方予可――”

   唉,我身边难道没有矜持点儿的女性吗?

   方予可点点头表示回礼,他倒是很矜持。

   朱莉兴冲冲地说:“吃饭了吗?要没吃就一块儿吃一顿吧。你帮我们补习计算机课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当面谢谢你呢。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请你吃饭吧。”

   我连忙说:“他不习惯让女的请客,你就别献殷勤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宿舍。”我转过头跟方予可笑笑,“回见。”

   没想到方予可说:“我是有点儿饿了,可惜没带饭卡钱包出来游泳。”

   朱莉嘿嘿地笑:“走吧。”

   就这样,在寒冬里,我们三个人湿答答的各拎了个澡筐,走到了南门外的城隍庙。

   朱莉还没开吃,就已经兴奋上了。她叽叽喳喳地说:“方予可,我们跟你同一时间上体育课,好巧啊。你会游泳吗?”

   唉,刚才谁看他游泳看得眼睛都直了?

   方予可笑:“还行。”

   朱莉又问:“你们要是会游了,可以提前考试吗?”

   方予可摇了摇头。

   朱莉满意地笑,又朝我眨眨眼。

   我郁闷了,这姑娘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我沉默地喝着热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整顿饭吃得无比诡异,其间只有朱莉一个人在做专题报告,我和方予可都配合地做听众,偶尔说“对”“是吗?”“没错”之类的应付一下。

   在朱莉去洗手间的时候,方予可突然开口说:“原来你不会游泳。”

   “你怎么知道?”我立刻问。

   方予可笑笑。

   原来在我举手表示没下过水时,他就看到我了。

   那三点式泳衣不是被他看见了?我不禁双手护胸,作势说:“以后不准瞎看,好好游你的泳。”

   方予可懒懒地说:“你看我这么久,我也没说什么。不许别人看,就不要穿得这么开放,何况也没有东西可以看。”

   嘿,这人怎么能这么牙尖嘴利呢。我非常气恼,又无从反驳。我确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看的……

   方予可又说:“我原以为,你是脱了之后才显瘦。现在看,你还真瘦了。”

   我不予评价。我感情的事,他比朱莉都清楚。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不过这句“脱了之后才显瘦”让我略微不爽。

   朱莉从洗手间回来,看我们谈上了,说:“我刚以为你们两个是吵架了呢,怎么一句话都没有。原来你们得背着我才能聊上话啊。聊什么呢?”

   方予可说:“没聊什么,就是让她注意点儿身体。再瘦下去,更没人要了。”

   我生气地拿筷子抽他:“谁没人要了?我人见人爱,明天我就去鹊桥版放照片,保证电话打爆邮箱瘫痪。”

   方予可笑:“嗯,那肯定,都投诉你呢。长得寒碜没关系,不好好潜水,出来冒泡吓着人就是你不对了。”

   我后悔忘了他是毒舌,怎么跟他斗嘴了呢?!

   一路上,我一直思考要不要把游泳课退了。先不说老师上课方式史无前例地变态(虽然对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这样更有民主自由之风),要让我每周跟方予可赤诚相对一次,也太考验我这颗花痴色狼心了。

   可是,在大一阶段能选上游泳课的几率很低。一般必修体育课都会优先考虑即将或面临毕业的大四大三学生。我和朱莉两人通宵坐电脑前刷了半天的浏览器才登录进选课界面选中的,为此我们还特地半夜溜出去啃鸡腿庆祝了。

   唉……学分……唉……动态CK模特……this is the question啊!

   就跟交卷前最后一分钟一次性搞定所有未做完的选择题一样,摇摆不定的我决定在退课时段的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小时来做这道题。我没有料到,在我买了苹果,准备要是吃完苹果数出单数核就退课,双数核就保留课的时候,我遇见了小西。

   准确地说是,我看到了他,他却没有看到我。

   接近熄灯时间,长长的水果摊前只有他和我两个人,他在那头,我在这头。他正低着头打电话。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倾听,偶尔轮到他说话,他也说得很轻,但那句“回来吧”却在这个宁静的夜晚,足够绕过水果铺,携着浓浓的瓜果香气,温柔地刺痛我的神经。

   我的脚被钉在原地。苹果肯定被我盯羞了,不然它怎么这么红呢?

   我笑着等他边打电话边经过我身边,没有转身,只有背影,只有不经意的擦肩而过。

   我很高兴,不管他有没有发现我,他都给了我背影。现在千万不要给我任何希望的讯息,这样我才能慢慢疗伤、慢慢恢复,直到我淡淡地忘记他。

   我拎着水果袋,缓缓地走向宿舍楼。

   并不是有多少的忧伤需要发泄,也不是有多少的惆怅需要沉淀,我只是想,我的爱情历史纪念碑矗立在那儿,我想要让风沙磨平那些受伤的印痕,我想远远仰望它,看它什么时候轰然倒塌。

   回到宿舍,灯已经熄了。

   黑灯瞎火中,我把这些文艺青年的想法告诉了朱莉。

   朱莉却抓了把瓜子,边嗑边说:“你那点儿破事还能立个丰碑啊?我看最多就是个里程碑,还是一踢就倒的那种。你最近是不是闲着没事干了?没事干就学游泳去,整天想东想西的,没事都会被你整出幺蛾子来。”说完,就丢开瓜子,掸掸衣服上粘的瓜子壳,出去洗漱了。

   我一脸不高兴,就像是大提琴演奏出来的悲哀突然被欢天喜地的喧闹锣鼓声打断一样,让我郁结不已。

   我捡了把朱莉桌上的瓜子,准备再投入我若有似无的哀伤情结时,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唉,还是嗑瓜子吧。

   我正嗑得不亦乐乎,朱莉就回来了。她看我嗑瓜子嗑得高兴,也不顾自己刷没刷牙,又开始嗑起来。

   我们就这样傻乎乎地面对面地专注地嗑起瓜子来。

   忽然我想到今天还有一个重大任务还未完成,连忙问朱莉:“现在几点了?赶紧借你的笔记本给我,我退课。”

   朱莉把表往应急灯上凑,摇摇头说:“十二点多了。你就别想退课了。”

   老天爷真好,帮我做了决定,从小我就讨厌做选择题。

   有人说,多一种选择总是好的;而对于我来说,多一种选择意味着多死一堆脑细胞。像我这样又贪心又茫然的人,在选择面前,要不就是两个都要,要不就是谨遵红玫瑰白玫瑰理论,放弃的那个选项永远比得到的要好。

   这次,我不用动脑筋,按老天爷说的办就行!

   我问朱莉:“朱莉,要是一个你很熟的人某一天忽然穿得很少很少,然后身材又很好很好地站在你面前,你流口水地遐想了一下,是不是很不正常啊?”

   朱莉喝了口水,问我:“你说方予可啊?”

   我那只拿着瓜子往嘴里送的手就悬在了空中:“你怎么知道?”

   朱莉不屑地说:“你那天流的口水都让游泳池深了1公分,我能不知道?”

   “有那么明显吗?”我有点儿脸红,幸亏天黑她看不到。

   “不过嘛,方予可身材是挺不错的。自从他摘了眼睛后,他跟青春期发育似的,每见他一次,他就更帅一点。这次,真是往死里帅啊!”

   我听见朱莉咽了下口水。

   我叹口气:“我以前老抱怨自己没认识帅哥。以前高中住校时,我不停打嗝,不管喝多少水都停不下来。室友就骗我说,白天有个帅哥向她打听我,这么一说我就立马不打嗝了。真是够丢人的。现在真有帅哥了吧,又是个熟人,真不好下手啊,不然就可以上前调戏一番。毕竟,对我来说,调戏帅哥比考上北大更让我觉得开心。”

   “怎么不能调戏了?熟人才好下手啊。我看方予可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按照我敏锐的直觉,哼……”

   我哈哈地笑:“你不是花痴他吗?话说得这么酸,你那位新西兰男友听见了会伤心的。”

   在寒假里,朱莉在网上认识了个新西兰朋友。现在他正发动猛烈攻势追求朱莉。

   朱莉难得黯然道:“我以前最鄙视网恋了。要真和他谈恋爱,不是让我扇自己嘴巴吗?再说了,这北半球和南半球谈恋爱,别说有没有共同话题,连共同时间,共同的季节都没有。谁知道会不会有未来呢?”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朱莉不自信的样子。

   爱情面前,不管你的IQ、EQ有多高,你都会变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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